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團長,這就是鳳翔府啊,好熱鬧啊?」余瀟瀟憋了一路,終於見到了大城市,心情激動起來。【】
李道源點頭說道:「大唐的府是最高一級的城市,是按照陪都規格建造的城市。」
「皇帝在靈武登基以後,就將鳳翔拔擢為府,派遣了很多工匠建造,如今朝廷就在鳳翔府,當然熱鬧了。」
周世也看著熱鬧的城市激動不已,從固原城出來之後,為了不再惹麻煩,一行人日夜兼程,過城也不入,終於趕到了鳳翔府。
一副軍漢打扮的張端陽看著城門說道:
「這城門也不高啊,我應該能爬上了。」
這句話說完,周世欲哭無淚的說道:「老師,你可別在城門下說這話啊!」
張端陽還用力推了推城牆說道:「可比不上固原城的城牆堅固,給我一千人就能登上城牆!」
李道源笑著說道:「張教授,固原城可是邊境軍事重鎮,鳳翔府以前不過是京畿的一個大城,城防不是主要功能。」
在鳳翔府城外的時候,李道源就見到了兩撥人馬。
一波人馬身穿圓領窄袖袍衫,各個面白無須,為首的是個笑眯眯的圓臉緋袍官員。
而另外一撥人則穿著緋色官袍,站在前排的是一個面貌嚴肅的中年文臣。
這兩撥人站在城門口,百姓都被士兵驅趕到其他城門。
就算是對人情世故不算精通的張端陽,也看出了事情的詭異之處。
張端陽用遊戲內聊天器對李道源說道:
「圓領窄袖袍衫,這是宮裡太監的打扮,身穿緋色官袍,肯定是高級太監。」
「另一邊的身穿文官的緋色官袍,這兩撥人站在城門口是在等我們的?」
李道源也看出不妥了,這兩隊人馬站的相距很遠,井水不犯河水的樣子。
可是互相之間都在用眼神監視對方,又說明兩撥人都是為了同一個目的來的。
李道源拿起建寧王的節仗,這是他東行的時候李炎交給他的信物。
看到建寧王的節仗之後,兩隊人同時上前,果然印證了李道源的猜想。
這兩撥人都是衝著自己來的!
李道源停下腳步,高高舉起手裡的節仗說道:
「建寧王霸府行軍司馬,李道源奉命向朝廷進獻雜畜一萬頭。」
李道源停下腳步,這兩撥人也停下腳步。
首先說話的是圓臉的太監,他用尖銳的語調說道:
「雜家內侍省魚朝恩,奉大家之命來迎接李司馬,請隨雜家把牲畜送至御苑。」
魚朝恩,張端陽倒吸了一口氣,這可是權傾朝野的大宦官。
面對這個在史書上留下大名的宦官,張端陽可不敢小覷。
可是魚朝恩剛剛說完,那個身穿緋袍的文官跨出步子說道:
「且慢!魚大監可有陛下旨意?」
魚朝恩冷哼一聲說道:「雜家是奉了大家的口諭。」
這個緋袍官員一甩袖子說道:
「既無大家的聖旨,那就是矯詔!」
「按照朝廷的規定,各地方鎮所進獻的應當併入戶部所轄的國庫,請李司馬帶著這些雜畜去戶部的東倉。」
這句話說完,魚朝恩立刻跳起來說道:
「我乃是奉了大家的旨意在辦事,這可是建寧王送上來的!建寧王乃是陛下的親子,兒子孝敬老子的禮物,還要進戶部的公倉嗎?」
可是這個緋袍官員卻一步不讓的說道:「建寧王是陛下的兒子,也是大唐的隴右總管,陛下任命建寧王節制隴右,建寧王就是大唐朝廷的臣僚。」
「藩鎮上貢朝廷,所進獻之物都是要進戶部的公倉的!」
這下子余瀟瀟徹底傻了,她在小隊頻道里問道:「他們不都是當官的嗎?怎麼吵起來了?」
周世一路上都在認真的做余瀟瀟的舔狗,這時候自然不會錯過這個賣弄的機會。→
他立刻說道:
「這個太監是宮裡的,他讓我們把牲口趕到御苑去,只要進了御苑就是皇帝的私人財產。」
「那個當官的認為我們送來的牛羊是公家的,應該送到朝廷戶部管轄的府庫去。」
余瀟瀟疑惑的說道:「皇帝還要私房錢嗎?難道天下不都是皇帝的嗎?」
周世立刻說道:「當然不是,戶部的錢是朝廷的錢,朝廷的錢皇帝可不能隨便用。」
「但是內庫掌控的錢,可都是皇帝的私房錢,皇帝想怎麼用就怎麼用了。」
張端陽這時候說道:「讓你平時好好讀書,這下子又丟人了吧?唐代還沒有內庫制度,如今皇帝的私產都在內廷各個部門控制下,沒有形成統一管理的內庫。」
「老師,這不是一個意思嗎?」
「你小子治學太不嚴謹了!看來你以後的論文我要認真看一看了!」
「不要!」
周世在小隊聊天裡發出慘叫,余瀟瀟捂著嘴巴笑起來。
但是周世的解釋她是聽懂了,這兩撥人是來爭奪這些雜畜的所有權的。
張端陽早就看慣了這些伎倆,他說道:
「其實這事情簡單,皇帝想要這批牲畜,但是戶部的官員不肯,那個方臉的官員就是戶部的人。」
果然,這個緋袍官員走上前來說道:
「戶部度支郎元載,見過李司馬。」
元載!?
