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玉也不算是亂猜,還是有一點兒事實依據的。
爹和妹妹都那麼白皙,五官精緻秀氣,姐姐生得皮膚黢黑,眉眼大氣,真是找不到太多相同之處,就這也能強行說成雙胞胎啊?
雖說也有雙生子長得不一樣,可他們這個,也差得太多了吧。
陸棉搖頭,「若不是就好了。」她也曾有過這樣的懷疑,然而修真界有血緣尋蹤之術,她取來父親毛髮用秘術確定過,自己就是陸朝的女兒!
阮玉斜睨她一眼,這一看就是話本子讀得太少。她咳嗽一聲,「有沒可能同父異母?」
她與陸棉交談之時,元寶已經舔著離雲出了房間,蹲在阮玉面前甩尾巴。
逢歲晚伸手想把離雲小紙人從元寶的舌頭上揭下來,手剛伸過去,認生的元寶立刻呲牙,作勢要咬人。
離雲對夢裡出現的其他人都很警惕,他努力抬起頭,想看看這個跟在阮玉身邊的到底是何方神聖,結果一看就愣住了。
此人,有些面善啊。
在哪兒見過呢?
他想起仙雲宮新人弟子試煉閣里懸掛的那幅畫像,畫中男子身穿白衣,手持竹劍,眉眼還略有些青澀,卻已仗劍天涯,在修真界闖出了偌大的名頭。
那就是十七歲的執道聖君,化名莫問,外出歷練!
將年少時的聖君懸掛於新人弟子的試煉閣,就是為了刺激門下弟子努力修行,不求超過,也要自我審視,拉近自己和執道聖君之間的距離,切莫驕傲自滿。
眼前人,眉眼分明跟畫中的少年聖君一般無二。
當然,差距也很明顯,執道聖君少年時器宇軒昂,朝氣蓬勃,面前的人卻極度削瘦,面若金紙,身上的衣服也奇奇怪怪,像是被腰斬了一樣。
氣質也完全不同,執道聖君是端方君子,眼神清澈,面前這人一身煞氣,眼睛裡布滿血絲,因為太過削瘦而略顯陰柔,又有魘氣纏繞在身,一看就是個狠角色。
這麼一對比,離雲又覺得不像了。
越覺得不像,就越看越不像,這就是夢域的力量,一切事物,都可以隨著腦海中的念頭發生變化。
夢域中的威脅,無處不在。
等等,魘氣纏繞在身?那些魘氣是在他體內,而不是在體外蠢蠢欲動!
執道聖君被困夢域,常年昏睡不醒,元神早就被魘氣侵染,在夢域裡,豈不就是與魘氣共生。
離雲腦海中蹦出出個念頭,難道,此人真的是執道聖君!
他剛要驚呼出聲,就被對方一眼給瞪得噤聲。
這氣勢……
果真是執道聖君吧。
逢歲晚將離雲從元寶伸著的舌頭上揭下來,「我叫莫問。」莫非阮玉沒認出聖君,而聖君又不想暴露身份?
離雲抖個不停,他渾身沾滿口水,紙片兒都濕噠噠的,一抖,自己好些地方都黏在一起,又得慢慢把身子撐開。他想往地上跳,奈何身子軟得沒力氣。
這位是執道聖君,潔癖到令人髮指!雖然離雲並未與其接觸過,但執道聖君沉睡後,離雲因為一手紙活得到重用,對聖君的一些習慣也格外了解。
宗門那厚厚的門規,十分之九都是執道聖君立的,規範到了佩劍的掛墜有幾根流蘇,應該用什麼顏色。他山上的那些有靈智的靈植,連葉片脈絡都得長得完全對稱!
吹毛求疵到了能逼人發瘋的地步。
現在,聖君居然用手拿沾滿口水的自己?受寵若驚?不,不不,膽戰心驚才對,等聖君醒了,回憶起夢域中這一幕,豈不是……
得把門規當枕頭睡?
