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文廟論文亦堂皇(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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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那兩個同伴呢?」韓岡問著,雖然他已經可以確定劉仲武和路明的去向。☢🐠 6❾Ŝ𝓗ⓤˣ.ⓒσⓜ 🎉🏆

  果不其然,驛丞回道「劉官人和路學究,方才被章老員外一股腦兒請了去。章老員外還留下話,請官人回來後,往狀元樓去,他已備下薄酒數杯,正翹首以待。而王大參也使人留了話,請官人今晚去他府中一敘。」

  想不到自己一下變得炙手可熱起來。韓岡自嘲的笑笑,低頭看著手上的兩份名帖。今晚要去哪裡並不用想,雖然章俞兒子章惇的名聲,韓岡在東京的這些天已經聽了不少,可王安石的親信比起王安石本人來,還是差了太多了。

  王安石稱病期間,為了表明自己強硬的態度,杜門不出,完全不見外客,據說連呂惠卿、曾布這幾個得力助手也不例外。王安石現在請自己過去,肯定是已經接下了詔書,準備復出理事了。

  這是好事啊,韓岡暗暗欣喜。有王安石出來支持,至少王韶那裡的壓力可以減小不少。

  韓岡回房很快的換了身衣服,放好了章俞的名帖。同時把王安石的名帖收在袖中,準備到王府上時退回去——參知政事的名帖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收下,地位不夠,拿到手上就要退回。如韓岡這樣的從九品選人,根本不夠資格拿,照禮節肯定是要退還的。 ✪

  在眾人羨慕的目光中出了驛館,韓岡當先遣了李小六去狀元樓,對盛情相邀的章俞說上一聲抱歉。♙♕  😲✌這小子生性伶俐,狀元樓又離城南驛不遠,韓岡也不怕他走丟。看著李小六走遠,韓岡轉身在街口找了一名租馬人「去左軍第一廂的太平坊。」

  租馬人看到韓岡,當即陪上笑臉「官人是去王大參的府上吧?」

  「你怎麼知道的?」韓岡微感驚訝,內城的太平坊是達官顯貴們的聚居地,有好幾十戶人家,他怎麼知道自己是去找王安石?京城計程車司機的頭腦聰明到這等地步?

  租馬人則笑道「小的就在城南驛邊上做買賣,雖然沒運氣讓官人照顧到生意,還是聽到了不少關於官人的消息。」

  「原來如此。」韓岡點了點頭,自感好笑,凡事說破就一點不出奇了。他跳上馬,便揮鞭向王安石府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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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興沖沖地入宮謝恩,卻被趙頊拒之門外,王安石此時的心情當然好不了。但他並無空閒發怒,趙頊會做如此轉變,理由不問可知——御史中丞呂公著午後趕著入宮奏事並不是個秘密。但他到底跟趙頊說了什麼話,卻讓人頗費思量。

  呂公著入宮後到底說了什麼?為什麼天子心情變得這麼快?聚在王安石書房中的呂惠卿、曾布、章惇三人都有些心不在焉,想著同一個問題。

  呂惠卿想了一陣,便不去再猜測,放棄似的自嘲的哼了一聲。他雖然還是有些在意,不過並不是如曾布那樣緊鎖眉頭的憂心。富國強兵的規劃才開始,天子離不開王安石,這一點呂惠卿看得很清楚。而且他的舉主如今也只能見招拆招,不可能再稱病逼著皇帝表態。

  章惇也是很快就放棄了去想那兩個讓人頭痛的問題。皇城裡面從來都是有謠言沒秘密,明天就能知道的事,何必趕在今晚苦思冥想?

