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誰能比我知道，你的溫柔像羽毛。」

  晚上十點多，盛艾在桌前看書，微信突然發出提示音，顯示收到對方發送的好友申請。

  她拿起手機立即又開啟了禁音，然後點進微信同意「山與」的好友申請。

  「咦？小艾你怎麼突然開聲音了，之前見你一直都是禁音。」許薇也在看書，聽到聲音她便轉過身來問盛艾。

  盛艾實話實說：「在等人發消息。」

  「食堂那位啊。」許薇壓低了聲音問她。

  「嗯嗯。」

  許薇沖盛艾壞笑了一下，將自己的臉藏在書後面調笑她：「嘖嘖嘖姐妹你這速度可真夠快的，前不久還跟我說暗戀呢，現在就已經加上聯繫方式了。」

  盛艾自己也沒想到，默默地低頭對著手機屏幕無聲地笑。

  她編輯了一小段文字：再次感謝夏文嶼學弟的兩次熱心幫助，校服錢我問了同學是98，還有你的飲料。•ᴗ•

  從頭到尾仔仔細細檢查了一遍之後，盛艾點擊了發送，然後又發了個紅包。

  對方直接秒回：不客氣，襯衫沒收錢。下次你再請我喝飲料吧。

  盛艾笑了，放下手機，繼續看書。

  第一次聽說夏文嶼的名字是在同學口中。高二剛開學，總是對高一的新生格外關注，文重班的同學也不例外。

  有同學說：「聽說高一一班的新生夏文嶼之前就是一中初中部的校草，每天都能收到各式各樣的情書！」

  還有同學說：「校草？我怎麼聽說是校霸啊，脾氣不好，經常曠課逃學打架，別人找他說話都擺臉色。」

  又有同學說：「有沒有這樣一種可能，人家既是校草，又是校霸——」

  盛艾好奇：「你們聽誰說的？」

  第一位同學說：「嘻嘻嘻，我看貼吧裡面新生群說的。」

  第二位同學說：「我聽我朋友說的，我朋友聽她同學說的，哈哈哈。」

  第三位同學說：「咳咳咳，我結合你們兩個的發言，最終得出了結論。」

  盛艾好笑：「原來你們都是在編故事啊。」

  三人成虎，眾口鑠金。盛艾不由得有幾分好奇這個在同學們口中不學無術、個性乖張的少年，真實的他會是什麼樣呢。

  某一天，盛艾在打掃校園公共區域的衛生時，把被風吹落的樹葉掃到一堆。剛掃完準備鏟好運到垃圾桶去的時候，一陣風又拂過，不僅吹散了她的樹葉堆，還吹落了一些樹上的枝葉。

  偌大的公共區域此時此刻就只有她一人。盛艾是他們這組的組長，也是唯一的一位女生。本來這塊區域應該由一個組的同學共同來打掃，但他們組的其他同學都各自推脫有其他的事情要做，什麼背單詞啊問錯題之類的。

  盛艾叫不動他們，只能自己一個人去打掃。

  而現在半個多小時的努力成果轉瞬化為烏有，她都想直接走人了，大不了整個組一起受罰，然而僅剩的一絲理智拉住了她。

  夏文嶼就是在這個時候甩著掃把突然出現的，他一邊哼著歌，一邊走向公共區域的走道：「並不是真的路過而已~」

  盛艾的心情一瞬間沒那麼糟糕了，少年薄荷一般清涼的嗓音踴躍到她的耳邊，就像汽水沉底的冰塊那樣乾淨而又清澈。

  她又繼續低頭默默掃地。

  也不知道夏文嶼是記錯了區域還是怎麼的，本該盛艾負責的那片區域被他掃去了一大半。臨走之前盛艾看清楚了他胸面前的校牌——高一一班夏文嶼。

  原來他就是夏文嶼啊。

  憑藉著記憶裡面的歌詞，回到寢室之後，盛艾拿出手機上百度搜索「並不是真的路過而已」這首歌的歌名，當天晚上便是這首歌陪伴著盛艾直至入睡。

  夏文嶼那天也是倒霉，早上第一節課就是班主任的課，他困得不行也不敢閉眼。最終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將眼睛閉上的，再次醒來的時候，班主任的臉便出現在了自己的面前，還是pro版。

  「睡睡睡！就知道睡，第一節課就趴著，說，昨晚幹什麼去了？！」班主任一邊敲桌子一邊指著夏文嶼罵。

  夏文嶼剛睡醒，心情尚可：「陳老師，我昨晚認真寫作業了。」

  陳妍狐疑道：「真的假的？翻開我看看。」

  夏文嶼從抽屜里翻出練習冊，打開，讓陳妍仔細檢查。

  不看還好，一看，陳妍的高血壓都上來了：「夏文嶼——你在夢裡面寫的？我布置的二十五、二十六，你二十頁都是空著的！別跟我說你拿隱形筆寫的，公共區域的衛生你去打掃一整天！」

