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隔空交戰,置之死地而後生
陸炳告退。
嘉靖帝看著他出去,對黃錦說道:「黃伴,你說朕對臣子可刻薄?」
黃錦低頭,「陛下仁厚。」
嘉靖帝對自己人重情,護短到了令後世臣子各種羨慕嫉妒恨的地步,但對敵人是真刻薄。
「人心吶!」
嘉靖帝嘆息。
「陛下,太子請見。」
嘉靖帝點頭。
太子進來,行禮後問安。
隨後父子二人說了些家常話。
「父皇,聽聞兵部如今亂作一團……」太子有些擔憂的道:「是不是太亂了些……我卻不該說這些。」
太子不安看了嘉靖帝一眼,隨即告退。
嘉靖帝默然許久。
「陛下,裕王和景王來了。」
兩個皇子進來,景王提及自己最近在抄寫經文,定然在年底大朝會之前抄完。
皇子抄寫經文為帝王祈福,這是孝心。
嘉靖帝誇讚了幾句,然後見裕王有些訕訕的,便問道:「兵部最近有些亂糟糟的,老三才將去宣府歸來,也算是見識了一番,對此如何看?」
裕王沒有猶豫,「父皇,亂只是一時罷。」
父子三人又說了一會兒話,兩個皇子這才告退。
嘉靖帝拿起道書,緩緩說道:「太子欲言又止,這是想為誰說話?」
黃錦不敢接茬,心想太子雖說不干涉政事,但站隊東宮的官員卻不少。這定然是有人涉案,求到了太子這裡。
「老三也不知曉為自己吹噓一番,蠢!」道爺不屑的道。
換個人,定然要說自己宣府之行學到了什麼,見識了什麼,可裕王倒好,只是安慰自家老爹。
果然是呆裕王……有內侍低頭笑了。
一陣風吹過,吹動了道書,嘉靖帝輕柔按下書頁。
「亂,只是一時罷!」
那目光中,竟多了些溫情。
……
「殿下,有名則天下景從,行王道。無名則天下敢怒不敢言,只能行霸道。霸道不可久,前秦便是先例……」
「非也,周先生,所謂王道霸道,歸根結底還是要看實力。實力不濟,王道就是個笑話。」
「殿下這番話卻是近乎於商賈。」
「若是能為大明謀取好處,商賈又如何?」
一番論戰後,雙方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周行王道,國祚延綿不斷。前秦行霸道,二世而亡。」翰林院,論戰的幕後大佬徐階緩緩說道。
周夏點頭,「是。」
……
「所謂王道,必然是建立在實力的基礎之上。周夏這是在狡辯,你莫要跟著他走。記住,實力不足而行所謂的王道,必然會被敵人把臉給打成豬頭。」長威伯府,蔣慶之抱著多多,覺得老徐依舊是那個老徐。
「是。」
……
裕王走後,胡宗憲笑道:「伯爺這是隔空和那位徐侍郎論戰?」
「陰天打孩子,閒著也是閒著,給自己找個事做。」
蔣慶之沒當回事。
「伯爺!」
徐渭進了書房,「錦衣衛那邊送來了文書,那十餘人盡數交代了,錦衣衛準備送交上去,問伯爺可有要交代的。」
蔣慶之搖頭,「按律處置就是了。」
「另外,兵部那邊自首的官吏頗多,正在甄別。有人擔心錦衣衛會出手擴大化……」徐渭說道:「劍指王以旂!」
「老王不是傻子,若是陸炳敢利用此事拉他下水……」蔣慶之說道:「那我就等著看熱鬧好了。」
當日下午,王以旂突然出現在西苑,免冠請罪。
「臣辜負了陛下厚望。」
王以旂把自己歷年來收受的冰敬炭敬列成冊子遞上去。
嘉靖帝看了一眼。
「都是慣例有的?」
「是。」
「別的一點也無?」
「若是有,臣甘願受死!」
嘉靖帝看著王以旂,「朕最厭惡受賄,可卻也知曉許多事攔不住。只收受了這些……」
他吩咐道:「令東廠查。」
芮景賢說道,「陛下,東廠今日剛去了王家。確實如此。」
嘖!
這是個清官啊!