無論是張端陽和周世,都深深吸了一口氣。
元載,大唐權相,這可是研究唐史的人都繞不開的人物。
而一向對歷史知識不了解的余瀟瀟,竟然也驚呼起來。
周世疑惑的在小隊頻道問道:
「你也認識元載?」
余瀟瀟立刻說道:「元載有名啊!他和王韞秀的愛情故事可是很有名的!」
「可別小看我啊!我玩遊戲也研究過了,這可是我要磕的CP!」
周世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磕CP竟然都磕到遊戲裡了。
元載走到李道源面前說道:「李司馬,請將這些牲畜交給戶部吧。」
方臉的元載雖然還只是一個五品的戶部度支郎,但是氣勢十足,竟然和皇帝身邊的親近宦官當庭抗禮。
戶部度支郎,負責的就是大唐朝廷的度支工作。
所謂的度支,就是用度和開支,其實就是編制朝廷預算的部門。
這雖然是一個五品的官員,可位置相當的重要。
大唐朝廷一向有財計之臣的說法,掌管朝廷財政的戶部尚書,會被朝野私下稱之為「計相」。
計相雖然沒有宰相之位,卻有宰相之實。
而從計相到真宰相,往往也只有一步之遙。
度支郎又是戶部尚書的重要助手,也是距離計相位置最近的位置。
這也是五品官員中最貴重的職位,元載能夠在這個年紀坐穩度支郎的位置,也足以見到他的能力。
而魚朝恩這個內侍省太監,也不是普通的太監。
太宗皇帝的祖制,太監最高就是三品待遇,而內侍省是負責伺候皇帝的最重要部門。
內侍省的總管李輔國,是權傾朝野的第一權宦,如今鳳翔府的年輕官員甚至稱呼他為「內相」。
不少有志於科舉的年輕學子,還會向李輔國投送行卷,上面寫滿了阿諛奉承的詩句。
能夠進入內侍省的宦官,都是宦官中的佼佼者。
而魚朝恩因為「通曉武事」,如今是神策軍的觀軍容使,也就是神策軍的監軍。
兩人的爭執其實就是內廷和外朝的爭奪,只不過他們都忽略了一個人。
元載和魚朝恩爭鬥,李道源咳嗽了一聲說道:
「李某奉建寧王令,押解從回鶻繳獲的九千雜畜,一千戰馬入朝。」
「建寧王命令我等將報捷文書面呈陛下。」
說完這些,李道源竟然頭也不回,直接帶著東行團的其他人走進了鳳翔府的城門。
他直接將押送的牲畜扔在城門口了!
元載和魚朝恩都愣住了,他們本來是沒有將建寧王的使者放在眼睛裡。
建寧王霸府的署吏,這些都是不入流的小官。
建寧王到底在隴右如何,戰勝回鶻的報捷文書到底是不是真的,朝廷里都是眾說紛紜。
元載是朝廷的度支郎,掌控大唐的財計。
魚朝恩是內侍省的宦官,是最親近皇帝的人,也通曉軍事,經常為皇帝出謀劃策。
他們當然知道隴右的情況。
且不說建寧王靠一個總管隴右的虛職,到底能不能控制住隴右的驕兵悍將。
就算是集中隴右的力量,能守住隴右就不錯了,還主動干涉回鶻的戰爭,擊敗回鶻可汗親征的大軍?
元載和魚朝恩都是不信的,按照如今朝堂上主流的說法,這些是建寧王在隴右搜刮的牲畜,是為了討皇帝喜歡以報捷的名義送來的。
牲畜的來源不重要,這麼一筆物資,到底入皇帝的私人腰包還是戶部的國庫才是最重要的。
幾位宰相據理力爭,可是皇帝並沒有下旨劃撥這筆牲畜入國庫。
於是就有了魚朝恩和元載爭奪牲畜所有權的爭鬥。
至於為什麼只讓這兩個人出來爭鬥,這也是小卒子過河,先派兩個品級不高但是影響力大的官員斗一下,後面的皇帝和朱紫大員才可以互相試探,再做背後的交易。
可以說在元載和魚朝恩,以及藏在他們身後的大佬的謀劃中,是沒有算過建寧王使者的反應的。
或者說他們根本不關心小小建寧王使者的反應。
可是李道源的行為出乎他們意料,竟然直接撂擔子進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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