第919章 瞌睡來了送枕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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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19章 瞌睡來了送枕頭

  蔣慶之站在京師城頭看著北方。

  陸炳就在身側。

  「我錦衣衛密諜為此損失不輕,這才得了這個消息。」陸炳剛告訴蔣慶之,此刻草原局勢有了變化。

  「俺答是梟雄,如今他看似穩住了局勢,可底下依舊暗流涌動。隨時都有可能爆發。」蔣慶之負手淡淡說道。

  「我曾聽長威伯說過用兵之道,在對手內部矛盾重重時莫要出兵,所謂兄弟鬩於牆,外御其侮。一旦有外部威脅,那些矛盾都會被暫時壓下,反而幫了對手的大忙。」

  「老陸也開始學兵法了?」蔣慶之似笑非笑的看了陸炳一眼,「不過,這個消息很重要。」

  「下官告辭。」陸炳拱手。

  走下台階,在下面等候的朱浩低聲道:「那些人的分析下官以為怕是不靠譜。蔣慶之當下是遇到了大麻煩,可讓他停止新政揮師北上,徹底剿滅俺答這個威脅……姑且不論這個想法對錯,蔣慶之難道就不擔心前腳出兵,後腳那些人就發難?」

  陸炳站在城下,看著前方筆直的大街上車水馬龍,「廣西狼兵在北征中成了蔣慶之手中的一支奇兵。那些人做出這等判斷,便是因為那支狼兵滯留京師。陛下賞花顏為千戶,在他們看來,這是蔣慶之的攛掇,目的便是握住這支兇悍的狼兵,以應對可能的變化。這個可能……有可能是出塞滅俺答。」

  「俺答滅了又能如何?」朱浩嘆息,「那些人趁著新政暫歇的時機會串聯,等蔣慶之歸來時,已然是鐵板一塊。再想動手……怕是更難。」

  「俺答滅了,北方再無威脅。邊軍何用?」陸炳森然道。

  他把蔣慶之蓄意開海禁的事兒告訴了徐階,目的不是反對新政。

  「邊軍無用……抽調回京。我的天,鎮壓?!」朱浩身體一震。

  「用刀槍逼迫儒家低頭,這是蔣慶之唯一的法子!」陸炳眸色中帶著憂鬱的味兒,「可他卻不知,一旦動了刀兵,這個大明就徹底亂了。那些儒家子弟會視陛下和新政為死敵,他們會陽奉陰違,會在背後捅刀子,在地方興風作浪……隋末的亂象將會重演。」

