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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流火。
七夕節過後,別名大火的亮星心宿二開始向西移動,應和著出自詩經中的這一句,昭告著秋天的到來。
『不過……』韓岡抬起頭,就算隔著濃密的樹蔭,炎炎烈日的熱力只剩斑駁的光影,可照在身上依然能清晰的感受得到。藍色的天空被陽光映得發白,「白天是看不到星星的……」
「誰說白天看不到星星?」
來自身後的插話,讓韓岡笑了一笑「當然,太白晝現的時候從來沒少過。」說著就轉回頭,就見著王厚幾步並作一步,追了上來,與他並肩往王韶的官廳走去。
「看玉昆今天又是春風滿面……」王厚看了看韓岡,便想開開他的玩笑。只是韓岡眼睛轉過來這麼一瞪,就讓王厚咳嗽一聲,正色道「玉昆可是說岔了。十幾年前,出現在畢宿天關東南的那顆客星,時交五月,正是夏天的時候。可是連著在白日裡亮了二十多天!」
「是至和元年西元1054年的那一顆?」韓岡在前身的記憶中找到了答案,而在他自己從後世帶來回憶中,也同樣有著答案,『是蟹狀星雲的超新星。』
韓岡對天文學只是稍有了解,不過這已經足以讓他知道爆發在北宋,而在幾百年後變成蟹狀星雲的這顆最為有名的超新星。🐯🐝 ❻➈𝓼нùⓍ.Ⓒ𝐎𝓜 ☮🍫 ✪
「玉昆你還記得啊!」
「那時小弟才幾歲,怎麼可能記得?」韓岡搖了搖頭,「是後來聽說的。說是開國一百多年,沒有一顆客星能有這麼亮過,比太白星還要亮。」
「現在想想,至和元年好像也沒有出什麼大事。」
韓岡總覺得王厚的語氣中,好像隱隱有點遺憾。「客星、客星,既然是來做客的,那會跟主人家過不去?這恆星可沒有反客為主的說法。」
「反客為主……郭逵來了,肯定是能反客為主的。」王厚突然壓低了聲音「郭逵乾脆別來算了!現在的李師中老實得很,日日待在後院裡,只每天早晚各出來一個時辰視事。」
「怎麼可能不來?!」韓岡搖頭失笑。
王厚對郭逵可是顧忌得要命,而他的擔心又不是毫無理由。天子對郭逵的評價是『淵謀秘略,悉中事機。有臣如此,朕無西顧之憂矣。』
以郭逵的身份,就是一具大佛,放在哪裡,哪裡就會被他鎮住。要想斗贏他,至少也得是樞密副使韓絳那個等級。
不過正如王厚所說,要是過去的李師中能跟現在一樣老實,韓岡他們肯定巴不得他能留任。只可惜木已成舟了。
說話間,兩人已經走到了王韶的官廳前。
王韶的官廳中,再沒有了前些天的忙碌,廳內跑來跑去的胥吏,此時只剩兩三人還在王韶身邊服侍著。而因為一堆堆從架閣庫搬來的舊檔案,而一直都瀰漫在廳中的灰塵,也被前兩天的雨後清風颳得一乾二淨。
秦州這邊該忙得都已經忙完了,古渭寨前兩天王韶韓岡他們也去過了一趟。現在高遵裕尚蹲在古渭寨中,他是緣邊安撫司同管勾,讓他先處理一下衙門中的事務。而王韶則在這裡收拾首尾。等著郭逵來後,也會搬去古渭。
韓岡、王厚跨過門檻,走進廳中。
王韶抬起頭「玉昆,二哥,怎麼一起來了?」
「在外面碰上的。」王厚回了一句,跟著韓岡一起上前給王韶行禮。
韓岡直起腰後,道「下官方才把秦州療養院的一應準備又查看了一遍,應該沒有問題了。等到郭太尉接任之後,請他把建造療養院的營盤划過來,交給仇老郎中,下官就可以去古渭了。」
