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六章 幽僻院落,格物致知

  瀾茵與姬煞葬相處幾月下來,關係熟絡了許多,不似之前那般儀態得體,越發像個不諳世事的小女孩來。

  剛一出紅瀟閣,瀾茵的話語也變得多了起來,拽著姬煞葬問這問那的。她鮮少出門,對於外面物事的新鮮勁頭可是遠超他的意料,故而問出的許多問題也是讓他有些大跌眼鏡。

  「任公子這個糖是用什麼做的?黏糊黏糊的有些粘牙。」

  「任公子,那邊雜耍的明明噴出火來的原理很簡單,為什麼有這麼多人大驚小怪,還給他不少銀錢?」

  「任公子一看在那家糕點店排隊的不少人都是託兒,這麼拙劣的手法為什麼還有這麼多人上當?」

  「任公子你知道嗎?瀾茵上次來這裡看鴻海還是一年多之前呢!其實我可喜歡海了,但是苑貞姑姑平日裡也不許瀾茵隨意外出,說起來一年到頭也沒幾次離開紅瀟閣的。」

  「任公子這個是靈獸羅牛,怎麼被人拿來當寵物了?不是一般來說都會拿來當召喚獸嗎?」

  「瀾茵聽姑姑說過,往年潮汐之力衰退之力一般都在數月之後,為什麼今年現在就開始有衰退徵兆了,是靈坳福地要坐落的原因嗎?」

  有時候她說得興起之時,不經意間的展顏一笑,就已經令花容失色了。小姑娘的一顰一笑頗為吸睛,不少人都投來各種目光,羨慕,妒忌,占有欲,欣賞的皆有。

  姬煞葬怎麼也想不到,一貫進退有度,濃淡相宜的瀾茵小姑娘竟然還有這麼天然呆的一面。他耐心的解答著小姑娘這些不能算得上是問題的問題,心中是一片寧靜祥和,還有一些愜意和快樂。

  哪怕是處於幻境,他也想要力所能及的守住這片寧靜,守住小姑娘內心的這份純潔與這片淨土,這些對他來說太過於彌足珍貴了,就仿佛是一個長期置身於黑暗中的人看到了一絲曙光。即便僅僅只有一絲,只能照亮微不足道的一隅之地,也會傾盡全力的去將它保護起來。

  在這個浮躁的世界中,人心都被現世逼迫得複雜起來,所謂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是大家都公認的兩句諫言。

  這個世界到處充斥著爾虞我詐,殺伐無情。即便是喜愛清淨簡單的心性,即便是窮則獨善其身的處事法則,只要尚且還處於這個紛繁的世界之中,依然是不能免俗,依然多多少少還要扮演者自己的角色,依然要戴上面具面對世界,面對一些不願面對的人和物事,直至走到生命的盡頭。

  一個修士最怕的就是年齡不斷增長,壽元不斷消耗,修為卻一直停滯不前。低階修士年齡越大,便越會被淪為笑柄,被排擠出原本屬於自己的圈子。

  而對於高階修士來說,修為一旦無法增長後,他們的恐慌和害怕大抵是更甚於低階修士的。他們大多都有自己要保護的子孫後代,牽一髮而動全身。一旦被仇家迎頭趕上修為,那麼不僅僅是自己生死道消,極有可能還是一整個大家族數千人的覆滅。

  而如今的姬煞葬,也漸漸的體會到了,除了報仇,自己的生命中還存在著要守護的人。

  靜靈庭外還在等候自己的肥遺鳥,楊錦雲,還有問心試煉中的瀾茵和苑貞。

  還是太弱了啊!姬煞葬心中感慨,眼裡透出了堅定無比的信念。

  一定要成功的通過問心試煉,一定變得強大起來,一定要力所能及的保護這個世界彌足珍貴的,清明,純粹的東西。

  「任兄弟,好久不見,近來可好。」

  一個聲音從街頭對面傳來,說話的聲音很是熟識,正是中年漢子李子慶,他此刻已經進階到了鑄身境中期,提著一壇酒水便走了過來,爽朗笑道:「可把哥哥想死了。」

  姬煞葬笑著回應道:「你少來,那麼多的美嬌娘你不去想,想我作甚。」

  李子慶走向前來,用手比劃了兩下,咧嘴笑道:「也就幾月不見,你就長高了這麼多,模樣也比之前俊俏了不少,人都說女大十八變,我看任小子你再長大一些起碼得有個三十六變。」

  李子慶是認識瀾茵的,說話間也點頭沖她笑了笑,對這兩少年少女並肩而行並無多少意外。

  瀾茵一見李子慶走了過來,便禮貌性的施了個萬福,道了一聲李公子好,又是惹得中年漢子哈哈大笑。

  「我這粗糙的莊稼漢子在瀾茵姑娘口裡竟成了公子,真是有些愧不敢擔啊!以後只管叫李叔叔就好,公子一說與我真的是,風馬牛不相及。」

  姬煞葬搖頭說道:「我倒覺得瀾茵姑娘形容無差,那些個道貌岸然,附庸風雅的人被人公子來,公子去的,實則卻是侮辱了這兩個字。而李兄則不然,外貌形態如何皆是皮相所在,並不能代表和定義什麼。內里爽快,豪放,能海納百川者,又如何擔不起公子二字了?」

