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乙拂塵投入熔爐,給阮玉的感覺就好似饑寒交迫的人吃了頓飽飯,只想扶著肚子往床上一躺,倒頭就睡。
荷葉都直接沉在了水裡,好在她睡過去之前還記得逢歲晚就等在外面,勉強打起精神沖他搖了兩下葉子,「我睡一會兒,你離遠點兒,好好養傷。」
逢歲晚:「恩。」
阮玉又喊:「若覺得無聊,跟爹爹他們一塊兒涮火鍋、打麻將,我睡了,他們就三缺一啦。」
逢歲晚:……
我可能不會無聊。
不過感受到背後的幾道灼熱視線,逢歲晚最終還是應下,「恩。」
心中暗想——或許,我能教會夜冥?
喊完話的阮玉徹底沉入水底,落下去時還汩汩汩汩地冒了一串泡泡,之後便再無聲息。
逢歲晚傷得不輕,等阮玉睡了,他才轉身,瞬間飄回後方,落地時飛速的給自己換了身衣裳,連髮髻都重新梳理過,再次變得整整齊齊,絲毫不亂。
剛盤膝坐下,小西瓜就叼了一片樹葉過來,它將樹葉直接放到逢歲晚的雙膝上,說:「聖君,這是給你療傷的藥。」它們自己不給,剛剛那個虛明提了一葉子藥過來,讓它交給執道聖君。
它們肯定是怕了聖君。
小西瓜一臉無語,你們怕聖君,就把東西轉交給我。問題是,我也怕啊。
怕歸怕,它卻下意識地不想在同族面前認慫,故而鼓氣勇氣走到了聖君跟前,將葉子放上去後還轉頭看向身後道:「喏,它們讓我給你的!」
結果就見虛空獸們全部化作流雲飄走,眨眼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小西瓜沉默一瞬,又說:「聖君,謝謝你把那些活著的幼崽帶了回來。」它雖早早離開了浮雲島,卻清楚,那群墜落苦海的幼崽,是所有虛空獸的執念。
逢歲晚淡淡道:「順手而已。」
他倒出一顆丹藥服下,接著運轉靈氣,將藥性融入靈氣之中,流經四肢百骸,滋養肉身。
明明都閉目調息了,面前的小西瓜竟還杵在原地,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逢歲晚並不喜與人寒暄。
幼時長期一個人悶著不說話,後來有所改變,也是有事才會開口,點到即止。這次在苦海底下,元神里的封印一一解除,他原以為自己會變得跟幼時相近,然而真的面對了其他生靈,逢歲晚才知道自己其實跟從前早已不同。
至少此時,他無法做到完全無視正守在自己面前的小西瓜。
小西瓜:「聖君,你好些了嗎?」
他人報以善意,他得——
回以微笑。
眼前出現阮玉笑得陽光明媚的樣子,逢歲晚也勾起唇角,他睜開眼,眼神儘量柔和的看著眼前皮毛梳得亂七八糟的小西瓜,說:「好多了。」
就見小西瓜開心的蹦起來,「那太好了。」
因為太過興奮地原地起跳,這片雲都飄了,獸形顯得有幾分模糊。
逢歲晚心頭微暖。
當你站在孤冷的山巔之時,眼前儘是一片冰雪蒼茫。
當你走近人間時,隨處可見春暖花開。
心中感嘆時,就聽小西瓜叫道:「三缺一呢,你好多了,我們可以開始啦。」
阮一峰:「人菜癮大。」輸得最多,屢戰屢敗,屢敗屢戰。為了湊一桌,連聖君都不怕了。
逢歲晚臉上的笑容僵住。
在大家的殷切目光下,他最終還是硬著頭皮走上了麻將桌。
……
打麻將的時候,也是閒談的好時機。
逢歲晚:「魔珠消失,你們有什麼看法?」
阮一峰說:「碰!」接著才道:「不知道,算不出來,天下這麼大,它藏起來我們怎麼找得到,不過那傢伙有滅世之心,肯定不會安分,我們耐心等待,它總會露出馬腳。」
小道君卻是皺了眉頭,「就怕它暫時按兵不動,找不到它的話,對我們極為不利。」
她抬頭,遙遙看了一眼遠處水潭,「我雖沒種過上古青蓮,但對照顧靈植還是頗有一些心得。四件神器合一,才能重塑阮玉身體,缺一不可。天地熔爐不會中斷,一直找不到玉如意,那阮玉就會被天地熔爐反覆錘鍊,長久下去,要麼她元神再次陷入沉睡,要麼……」
明明聲音輕柔,卻字字錐心。
「要麼,就會被鍛鍊成灰。」
阮一峰想起之前他卜算時看到的那一幕,心頭咯噔一下:「那魔珠藏起來,等到我們玉兒沉睡了再開始作妖?」他將手裡的牌重重擲出,接著道:「那可不行,我們不能坐以待斃,得把魔珠揪出來!」
又一臉嚴肅地看著逢歲晚說:「你體內的劍暫時別取,玉兒剛吃飽,還能堅持一段時間,你最近就想想辦法,看能不能把魔珠給揪出來。」
「玉兒作為四神器之母,總該能有一點兒神魂聯繫吧,等她醒了,仔細問問。多吸收一件神器,她實力恢復得也多些,沒準能想到新的法子。」
最後又道:「實在不行,我再回祖地碰碰運氣。」
他說話時,眾人又打了一圈。
小西瓜打了張肆萬,就聽小道君說:「胡了!」
小西瓜委屈,頭上尖角都滋滋冒光,控訴:「他剛打啊。」
小道君一臉坦然,微笑著道:「我剛聽牌。」
就在小道君提筆打算畫烏龜時,逢歲晚道:「且慢。」
小西瓜心中燃起希望,一定是聖君看不過去他夫妻二人作弊,要替自己出頭。
逢歲晚:「你們畫得太亂了,我來吧。」小西瓜坐他對家,被畫得花里胡哨的,天知道,他忍了多久。
小西瓜眼裡的光驟然熄滅。
哇嗚,你們合夥欺負獸!太過分了。
替小西瓜畫上了烏龜後,逢歲晚看了看手裡的畫筆,心有所感。
他回頭,恰看見一片青荷露出水面,接著,又有靛青色花苞立在水上,隨風輕晃。
阮一峰也跟著看了過去,「咦,玉兒開的是藍幽幽的花啊。」他想了想,繼續道:「要不,等她開花了,你變個蜜蜂去采蜜?」
剛喝了一口茶的小道君沒忍住直接噴了,劇烈咳嗽起來。
好不容易順過氣,她幽幽地剜他一眼,「胡說八道。」
阮一峰:「……我沒別的意思。」
呵,誰信?
逢歲晚突然有了作畫的興致。
他曾為阮玉畫過許多畫像,如今,青蓮初綻,也應刻於紙上,藏於心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