王韶點了點頭,韓岡能把他管的另外一攤子事未雨綢繆的提前辦好,這是最好不過。要是到了古渭,身邊沒了韓岡幫忙,有許多事都做不順暢。
「哦,對了。玉昆你看看這個。」王韶想起了什麼,遞過來一份公文。公文露出的背面是由白色綾花的綢絹製成。
韓岡心中一動,接過來打開,便露出了裡面的黃色紙面。
『果然是敇!』。
他再習慣性的看了一眼最後的印章和畫押,就看到了天子和政事堂大印,以及副相陳昇之和以王安石為首的幾個參知政事的籤押。
有宰相執政籤押,並奏覆天子,而由中書門下頒布的命令,就稱為敇。而敇書,通常都是寫在淺黃色的紙張上的。
不過敇書的質地倒沒什麼,關鍵是裡面的內容。韓岡一目十行,看完後便抬頭笑道「終於來了。」
「是啊,」王韶也是輕鬆的笑道,「終於來了。」
這是韓岡前日攛掇王韶上的奏章的回覆。韓岡想給自家弄塊地皮,手上卻沒什麼錢財,便跟王韶和高遵裕商議過後,上了一份奏章,請求在古渭寨附近,劃出一片宜墾荒地,供給緣邊安撫司的官吏和古渭寨中駐軍的將校們。
『如果在古渭任職的官吏都不敢在當地置辦田產,怎麼能讓招募來的百姓安心屯墾』——韓岡想出的理由光明正大,現在提前請了上命,日後也不怕跟御史打嘴仗。
同時,韓岡想要做買賣,讓馮從義出面賺錢來補貼家用,但他手上沒有本錢。幸好王韶有錢,他主管市易,手上有著數萬貫的本金——韓岡前次用度牒作為借款抵押的提議,現在朝中的回覆也出現在這份公文中,同樣得到了允許,三百份度牒,可以一半抵押給秦州、一半則抵押給陝西轉運司。
——所以韓岡便又攛掇王韶在奏章上建議,朝廷發給緣邊安撫司的市易本金,可以借貸給商人,用出息以佐軍需——這是慣例——並請求允許官吏親眷和門客借貸。不過他們借貸的利息要比普通百姓高上一成。
在外人看來,這是防止主持市易的官吏監守自盜的措施——因為基本上所有榷場的市易貸款,許多時候都是落到官員的親眷和門客手上——故而在這份敇書上,甚至還能看到隱隱的讚許。
韓岡其實也可以不多此一舉,私下裡讓馮從義從王韶那裡借錢就行了。不過那等做法,常見卻不合法。在朝中和秦州本地都始終有人用不善的目光,盯著緣邊安撫司的時候,卻不能這麼將把柄送給人拿著。韓岡要未雨綢繆,為自己接下來的行動找來一個合法的名義。日後御史找起他的麻煩時,也可以一巴掌反手打回去。
多出一成的利息,他並不放在心上。邊境回易,向來是高風險高回報。商隊被搶掠的有許多,但滿載而歸的則更多。把風險和回報權衡起來計算,其利潤往往有倍之多。
而在新開的榷場中,交易的風險大大降低了,而利潤雖然也會因為要繳稅而降低,但降低的比例並不多。官員在任職地經商,本身就有先天上的優勢,可以把交易的風險壓到幾乎為零,而利潤由於身份的關係,反而會增加。
最後能得到的利潤,韓岡自己計算過,也讓沿著渭河在永寧、三陽這一帶,跑了一年多馮從義計算過,據韓岡所知,王韶讓元瓘也算過,而高遵裕同樣讓他的門客計算過。最後的答案都差不多,就算要多給出一成利息,仍能保證有一倍半的利潤。
「只多付了一成的利息,利潤依然能保證,而且還有了朝廷的背書。這筆買賣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