  只有曾布眉頭緊皺。王安石剛剛稱過病,用離職來要挾天子,這一招短時間內不可能再用,到了明天,也只能照常上朝理事。但他被拒之於宮門外的模樣,怕是已經傳遍了東京,曾布不難想像,明天去中書,政事堂中的幾位宰執,會是什麼樣的眼神。

  「別想那麼多!說說最近有什麼事?」

  王安石敲了敲桌案,把三名助手的注意力集中過來。他不是那種能在短時間內轉換心情,變得氣定神閒的人。但執拗的脾氣,卻讓王安石越受壓迫便會越發的強硬。堅定的意志和自信,是每一個政治家和改革者都必須的性格,王安石也是從不缺乏這兩點。

  王安石相問,章惇先開口「三司條例司是眾矢之的,在參政稱病的這些天裡,陳暘叔陳昇之多次上奏要廢去三司條例司。同時還反對設立中書條例司,但言兩司無故事、無先例,以撤去為宜。」

  曾布一聲冷笑「若不是當初陳暘叔一力支持參政和新法,又怎會讓他先登上相位。想不到他當了宰相,反過身來就變了一張臉。」

  章惇也笑了一下,笑容中夾著諷刺「得魚而忘荃。陳相公可謂是荃相。」

  『荃者所以在魚,得魚而忘荃。』荃就是竹籠,用竹籠捕魚,捕到魚後卻忘了竹籠的功勞。章惇引用出自《莊子》的這句話,就是在諷刺陳昇之過河拆橋,王安石聽得也是一笑,心道,這章子厚還是口舌不饒人。

  「三司條例司是眾矢之的,日後也免不了受到最多的攻擊。青苗貸和農田利害條約皆是與農有關,可不可以將兩事歸入司農寺?」呂惠卿提議道,又笑著加了一句,「陳暘叔總不能說把司農寺也撤去吧?」

  「……吉甫這個建議很好。」王安石考慮了一下,便點頭讚許,「六部九寺如今都是空有名頭,卻無實職。所有的事務,全都給中書門下管了。但只要名頭在,重新運作起來也沒人能說二話。就這麼辦……」王安石突然笑了笑,「只要我還在這個位子上!」

  變法派的四名核心人物就這麼一個問題接一個問題的討論著,王安石閉門不出,耽誤下來的政事實在不少。時間不知不覺的過去,燈油已經添過了兩次。

  王安石繼續問著章惇關於三司條例司的事情,曾布則是專心致志的湊過去聽著。呂惠卿比章惇還要了解三司條例司,也沒心思聽他說。坐了許久,他也累了,直了下腰,松松已經僵硬的腰骨,不經意間,卻見到王安石家的一個老家人在書房外探頭探腦。

  呂惠卿看著暗嘆,王安石御下太寬,哪有這麼不懂規矩的。回頭看看聽得聚精會神地王安石,呂惠卿招招手,把王家的老家人喚過來輕聲問道「有什麼事?」

  老僕知道呂惠卿在王安石心中的地位,也不瞞他,回道「相公找的韓官人來了,三郎正在偏廳陪著他。」

  「韓官人……是韓岡?」說起『韓』姓,呂惠卿第一個想起的是韓琦,接下來是韓絳、韓維、韓縝三兄弟。但會被王安石趕在夜中找來,又只夠資格被王旁陪的,最近就只有一個從秦州來的韓岡。

  老僕點了點頭「的確是叫這個名字。」

  「讓他再等一等。」呂惠卿吩咐道。秦州之事雖然重要,但也重要不過皇城內外的爭鬥。比起韓琦、文彥博、司馬光、呂公著這些老奸巨猾的對手,能報出一頃四十七畝這個數字的竇舜卿,實在蠢得可愛了。王韶若是連他也鬥不過,還是乾脆收拾行裝回鄉去養老好了。

  聽到王家老僕轉述的話,韓岡便坐下來靜心等著。王安石府的偏廳空蕩蕩的,還有不知從何處來的詭異風聲呼呼作響,火盆和油燈發出來的光跳得厲害,幸好身邊有人作陪,才不顯得鬼氣森森。

  韓岡與王旁隔著一張几案,同坐在一張長榻上。王家的下人端了茶水進來,韓岡看了他一眼,卻發現還是方才的老僕。難得王家就沒其他僕役了?想想方才進來的時候,韓岡也的確發現王安石府的宅院不小,但府中人氣不足,許多地方都沒有打理,看起來有些破敗。

  若是王韶那樣離家在外為官的八品官倒也罷了,王安石這樣的一國參政竟然只養了幾個家僕,這簡樸實在是難得一見,比之有名的包青天,世稱的閻羅包老,也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