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連城天氣灰濛濛一片，聽說是有雨。應浩進屋去看外婆，外婆這一覺睡得挺好,只是還有點咳嗽。
感冒後的咳嗽最拖拉,應浩扶起外婆,說道：「吃過早餐，得去看看醫生。」
「好啦，沒什麼大不了的。」外婆握著外孫的手站起來，兩個人出了房門,去吃早餐。吃過早餐，應浩帶著外婆去看了醫生,開了些藥回來。
午飯過後。
應浩看著外婆睡下，隨後關了門，整理了下兜帽的領口，隨後拿了煙跟打火機放進口袋裡,拿著車鑰匙,走出門。
他家的這個小區距離孟淺淺的小區有點距離,沿著牆邊走,他低頭抽菸，眉眼冷峻,加上黑色的衛衣，像是潑在牆上的墨水。
神秘,又疏離。
拐出巷子，往前走不遠進了小區。
連城老式房子多,基本都是樓梯房,跟海城市的舊城區一樣,應浩走上樓,來到孟淺淺家門口。
家庭住宅很少關門的，此時屋裡開著電視，沙發上沒人。應浩屈指在門上敲了敲，幾秒後，「誰啊。」伴著這一聲，黃秀琴從廚房裡走出來，視線一掃，對上門外的男生，不，應該說是男人。
記憶中黃秀琴是記得這張臉的，她愣了幾秒，「你....」
「中午好，阿姨。」應浩拿下嘴裡的煙，眉梢微挑，輕輕問候。
「你...你來幹嘛？」
「我為淺淺而來。」。
黃秀琴聽見這話，頭皮一麻，「什麼意思？」
「阿姨，我認為你現在得給叔叔打個電話，我想談的人是他。」
黃秀琴這輩子沒出過連城，不知外面世界，電視沒少看，以前應浩在她嘴裡就是個孩子，那種可以任由她怎麼貶低都行的那種，但此時站在門口，高大的男人，出色的長相，更別提那一身的氣勢。
壓製得她都有些結巴，等她反應過來，她已經給孟致賢打了電話。
很快。
孟致賢趕來，一上樓對上應浩的視線，孟致賢匆匆說道：「進屋聊。」
應浩長腿一邁，走了進去，在沙發上落座，沙發跟茶几的距離太近，他得略微往後靠，煙慢條斯理地掐滅在跟前的菸灰缸里。
孟致賢在對面的椅子上坐下。
黃秀琴使勁地跟自家丈夫使眼色，可惜孟致賢的注意力都在應浩的身上，他在打量這個男人。
黃秀琴只得倒了茶水，放了一杯在應浩的跟前，就這麼短短的幾分鐘，黃秀琴已經不太敢看應浩了。
氣勢太強。
黃秀琴回了餐桌，跟自家丈夫各占一邊，兩個人的椅子都高於沙發，卻還是敵不過沙發上男人的氣場。
安靜幾秒。
孟致賢問道：「你叫？」
「應浩。」應浩抬起頭，往後靠了靠。
孟致賢點點頭：「你說你為了淺淺而來，淺淺現在在海城。」
「我知道，我們在交往。」
這話一出，黃秀琴臉色一變，孟淺淺果然跟應浩又勾搭在一起了！
孟致賢卻愣了愣，緊接著他想起了一些事情，他似乎在樓下見過這個男人，而那會兒，也是孟淺淺從海城回來的時候。
孟致賢正了正身子，「你們什麼時候開始交往的？你們高中是同學對嗎？」
「是，高中同學，交往...嚴格來說從淺淺大一下學期開始到現在。」
孟致賢一算時間，這麼長。
黃秀琴立即對孟致賢說道：「我都說了，不要支持她去海城讀書，她壓根就不是為了讀書，她是為了這個人，你以為她能好好讀書嗎？她不能，她現在還把媛媛帶出去，以後媛媛估計....」
「阿姨！」應浩突然出聲，低沉而冷漠。
聲音一出，黃秀琴轉頭看向應浩。
應浩手掌撐著膝蓋，盯著黃秀琴道：「淺淺準備讀研，你們有錢嗎？」
「什麼？讀研？」