海瑞那等人是奇葩,所以無法融入官場。
王以旂這等人在當下真的算得上是清官,兩袖清風。
關鍵是那些冰敬炭敬竟然沒動用。
這節操當真是槓槓的。
「王卿!」嘉靖帝說道:「朕知曉了。」
一個王卿,就代表了嘉靖帝的態度。
王以旂卻不肯告退,而是抬頭說道:「臣聽聞有人放話,要臣低頭,否則便令臣身敗名裂,臣……」
「朕在!」
兩個字,這便是嘉靖帝的態度。
隨後黃錦去了錦衣衛。
「陛下說了,誰若是藉此生事,重責!」
陸炳不知這話的意思,就問了黃錦。
兩個姻親站在值房外,黃錦淡淡的道:「王以旂去西苑請罪,歷年來所收取的冰敬炭敬分文未動。陸指揮使,咱們是陛下的人,行事要秉承公心。」
陸炳忍不住想反唇相譏,可見黃錦眼中似乎有譏誚之意,這才壓住了火氣。
回過頭陸炳叫來心腹們,大發雷霆。
「兵部王以旂發動內部自首,打了咱們一個措手不及。此次王以旂更是破釜沉舟,讓我等前期謀劃盡數廢棄。」
陸炳罵道:「一群蠢貨,竟探聽不到一點消息。」
眾人跪下請罪。
陸炳陰著臉,「蔣慶之不動聲色就占據了上風,後續若是不扳回一局,我錦衣衛的臉都給你等丟盡了!」
他看著朱浩,「盯死蔣慶之,只要他走出家門,一言一行都要掌握。」
朱浩說道:「指揮使放心,下官在蔣家附近安插了眼線,萬無一失。」
……
王以旂回到家中,妻子哭哭啼啼的說今日有人來家中查抄。
「別擔心,為夫早有準備。」
王以旂坐下,疲憊湧起。
「當年家中經商掙的錢,有些是走了官道,容易被人詬病,若是被錦衣衛查出來,可大可小。夫君你如何知曉會有人來查?」
妻子第一次用崇敬的目光看著王以旂。
王以旂揉揉眉心,「多虧了一個人。」
「誰?」
王以旂吩咐道:「此後送長威伯府的禮物,要第一批,上等。」
「憑什麼?」妻子娘家是典型的士大夫,平日裡聽家中人提及蔣慶之的態度頗為不善,各種嘲諷。
「愚婦。」王以旂看著她,「若無長威伯,為夫此刻已經進了詔獄!」
……
沒有誰比蔣慶之更清楚嘉靖帝那顆敏感的心。
敏感會帶來猜疑心。
蔣慶之給王以旂出了個主意。
去自首。
把冰敬炭敬丟出去,讓外界看到在錦衣衛的逼迫下,你老王的窘迫。
先把眾怒激起來。
但道爺必定會猜疑王以旂是在故作姿態,那麼家中就得先清掃乾淨。
果然,東廠出手了。
只要王以旂大節不虧,芮景賢就會坐視不管,等著看陸炳的笑話。
兵部涉案數十人,案子震動京師,甚至連乞丐沒事兒都會念叨幾句,罵幾句狗官。
「狗官……哎!是伯爺啊!小人沒遮攔,污了伯爺的耳。」幾個乞丐在蔣家斜對面罵兵部,見蔣慶之出門,都站了起來。
「沒事,我也想罵幾句狗官。」蔣慶之笑了笑。
別的權貴家門附近不許乞丐乞討,就算是心善的,也只許乞丐去後門。
看著蔣慶之上馬離去,一個新來的乞丐問道:「你等為何對他如此恭謹?」
一個老乞丐見蔣慶之走遠了,這才坐下,他撓撓亂糟糟的頭髮,說道:「當初咱們在此乞討,本以為伯府會驅逐,誰曾想卻每人給了幾個大饅頭。不是剩飯吶!」
「長威伯不差錢吧?」新來的說道。
「差錢不差錢,那是兩碼事。貴人把咱們當做是野狗,你見誰餵野狗大饅頭的?」老乞丐冷笑,「咱們吃了大饅頭,本以為五城兵馬司的人該來了,誰知曉打個盹,依舊沒動靜。後來我腆著臉問了門子,門子說……」
老乞丐回想了一下那天的情況,「伯爺說,大路朝天,各走半邊,乞丐也是人,憑何不許他們在附近歇息?」
「知曉伯爺出來咱們為何要起身嗎?」另一個乞丐說道:「他老人家把咱們當做是人看。」
「咱們說句掏心窩子的話,先前說罵狗官,伯爺也說了該罵,這哪像是一個權貴……」新來的乞丐嘆息。
「喲!你覺著權貴啥樣的?就該是端著架子,乞丐和他說話,他不屑一顧?」老乞丐伸手進懷裡摸了幾下,「那是假高貴。你看看伯爺,笑呵呵的,就如同是隔壁家的少年,可我等卻發自肺腑的尊重他。換了別人家,就算是王公貴族,老子眼皮都不抬一下。」
「就是。」
眾人七嘴八舌,沒多久日頭漸高。
伯府的門開了,富城走出來,身後跟著兩個僕役。
「一人兩個。」僕役們過去,每個乞丐給了兩個饅頭。
「多謝伯爺。」老乞丐起身行禮,然後才接過饅頭。
此刻該上衙的走了,該幹活的也出門了,巷子裡安靜了下來。
太陽斜著照在巷子的一側,幾個乞丐在陽光下昏昏欲睡。
新來的乞丐昨晚沒睡好,此刻睡的很香。
突然,他覺得脖子一緊,下意識的便伸手去抓脖子上的東西。
可雙手被人按住了,乞丐睜開眼睛,猛地想彈起來。
脖子上的繩子猛地一拉,把他拉倒在地上。
幾個乞丐分工合作,把他按倒。
老乞丐親自拉著繩子,他見控制住了新乞丐,便放鬆了些,問:「說,哪來的?」
「你這話什麼……意思?」
「伯爺出門時,你這狗曰的兩眼放光,還給巷子口那裡的人使眼色。老子可沒耐心,三息不說……這天見冷,每日凍死幾個人不是事。一,二……」
沒多久,有人敲響了伯府的門。
門子開門,老乞丐咧嘴一笑,「小人們剛遇到一個搶食的,說是什麼錦衣衛,又是什麼奉命盯著誰。小人想錦衣衛怎會來此地,此人定然是瘋了。這不,就想偷個懶,把此人交給伯府處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