他若能順利出去,馬上就要上忘緣山教導阮玉了啊。
逢歲晚把小紙人揭下來後才覺得不妥, 他現實里遇到這樣的情況,肯定不會用手去拿,此刻粘在他手指上,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
在這夢域之中,他手上沾了髒污倒沒想像中那麼噁心難受。
逢歲晚看到身邊正在跟陸棉說話的阮玉,又低頭看了看自己手指,隨後一言不發地伸手過去,就著阮玉的袖子擦手。
阮玉低頭看了一眼,又回過頭去繼續跟陸棉聊天,絲毫沒把莫問的小動作放心上。
逢歲晚:「你不生氣?」女子都愛美,他可是把她這麼漂亮乾淨的裙子當抹布用。
阮玉頭也不回,「用袖子擦個手怎麼了,你要願意,我還能替你舔乾淨。」說完,她還做了個舌頭划過唇角的動作。
話本子上描寫這個動作的時候,通常會寫很誘人呢。
逢歲晚站在側方,自然能看清阮玉的小動作,他眼睛好似被刺了一下飛快別開,心中懊惱:他就不該找她說話!
而在旁邊默默看著這一切的離雲覺得自己可能知道了真相,為何聖君不願暴露身份了。
聖君居然用阮玉的袖子擦手,動作如此自然,兩人一看就關係親密。阮玉還說要舔乾淨,他們,他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離雲都顧不上害怕夢域了,因為他感覺渾身上下涼颼颼的,一定是執道聖君在凝視他。
——他撞見了這樣天大的秘密,會不會被滅口啊!
好在就在這時,阮玉說到了另一種情況,執道聖君也因此轉移了注意力。
聽到阮玉說有可能是同父異母,逢歲晚便問:「你爹是水土雙靈根,你妹妹是水、火、土三靈根,你則是金、土靈根,那你母親,可有火靈根?」
一般情況下,孩子會遺傳到父母的靈根,資質好的修士,孕育的後代資質也會比普通人優秀。
陸棉這才看一眼逢歲晚,「娘生我們的時候難產死了,她死後,爹不許山莊裡任何人談論娘親。她的痕跡,幾乎被抹去了。」
逢歲晚頓了一下,「你娘叫什麼名字?」生出來的孩子是天生劍骨,而陸朝都沒有金靈根,這說明,金系靈根來源於她娘,或許,她娘的劍道資質也不凡。
逢歲晚昏迷了三百年。他昏睡之後,鎖鏈便纏繞在身,也就是說,這夢域之主必然是三百年前的人物。
他活得久,對天下事也一直有關注,或許聽說過也說不一定。
不過他對錦繡山莊沒什麼印象,知道的可能性也不大。
陸棉:「我也是後來偷偷找一些老人打聽到的,我娘叫陳婉君。」
「陳婉君?」這還真是巧了。
逢歲晚對這個名字有印象。
因為,陳婉君是金系單靈根,又有劍道天賦,這樣的好苗子,仙雲宮自然想要招納,還匯報到了他這裡。當初李蓮方還建議他將陳婉君收做弟子,只是執道聖君知道自己的強迫症有多嚴重,根本不願過多與人接觸,更何況把人放在身邊教導了。
後來,陳婉君被別的宗門給挖走,之後的事情,他就不清楚了。
阮玉聽到這裡已經明白了整個劇情,她這腦瓜子怎麼長的,做夢都夢得如此跌宕起伏。
「聽到了吧,你跟這妹妹根本不是雙生子,你娘只生了你,可沒生她。」
「你們又是一般大,這說明,你爹跟你娘在一起的時候,就有了別的女人,還跟她有了個女兒。」
「這麼一看,你娘的死也蹊蹺。」
「你妹妹跟你們後娘是不是很親近,很可能那個後娘,就是你妹妹的親娘。」
阮玉拍拍陸棉的肩,「現在想清楚了嗎?」
「他們不愛你,不心疼你,又不是你的錯。」阮玉心裡頭默默補充,那都怪我,做了個這麼無語的夢,一定是看了上次那本真假仙姬的話本,受了影響。
陸棉原本在流血淚,這會兒聽聞真相,一下子僵在原地。哭倒是哭不出來了,然而她身上的肉像是剝洋蔥一樣一片片剝落,很快就只剩下了一個骨頭架子。
頭卻完好無損,還能朝阮玉眨眼。
逢歲晚擔心阮玉害怕,孰料她膽子大的很,也直勾勾地盯著陸棉看。
離云:「阮玉都嚇懵了!」現在可怎麼辦?他也怕得發抖,但這個時候,他不能懦弱。
陸棉:「我到死都沒想明白,為何我的親人,要這樣對我。」
逢歲晚眼睛一亮,莫非,這就是夢主的怨氣和無法解開的執念!她直到死也無法相信,自己的親人會這麼對待她。如今,謎題解開,是否代表著,這一層的夢域也能破解。
只是,真有這麼簡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