連孟致賢臉色都跟著變了，他們現在哪裡負擔得起她們讀書，他們下意識地這樣想，但卻忘記了他們對兩個女孩早就撒手不管了。
應浩唇角扯了下，「沒錢就閉嘴。」
黃秀琴不敢置信地看著應浩。
應浩緊接著道：「我跟淺淺打算領證，需要戶口本，今天我主要是來拿戶口本的。」
這下孟致賢都愣了，反應過來：「領證？要結婚？」
黃秀琴：「不行不可以。」
應浩笑了笑，盯著他們道：「你們有什麼理由反對呢？」
「她沒家了，我給她一個家，你們還要反對？你們這麼當父母的？」
黃秀琴：「那也輪不到你...你..你...你什麼都沒有，你還敢上我們家提親。」
孟致賢卻看著應浩，他心裡震撼，應浩眼眸犀利，看著他道：「叔叔，我說得沒錯吧？你們舍二取一，逼得兩個女孩在外過年，漂浮無根，她想結婚你們還要攔著嗎？」
孟致賢一聲不吭。
臉上只覺得火辣辣的。
黃秀琴卻不幹了，「戶口本不會給你的，孟淺淺的結婚對象也不可能是你，我很早就反對她跟你在一起的，我堅決不會讓她嫁給你的。」
應浩看著黃秀琴，笑了，「十萬彩禮。」
黃秀琴聽見這個數字，喉嚨頓時卡住。
孟致賢看到自家妻子這樣，瞬間惱火，「你丟不丟人，你丟不丟人！」
黃秀琴滿臉委屈，她看著孟致賢，「十萬，我們....我們現在這樣，十萬，我們可以....」
「閉嘴！你閉嘴！」孟致賢猛拍桌子，剛剛應浩的話已經在他臉上打了一巴掌了，此時黃秀琴的反應只是在他臉上那巴掌添了一層麻油。他轉頭看向應浩，說道：「你先回去，這事情以後再說。」
應浩挑眉，笑了笑，手插在褲袋裡，沖孟致賢點點頭，隨後轉身走了出去。
黃秀琴看著他走出去，差點就上前攔了。
應浩走出門，帶笑的眼眸沉了下來，他手搭著欄杆，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指尖用力，呵，都他媽的是什麼父母。
咔嚓。
本就有些年頭的木製欄杆微微裂開。
應浩這才斂了神情，走下台階。
*
回到家裡，外公外婆都在午睡，應浩把自己扔在沙發上，敞著腿，靠在椅背上，他發了一會呆，從口袋裡摸出了煙盒跟打火機扔在茶几上，隨後拿起手機，點開了直接撥個視頻過去。
響了幾秒鐘。
那頭接了，鏡頭晃動。
接著孟淺淺的臉才入了視頻，她扎著馬尾，有些喘氣，眼睛很水潤。
應浩眯眼：「在外面？」
孟淺淺點頭，她手機晃動了下，常慧慧跟孟媛媛朝他揮手，手機挪了回來，孟淺淺說道：「我們在商場逛街。」
應浩看著她，「你想買什麼？」
孟淺淺：「就逛逛，也沒說要買，剛過完年呢，還有很多東西，主要是想吃點蛋糕。」
應浩聽著，唇角勾了下，「買花田牌的？」
孟淺淺：「差不多吧，媛媛上次說很好吃，我想帶她吃點。」
應浩：「好。」
孟淺淺看著他那邊光線有些昏暗，他頭髮又短了些，看起來野性十足。她問道：「外婆跟外公呢？」
「都在午睡。」
「哦，你去我家沒？」
應浩頓了頓，說道：「去了。」
「他們怎麼說？」
聽她這樣問，看來他們還沒給她打電話，應浩微斂了眉眼，說道：「你先逛街，晚上再聊。」
孟淺淺很好奇黃秀琴的表情，但此時確實不是說話的好時候，商場人太多了。她嗓音儂軟：「好吧。」
有點兒撒嬌。
應浩笑起來，看著她漂亮的眉眼。
很想她了。
掛斷視頻後，應浩點開支付寶，給孟淺淺轉了五萬塊錢。
YING：給你買蛋糕。
孟淺淺：...你轉那麼多幹嘛，買塊蛋糕才多少錢啊！
YING：剩下的給你當零花錢。
孟淺淺：.....