  見夏文嶼還想開口，陳妍又補充到：「再給我廢話就打掃一整周。」

  昨晚真認真寫了十八頁、十九頁的夏文嶼只好閉嘴，又叫方執和路璋替他掃了早上和中午，他自己去掃傍晚的。

  然而他經常找人替他打掃衛生，對自己班上負責的公共區域範圍根本不熟悉，於是只好估摸著亂掃一通。只是不知道，他在掃自己的地，為什麼旁邊的女生一直要往他這邊看？？

  從來都只看過對方遙遠的背影和逆光的身影，盛艾第一次跟夏文嶼說上話是在圖書館門口。

  他一個人面無表情地站著，應該是在躲雨。看上去確實如同學們所說的那樣不太好相處。

  盛艾一步一陣心跳，雨滴淅淅瀝瀝觸及地面，密集的鼓點為她這小半段路程附上了特別的旋律。

  踏上台階，她才意識到雨傘無法帶入館內，嘗試請他幫忙——出乎意料的是對方答應了。

  儘管她是跑著來回的，但當她進館還書出來，雨還是下大了。

  她問他，要一起撐傘嗎。他拒絕了。

  盛艾嘆了一口氣。有些可惜，因為不知道下一次再跟他說上話會是什麼時候了。

  沒想到的是，第二天他們又見面了，這一次他沒有帶校牌。看著他垂頭一言不發地簽完了自己的名字，全程都沒有看自己一眼，盛艾的心裡莫名有點不是滋味。

  她接過筆跟執勤表，轉身要走。

  他卻開了口：「記名字會扣分？」

  聲音還是那樣漫不經心，但是盛艾心中的那一絲難過轉瞬就消失了。她笑著回應他的話。

  之後便是自己在校門口晨檢，對方主動跟她提及有關於遲到的一些話語。

  再後來月考，食堂里自己的困窘被他看到，他帶自己去換衣服。

  盛艾站在浴室裡面，看到他從門縫中伸出手遞給她襯衫的一瞬間，覺得自己和他的關係好像更貼近了一點。

  直到下午他來送水的那一刻，她終於確定了，他是溫柔的，那種不善言辭的溫柔，那種如同羽毛落在她手中的溫柔。

  盛艾舉起牛奶送到他的唇邊，看他內雙的眼皮微微揚起變成外雙，直直站著呆呆喝奶的樣子，好可愛。

  初夏的太陽格外溫暖，打在少女的身上，映在少年的眼中。

  這是江城最普通不過的一個夏天，但是他們的人生軌跡卻在這個夏季開始慢慢地重合，是否應驗了郝如煙的那句「有緣自會相見」。

  爸媽還有他哥都去參加一場慈善晚宴了。

  此時此刻獨自待在家裡面的夏文嶼很想找盛艾聊天，但又不知道該怎麼引出話題。而且明天還有考試，他可不想因為自己影響盛艾的發揮。

  反正他也看不進去書，便想著找他哥取取經。

  直到看見他哥用著冷酷的黑白頭像，旁邊又頂著個軟妹名字，活像人格分裂一般，夏文嶼都開始懷疑自己來找他哥是不是腦子一瞬間失靈了。

  然而點都點開了，夏文嶼只好給他哥發信息。

  山與：你一般都怎麼跟你女朋友聊天的？

  桃桃寶貝：問這個幹什麼，一個人在家無聊，好奇？

  桃桃寶貝：[轉發]

  夏文嶼下意識點開一看，差點沒給噁心吐。

  桃桃寶貝：寶寶在幹嘛。

  桃桃寶貝：想老公了沒？

  莫扎特：想死你了。

  莫扎特：在外面逛街。

  桃桃寶貝：[轉帳]52000。

  桃桃寶貝：[轉帳]131400。

  桃桃寶貝：老婆慢慢逛哈。

  莫扎特：哈哈哈。

  莫扎特：把你弟零花錢也發來了？

  莫扎特：愛你，老公mmd。

  夏文嶼想起自己這個月的零花錢莫名其妙被他哥給扣了一半，之前他百思不得其解，現在終於知道原因了。

  夏文嶼面無表情地扣字。

  山與：噁心。

  山與：嘔。

  夏文嶼甚至一連發了好幾個嘔吐的表情。

  桃桃寶貝：？

  問夏文崢還不如問百度。於是夏文嶼打開電腦開始搜索：怎麼找女生聊天？

  頁面顯示：與女生聊天，可以從自身或女生朋友圈中找話題。在聊天過程中，可以分享自己的工作狀態、未來規劃、過去往事、喜歡的美食和電影等，但不要過多分享。

  朋友圈？對噢，自己已經添加了盛艾的微信。夏文嶼於是點開她的朋友圈，一條一條往下滑。

  有一些青年大學習的轉發，也有一些關於日常的記錄：雲朵，樹葉，陽光之類的照片。

  夏文嶼沒有看到一張她單獨的自拍照，只有跟她媽媽一起出去旅遊的合照。

  有在海邊沿岸線前肆意大笑的，頭髮飄揚，都是風的形狀。有在寂靜古寺面前的恬靜淡笑的，白色的長裙搖曳在樹影婆娑之下。

  還有很多，夏文嶼一一點進去下載保存。

  他繼續往下滑動，發現她在一七年有分享過一首歌：如煙。

  夏文嶼點開網易雲音樂，開始播放這一首歌。

  「有沒有那麼一朵玫瑰，

  永遠不凋謝，

  永遠驕傲和完美，

  永遠不妥協。」

  方執告訴過他，盛艾在高二年級很有名，她各科考試的答題卡經常作為標準答題卡被貼在走廊上讓其他同學觀摩，向她學習。

  她的性格溫柔，男生女生都很喜歡她，向她請教學習的同學，她總是十分認真地對待並給予對方幫助。

  老師也時常叫她幫忙批改作業和試卷，然後給她拿小蛋糕吃。

  這樣一個人，有誰會不喜歡呢，夏文嶼當然也不例外，外貌是她最不值一提的特點。

  就連拒絕別人的告白，應該都會很為難吧，像她這麼溫柔的人，夏文嶼想。

  而他不想讓她為難。

  夏文嶼這一晚上一遍又一遍地播放著如煙。盛艾就是那一朵永遠不凋謝，永遠驕傲和完美，永遠不妥協的玫瑰。

  他看她的照片，看她朋友圈編輯的文字，聽她分享的歌，就好像此刻她在自己的身邊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