  隋末時,隋煬帝固執的一次次征伐高句麗,導致民怨沸騰,天下烽煙四起,最終葬送了自己和江山。

  「地方豪紳一旦聯手,那便是土皇帝。從此,陛下的旨意出了京師,不,乃至於出了西苑就會淪為廢紙!」

  陸炳站直了身體,沉聲道:「這一幕,不當發生。」

  城頭,蔣慶之突然一笑,「陸炳突然示好,有些黃鼠狼給雞拜年的味兒。」

  徐渭回頭看了一眼,見陸炳這時才上馬,便笑道:「這位指揮使怕是有些自己的盤算。」

  「昨夜老胡的那番話,看來和某些人對我的猜測一致。陸炳這是在暗示,此刻征伐草原不是時候。」

  「難道是家中有別人眼線?」徐渭突然想到了奸細。

  「你莫要小覷了那些人。」蔣慶之告誡道:「呂嵩等人乃人傑,這樣的人傑儒家多不勝數。」

  只不過被各種規矩壓制或是埋沒了而已。

  徐渭說:「所謂儒家,實則便是天下人。」

  蔣慶之點頭,「這個儒家,早已與天下融為一體。牽一髮而動全身。割肉割肉,實則也是在割大明的肉。」

  蔣慶之人還沒到直廬,他意欲開海禁的事兒就傳遍了京師。

  「開海禁?」

  盧靖妃一怔。

  「是,外面如今都傳瘋了。」

  盧偉眼中有光,「娘娘,這可是難得的機會。我聽南方豪商說,那些偷偷摸摸出海的商人,僥倖未死於風浪,去一趟便能掙數十倍利錢。」

  「數十倍利錢,那能讓人發狂。」盧靖妃說:「長威伯給了那些權貴一棍子,這是反手給他們好處。」

  不得不說,道爺看中盧靖妃,令她執掌後宮是有道理的。

  「娘娘的意思,這是長威伯的安撫?」

  「必然是。」

  「可……」盧偉一怔,「權貴們大概會歡喜,可士大夫們……」

  「這是離間,也是拉攏!」盧靖妃有些女諸葛的味兒,眯著鳳眼,「把權貴拉過來,這手段……了得。」

  「娘娘,那盧氏……」盧偉小心翼翼的問:「是和那些權貴一起,還是鎮之以靜?」

  盧靖妃眸色微暗:「大哥,一代新人換舊人,當下的權貴們……該有下台的準備。」

  「長威伯難道還不肯放手?」盧偉愕然。

  「不是他不放手,而是陛下。」

  「陛下為何執意如此?」盧偉覺得權貴們的忠心毋庸置疑,「給些好處便能換來權貴們的忠心,娘娘,這些權貴神通廣大,一旦聯手,便是新政絕大的助力啊!」

  「是助力,可一旦尾大不掉,為禍也不輕。」盧靖妃眸色緩緩清明,「其實,最要緊的原因不是這個。」

  「那是什麼?」

  「我說了,新人換舊人。這些權貴大多來自於太祖高皇帝和成祖皇帝時期,對於陛下而言,他們不是自己人。明白嗎?」

  盧靖妃意味深長的道:「再有,新政要推行,就少不得有人去衝鋒陷陣。那些人為何冒著被儒家視為死敵的風險去赴險?你且想想張璁。」

  「張璁當年在大禮議之爭中投機,支持陛下。隨後青雲直上……嘶嘶!」盧偉倒吸口涼氣,「陛下這是要那些老人提前給新貴們騰地方呢!」

  「順帶把那些不是自己人的權貴換掉,何樂而不為?」盧靖妃深吸口氣,盯著盧偉,「大哥,盧氏要帶頭順從長威伯那邊的安排。」

  「可……」盧偉不死心,「難道從此盧氏就只能成為富家翁?娘娘,那條路,不長久啊!」

  「長威伯要的便是不長久。」盧靖妃輕聲道:「老四當初去新安巷求學回來,我曾聽他說過,所謂君子之澤,數世而斬。數世之後依舊靠著民脂民膏富貴,那不是賞功,而是在給江山社稷挖坑。」

  大外甥的這番話,實則是蔣慶之的話讓盧偉不禁木然。

  「戶部每年都叫窮,其中封賞靡費不少。權貴們……該下台了。」盧靖妃語氣突然堅定,「此事你回家後先給那些老人通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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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娘的意思……」

  「請最好的先生教導族中子弟,我聽聞族學頗為散漫?都收緊了。誰不願讀書,便打發出海。願意讀書的,錢糧不要吝嗇,全免。有天賦的要盯著,該施恩施恩,大哥……」

  盧靖妃盯著兄長。「這是個前所未有的變局。誰能率先應對無誤,誰就能占據先機。盧氏不能坐觀,坐觀就是牆頭草,長威伯眼裡不揉沙子,此後有好處不會想到盧氏。」

  「娘娘的意思是……盧氏從此走文路?」

  「差不多是這個意思!」盧靖妃沉吟著,盧偉暗自盤算盧氏未來。

  殿外有內侍準備求見,陳燕擺擺手,示意不是要緊事就先擱著。

  不知過了多久,盧靖妃開口,「大哥。」

  盧偉抬頭。

  「你回去後,從族中選最聰慧的子弟,你親自帶著他去新安巷求見長威伯。」盧靖妃眼中有不容拒絕的威嚴,「讓他們去墨學讀書,把墨學帶回盧氏。」

  盧偉一個激靈,「可若是新政失敗?」

  「覆巢之下無完卵。新政失敗,你以為盧氏能討好?」盧靖妃冷笑,「既然如此,那就孤注一擲。我賭,新政成功!」

  娘娘的氣魄,比這位舅爺的更為宏大……陳燕暗自說道,她想到了蔣慶之,心想那位長威伯布局更為宏大,可他就不擔心一旦掌控不住,新政崩盤的後果?

  蔣慶之到了直廬,令人去嚴嵩那邊問話。

  「長威伯問何事。」

  孫不同看似恭謹的飛快瞥了值房裡眾人一眼。

  嚴嵩看著很穩重,嚴世蕃在冷笑。

  「南方示警,倭寇登岸。」嚴世蕃說。

  「此事機密?」一個聲音從值房外傳來,接著進來的是徐渭,「見過元輔,見過嚴寺卿。」

  「此事重大,若南方因此糜爛,新政如何推行?」嚴世蕃冷冷的道:「問詢後我便令人去新安巷,長威伯這是何意?」

  「嚴寺卿,有事兒只管稟告就是,讓伯爺來直廬……這是召喚下屬嗎?」徐渭把笑容一收,「大概嚴寺卿還不習慣伯爺是自家上官吧!想來以後會慢慢適應的。」

  這廝一番毒舌把嚴世蕃氣的面色發紅,這才搖搖扇子告退。

  身後值房中,嚴世蕃卻收了怒容,「咱們做到了該做的,剩下的,和咱們無關。」

  嚴嵩點頭,「剩下的,讓蔣慶之自求多福吧!」

  「倭寇登岸?」蔣慶之聞訊先是一愣,接著說:「這時機也太巧了吧?」

  徐渭把扇子插在脖子後面,坐下說:「我以為,這是牽制之意。倭寇登岸,若是戶部堅持在南方清查田畝,地方混亂……倭寇順勢發難……南方一旦糜爛,新政必然戛然而止。」

  蔣慶之淡淡的道:「不是壞事兒。」

  「若真是如此……」徐渭試探,「麻煩不小。」

  「我正想尋個由頭南下,坐鎮南方。」蔣慶之眯著眼,「這是瞌睡來了送枕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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