常慧慧跟孟媛媛看著孟淺淺帳號上的錢，羨慕地眼淚從嘴角流了下來，孟淺淺支付寶才1002餘額。
現在變成了51002。
孟媛媛心想，她撈姐夫撈了那麼久的錢還不如他給姐姐一次輕飄飄地轉帳，給她都是200.200收買，給女朋友就是五萬起步。
很好。
這個姐夫太可以了。
天花板級別。
*
吃了藥，老人家就愛睡，晚上吃過飯應浩陪著外婆在後院散散步，不一會兒她就困了，應浩扶著她去休息。
這時。
他手機響起，來電是一個連城的手機號。
他看一眼，挑眉接了。
那頭，孟致賢的聲音傳來，「是應浩嗎？」
應浩嗓音很低，「是的，孟叔叔。」
孟致賢：「有空嗎？我們出來聊聊。」
「有空。」
孟致賢報了一個地址，應浩掛斷電話，跟外公說一聲，外公按著遙控說道：「外面下雨，帶把傘去。」
應浩看了眼外面密密的小雨，應了聲好，走到門邊，順手拿了一把黑色的雨傘，撐著走進了雨里。
孟致賢說的地方在三中附近，一家名為尚佳的燒烤店。應浩抵達時，孟致賢已經到了，坐在靠著雨棚旁的矮桌子上。
應浩走過去，將雨傘收了，肩膀落了點兒雨水，他在椅子上坐下來。
孟致賢從一旁拿了一瓶啤酒，遞給他，「喝吧？」
應浩接過來，「喝。」
他打開，喝了一口。
椅子有點矮，桌子也矮，他長腿無處安放，只能往後移了移，空點兒位置。孟致賢看他一眼，這男生長得好看這點先不說，最重要還是身上那點兒氣質，蠢蠢欲動，帶著痞味跟野性，他說：「我見過你。」
應浩撩起眼皮，沒應。
孟致賢接著說：「上次在我們家樓梯口跟你擦肩而過，你當時臉上似乎被打了一巴掌。」
應浩點頭承認，「嗯，你女兒打的。」
孟致賢：「我猜也是。」
他語氣很平靜，他喝了一口啤酒，燒烤也跟著上了桌。孟致賢拿起一串雞脆骨，吃了一口，外面是淅瀝瀝的雨水，濺到了腳邊。他說道：「淺淺一直很懂事，幾乎不怎麼需要我們操心，或者...是我們不關心她吧。」
應浩咀嚼著脆骨，聽著冷笑。
孟致賢看著男生明顯的嘲諷，他心頭一緊，說道：「不管如何，她想結婚，我沒資格阻止。」
應浩捏著啤酒，又喝一口，看著孟致賢。
孟致賢說：「我打給淺淺，我需要問問她，她是不是真的想嫁給你。」
應浩：「好。」
孟致賢拿出手機，在這雨水滴答的環境下，撥打了孟淺淺的電話，孟淺淺過了幾秒接起來，嗓音溫軟，「爸？」
這一聲爸讓孟致賢不知為何，心頭一震。他捏著啤酒瓶，道：「淺淺，你想好了？你要嫁給他嗎？」
這一問。
雨水仿佛都停了，只剩下零散幾滴水聲，咚咚咚地像砸在人的心頭。孟致賢看著應浩，應浩盯著手機。
指尖下意識地捏緊啤酒瓶，咀嚼的下頜無意識地動了幾下，像是在等一場審判。
淅瀝瀝。
雨水又多了些，在這些雨水掩蓋中。
孟淺淺溫軟的嗓音再次傳來：「爸，我想好了。」
應浩渾身的勁像卸下一樣，他收了收長腿，繼續咀嚼著脆骨。孟致賢收回在他臉上的目光，他握著手機，對孟淺淺說：「這麼多年了，我沒有盡到當爸爸的義務，高三那一年我跟你媽也是一樣，私心地希望你能留在連城，我那時希望你能肩負起帶弟弟妹妹的責任，甚至也認為你不繼續讀反而會更好，至少你媽還能有個幫手，所以我從來沒阻止過你媽對你的嚴厲，高四那年，你很努力，我也看在眼裡，你妹妹為了你，犧牲掉自己的學習時間，攬下了很多家務活，我看到你們姐妹的相互幫助，也私心地希望你們以後能用這樣的態度對待你們的弟弟，來幫助他。」
「但是，你弟弟終究是被我們寵壞了，他現在變成這樣，我跟你媽都不想的，但是我們放不下他，曾經期待他的到來這份感情至今沒有變少。我也反思過，我們的教育以及溺愛，但既然事已至此，我還是得對你弟弟負責。」