  李子慶笑道:「你啊!就喜歡給我戴高帽子,走,咱們兄弟能夠這樣碰著,還真是不小緣分,不去浮一大白都對不住這大好時光。」

  他又對瀾茵說道:「不知姑娘可願意一同去小酌一番,俗話說得好,小酌怡情嘛!」

  小姑娘望向姬煞葬,輕笑開口道:「任公子若是願意去的話,瀾茵自然跟他一塊了。」

  姬煞葬說道:「是當浮一大白,不知鎮西這邊可有什麼頂好的酒樓,能讓咱們一醉方休的。」

  「據我所知,鎮西菜色味道最好的並不是那些大酒樓,而是一處私人菜館,地處位置較為靜僻,並不算顯眼,但是生意確實頂好的。」

  「哦!有如此好地方豈能錯過,那我們便去好好大快朵頤一頓。」姬煞葬跟瀾茵近兩月來一直都盡心竭力參悟女懷素心劍訣精要,吃睡基本上都是對付了事,如今聽李子慶這麼一說,肚子裡的饞蟲確實有些被勾了出來,饒有興致的說道。

  三人穿行了數個巷弄,來到了一處僻靜之處,此地處處都是農田和林地,倒也算是鳥語花香,景色宜人。

  一處院落坐落在綠樹成蔭之處,院中格調頗為賞心悅目,一切的陳列擺放看似隨意,但就是容易令人生出舒坦之意,細細看來兩兩之間卻是有幾分緊密相連,看來此地主人在格物致知上造詣匪淺。

  姬煞葬一步踏入庭院,目光一掃,眼中頗有欣賞之意,說道:「李兄真是尋了一處好地方,看此間陳列,主人應當是一位雅人,想來烹飪菜餚之法多半會在色上多下功夫。」

  「哦!」李子慶有些驚訝:「任兄弟當真是第一次來這裡。」

  姬煞葬哈哈一笑道:「自然是第一次來,如此僻靜之所,要不是有李兄引路,想來再過數年,在下也是發覺不了的。」

  瀾茵眼神含笑,在數月接觸下來,她也知曉姬煞葬聰慧,能夠舉一反三倒也算是常事。對於這些眼力勁來說,姬煞葬在推衍女懷素心劍訣的時候的天馬行空才真正讓她動容。

  在推衍劍訣的過程中,姬煞葬的腦域思維已經不能用舉一反三來形容了,瀾茵為他輔助時時常都跟不上節奏,每每細想而來又是覺得那樣的不可思議。

  能夠將劍訣推衍至此,需要多麼厚實的劍道底子作為基礎,但任公子年齡卻只有十幾歲,比自己還要小上一些。

  瀾茵有時候會生出無比羨慕來,這種羨慕近乎於崇拜,她不禁然想,除卻生而知之這個說法,恐怕根本就無法解釋任公子的劍道天賦了。

  三人走進庭院,便見一穿著侍女服飾的女子盈盈走來,詢問幾人是否有預約。

  這女子模樣酷似真人,音容笑貌都惟妙惟肖,但姬煞葬一眼便已看破,此乃符靈無疑。

  此間主人不僅精通格物致知,而且還是一位符道高手。姬煞葬一時興起,想要見一見這位風雅之士。

  「並無預約,怎麼!今日包廂沒有空餘的?」李子慶低聲問道。

  女子符靈施了一個萬福,禮貌說道:「公子,目前有一桌大包間尚且空著,但是這是一個十六人包,您們幾位在人數上偏少,未達到定此包間的要求。」

  「什麼人數不人數的,變通一下不就得了。這個問題好辦,我們給足靈石,點足量菜色不就成了。」李子慶一擺手,一副暴發戶的模樣。

  「這個,奴婢做不了主,得回去詢問一番,還望幾位見諒。」女子符靈又施了一個萬福,開口說道。

  「去吧去吧!這裡的規矩我是知曉的,不會做什麼逾矩行為。」李子慶揮了揮手,又回頭對姬煞葬和瀾茵道:「先前沒想周全,咱們得再這裡等上一會了,不過一般來說應該是無甚問題的,開門做生意,錢財才是最重要的,只要錢到位了,其餘什麼的都好變通。」

  姬煞葬笑罵道:「我看你是鑽錢眼裡了,剛才那副姿態模樣,著著實實的一個土財主。」

  李子慶嘆息說道:「世道如此,有錢能使鬼推磨,無錢寸步難行啊!」

  姬煞葬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突然將目光望向進門之處,只見有十餘人走進院落,其中以一個身穿錦袍的年輕男子為首,身邊有接近十人簇擁,其中不乏穿著妖艷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