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玉臉上原本還掛著燦爛的笑容,在聽到那熟悉的聲音時,她緩緩轉頭,目光落在遠處站著的白衣男子身上。閱讀
視線逐漸模糊。
眼淚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她吸了吸鼻子,沖自己的牌搭子嚷:「你們還愣在這裡做什麼呢,趕緊讓開啦,別打攪我們夫妻兩人過二人世界,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我們都多久沒見了。」
阮一峰鬆了口氣。這幾日阮玉都沒怎麼提過逢歲晚,他都怕她給忘了。
沒忘就好,沒忘就好。
「走走走!」他招呼小道君、夜冥和小西瓜道:「我們去浮雲島上烤肉吃。」
小西瓜輸紅了眼本不肯就這麼離開,聽到烤肉還是起了身,嘴上道:「我不喜歡吃烤肉。」
夜冥伸出一條腿攬住它肩,「白玉瓜嘛,我有,我有。」
臨行前,小西瓜瞄了一眼執道聖君懷裡抱著的小娃娃,它吸了吸鼻子,覺得有些不對。這娃娃應該是同族,只是聞起來怎麼臭烘烘的,在人修眼裡它這人形應該算得上冰雪可愛,然小西瓜看著就很醜。
白衣飄飄的聖君抱著個又丑又臭的娃來見媳婦……
也不知道他怎麼想的。小西瓜沒忍住,提醒一句,「這隻幼崽有點兒古怪。」話音剛落,被那小娃瞪了一眼,小西瓜頭皮一麻,心頭微寒。這幼崽,血脈力量比它純正得多,一眼看過來,竟是帶著一些威壓,讓它腿都微微打顫了。
逢歲晚:「我知道,你們先下……過去吧。」
見聖君心中有數,小西瓜便點點頭不打算繼續過問,哪曉得剛走沒幾步,身體好似被火焰灼燒,腿腳發軟,前腿直接霧化,這就導致它成了三條腿,差點兒摔了個跟斗。
摟著逢歲晚脖子的虛塵挑釁地看著小西瓜。
在族長面前,它還願意裝一裝,如今族長不在,面前這隻血脈不純的虛空獸居然敢說三道四,得叫這雜毛吃些苦頭,以後才曉得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
小道君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小西瓜,夜冥則是回頭,直接用絲線將小娃娃纏住吊到了逢歲晚頭上三尺,而阮一峰則一本正經地道:「小孩子不聽話,就該吊起來打。」
虛塵:……
小西瓜:!
它小時候也是個調皮搗蛋的主兒。
同樣幹過欺負其他小傢伙的事兒,回想起從前小西瓜就心虛得很,這會兒結結巴巴地道:「我沒事,一會兒就好了。」又小聲傳音道:「它應該就是聖子,體內有神器那個,我們得哄著點兒。你們看,聖君都抱著呢。」
連聖君那種潔癖都願意抱著臭烘烘的幼崽,為了神器做出這麼大的犧牲,我們怎麼能對一個不懂事的幼崽這麼粗魯!
神器?