「希望你不要怪我們。」
孟淺淺淚水一顆一顆地掉。
她咬著牙，笑了，說道：「好，我知道，這是你們的選擇，而我的選擇，也是將媛媛帶走，遠離你們，你們自己種下的苦果，不應該剝削到我們的頭上。」
說完。
孟淺淺直接掛了電話。
嘟嘟嘟的聲音傳來，就像是一場審判結果敲下的錘音。孟致賢垂手，放下手機，他側過身子，從一旁拿起一個文件袋，遞給應浩：「不需要彩禮，希望你能照顧好她。」
應浩伸手接過文件袋，「不用你說，我也是會照顧好她的。」
說到這裡。
也沒必要再留下來，應浩站起身，招了服務員買單，隨後拿起一旁的雨傘，撐開了走出去。留下孟致賢坐在原地，一口一口地喝著啤酒，鬢角白花花一片，他老了。
半個小時後。
孟致賢進了家門。
黃秀琴衝過來，朝他發起了瘋，「你把戶口本給他了是不是？彩禮呢？彩禮呢？」
孟致賢推開黃秀琴。
黃秀琴嚎啕大哭，「十萬啊，十萬啊，那個混球他壓根就沒錢，他匡你的，他故意匡你的，知道你會心軟，知道你會愧疚，專門挑事，故意拿十萬引誘我們。」
「你也知道是引誘？你還上當？」
黃秀琴：「難道我不是為了我們著想？為了孟嘯著想嗎？十萬塊夠我們活好久了，你就這麼輕飄飄地給他，孟致賢你裝大方，你假惺惺，你都窮成這樣了，還要面子？」
「那就可以賣女兒嗎？」孟致賢狠狠地把衣服扔在地上，盯著黃秀琴反問。
黃秀琴愣怔，「這怎麼能算賣？要彩禮不應該嗎？」
「你自己問問，你有資格要這一份彩禮嗎？！」孟致賢大聲地喝道。
黃秀琴看著他凶神惡煞的臉，嚇到了。
孟致賢：「這件事情就到這裡，我給淺淺打過電話，她自己同意要嫁的，既然我們不能為她做什麼，就不要干涉她的選擇。」
黃秀琴一聽是孟淺淺同意要嫁的，她頓時冷笑，「我就說了，她當初就衝著那個男的去的，還沒學會飛，就要嫁人，她遲早得後悔。」
孟致賢臉色難看：「她是你女兒，不是你仇人，你這是什麼意思？你就盼著她嫁得不好後悔嗎？」
黃秀琴冷笑：「連十萬塊彩禮都要算計的混球能有多好？孟致賢，我也看明白了，你也別假惺惺表示自己有多大度，你就是想甩掉她們而已。」
孟致賢簡直不敢相信她能說出這樣的話。
黃秀琴被他眼神盯得害怕，轉身往房裡去，一把關上門。
*
掛斷電話後，孟淺淺淚水還在掉，孟媛媛立即上前抱住孟淺淺，「姐，別哭，他們不要我們，我們也不要他們。」
孟淺淺：「嗯。」
常慧慧趕緊拿了紙巾給孟淺淺擦淚水，說道：「沒關係的，以後就定居海城市吧，多好，這可是一線城市，何況，淺淺，你還有應浩。」
孟淺淺拿過紙巾擦拭淚水，說道：「我就不該對我爸爸抱有期待。」
孟媛媛：「姐，我從來就沒有期待，你要學我。」
孟淺淺看著她，捏她的臉。孟媛媛再次抱住孟淺淺，這時，孟淺淺的手機亮起來，她點開一看。
應浩發了戶口本的相片過來。
孟淺淺心安定下來。
YING：收一下。
孟淺淺：收什麼？
她的銀行帳戶入帳100萬。
YING：彩禮。
孟媛媛跟常慧慧探頭一看金額，愣住了，這下子淚水從嘴裡直接掉到地上，孟媛媛掰著手，算道：「...一個零兩個零三個零.....」
常慧慧：「不用算，7位數，6個零。」
她抹了下口水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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