一聽這話,夜冥登時變了張臉,笑著說:「別害怕,我就是給你量下尺寸,待會兒給你送新衣過來,你喜歡白色、紅色、綠色還是什麼顏色?」一邊說,一邊解開絲線,在小娃娃腰上還比劃兩下,「腰還挺細的嘛。」
阮一峰:「……吊起來盪鞦韆,可好玩了。」
小道君想了想,給虛塵送了朵花。
阮玉憋著口氣,催促道:「快走快走。」
等其他人離了島,阮玉再也繃不住,眼淚嘩嘩地往外淌。逢歲晚靠近之時,懷裡抱著的虛塵滿頭大汗,「別過去了,好熱。」
阮玉眼淚稍稍收了一些,她一邊抹眼淚一邊說:「牌桌前至多再走一丈你就別靠近了。」
「這裡是什麼天地熔爐,很熱的,能把人烤化。」她說的距離,是夜冥大哥親測出來的,繼續往前的話,它的身體都會燃燒起來,基本已經達到了它的極限。
逢歲晚跟夜冥的實力不相上下,能堅持的距離估摸著也差不了多少。
他才從苦海回來,身上的傷都還沒恢復,應該走不了太近,想了想,阮玉又說:「你就在椅子那兒坐下吧。」
逢歲晚走到了牌桌前,他稍稍一頓,繼續往前邁步。
一邊走,一邊隨意地說話:「這些日子,可有想我?」
阮玉紅著眼說想。
誰料逢歲晚竟道:「你沒想。」
「你如今識海解封,元神強大無匹,若真想我,同心契存在,我能感受得到。」他眼角餘光瞄了一眼身後牌桌,「玩得太高興了,忘記想?」
阮玉愣住,淚意都止住,她的確沒想,說實話,雖這幾日大家都有提起過逢歲晚這個名字,但她都沒放在心上,還是見了人,那些回憶和思念才如雨後春筍一樣冒出來,眨眼便占據了她整個心神。
「你識海太過強大,我又沉於海底,所以這些日子,我雖知道你的神魂還在,卻完全無法探測到你。」他步子很緩,走路時還伸手鬆了松領口,露出了好看的脖頸,繼續往下扯,都能瞧著鎖骨。
阮玉連忙揉眼,將眼淚擦乾後一眨不眨地盯著他,老實交待:「識海解封後記憶太過冗長雜亂,我是見到你之後,才想起你的。」
她揚起笑臉,雙手抱拳在面前小弧度擺動:「我錯了,我以後天天想你好不好?」
逢歲晚本已灼熱難耐,呼吸都有些急促,是以主動解開衣襟口,稍作緩解。
阮玉那認錯討饒的乖巧模樣讓他心都靜了下來,只覺得自己還能前行十丈,頂著火焰、岩漿走到她面前。
她曾迎著風雪去到他身邊。
他豈能畏懼這火焰。
只是沒走幾步,身上掛著的虛塵就變沉了許多,它沉沉地掛在他身上,眼睛裡也蓄滿淚,可憐兮兮地喊:「別過去了,好熱,我受不了了。」
阮玉身子泡在水裡,上半身趴在一片大荷葉上,這會兒委屈巴巴地說:「那你就站在那吧。你懷裡抱著的就是那隻聖子?都孵出來了呀。」
聖子體內應是有太乙拂塵的,但阮玉一時沒瞧出來太乙拂塵藏在哪。想用下神識吧,又不太敢,怕疼。這會兒倒也不急,自個兒瞎琢磨起來。
或許是因為沒有覺醒的緣故?
以前他們也不知道小道君的眼睛就是九天息壤,連小道君自己都一直不知情呢。
太乙拂塵,太乙拂塵,阮玉盯著小娃娃的頭髮看,心道:莫非是頭髮?
又盯上它那又長又翹的睫毛,心頭暗自對比,微酸了一下——這小傢伙,睫毛比我還長!
逢歲晚拍了一下懷裡抱著的虛塵,輕笑一聲:「還早,夜冥都走得比這裡近。」
距離夜冥能夠到達的位置還有三步。
阮玉稍稍坐正了一些。
因為她發現逢歲晚雖是在笑,那笑容卻不達眼底,有幾分霜寒藏在深如寒潭的星眸中,此刻的他,神態竟是跟夢魘之中的更為相似。
這是,在濁海里受影響了?
正想著,逢歲晚再次往前跨出兩步,問:「你疼不疼?」
阮玉一聽,剛收回去的眼淚又簌簌滾落下來。
她疼。
她可太疼了。天地熔爐熔煉身體,她就好似被煅燒、被捶打的劍,每時每刻都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可旁人幫不上忙,總不能一天慘嚎叫爹爹他們擔心,只能強忍住。忍著忍著,都習慣了。
逢歲晚的一聲詢問,便將她這段時間辛苦壘起來的鎧甲擊得粉碎,她眼淚汪汪地看著他說:「疼,疼,疼,疼得要命,我都疼死了,你怎麼才回來啊。」
總有一個人,能輕易讓你卸下一切偽裝,做回最純粹、最嬌氣的自己。
她撥開身前的荷葉,游到了水池邊緣。接著人鑽出水面,趴在了岸邊。
阮玉將手伸出水面,抬手剎那,晶瑩的水珠在藕臂上滾動,又很快消失,氤氳起彩色光芒,好似在她身前懸起了一道小小的彩虹。
她將手伸長一些,像個小孩子一樣撒嬌,「我疼,要不,你給我吹吹?」
虛塵:……
到底你是幼崽還是我是幼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