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9:幼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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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驚鴻照影鏡不發光了。閱讀

  阮一峰將鏡子倒扣,看了一眼背後的靈紋,「靈石還沒用完。」他精通玄學,其他一竅不通,煉器方面更是沒有入門,直接將鏡子拿起敲打兩下,發現還是不亮,無奈放下。

  阮玉肉眼也看不出什麼不妥,想了想說:「外面風太大了吧。」以前爬山,風大時梵音扣里的聲音都斷斷續續的聽不清呢。

  「也不知道他們怎麼樣了。」阮一峰一邊說一邊拿出他的銅錢,「我來卜一卦。」

  阮玉瞪他一眼,「你剛被反噬,又來?」接著說:「沒事,我跟相公有同心契的,他還好好的。」雖不能用神識,但同心契的聯繫是存在的,同心契還在,至少說明一點,他還活著,元神也未受重創。

  阮一峰氣咻咻地將銅錢砸桌上,發出「啪」的一聲響。「你這是在炫耀!」

  「噗……」阮玉笑出聲,「對呀,我就是炫耀,你趕緊的嘛,我什麼時候才能管她叫娘。」

  「等找到神器回去之後吧。」阮一峰笑著說:「她臉皮薄,說是為了你們而來,不好意思在靈舟上跟我太親近,你看,她寧願在小島上玩泥巴,都不願……」

  阮一峰重重嘆口氣,「泥巴有什麼好玩的,不如玩……」他似乎覺得說太直白了也不好,唔了一聲含糊過去。

  阮玉哪能不懂,在一旁笑得快岔氣,結果笑著笑著,她忽覺嘴角濕潤,用手一抹,赫然發現手背上多了一些猩紅顏色。她抬起大袖遮掩,並飛速地用手帕將嘴角擦拭乾淨。

  一直在撥弄銅錢的阮一峰都沒注意到這點兒異常,只是他桌上一枚銅錢滴溜溜轉了幾圈後偏離方向,從桌子上飛出去,咕嚕嚕滾到了鞦韆架旁。他起身去撿銅錢,就見鞦韆架邊起了一陣風,緊接著,灰頭土臉的小西瓜從裂縫裡墜落,頭直接磕在了鞦韆上。

  「你回來了?他們呢?」小西瓜心情糟糕,本不想說話,抬頭看見不遠處阮玉也直勾勾地盯著這邊,它咽了口唾沫,這才瓮聲瓮氣地說:「浮雲島出現了,他們應該上島了吧。」

  阮一峰高興了,「好事啊。」接著摸了點兒吃的出來,「心情不好?近鄉情怯了嗎?」小西瓜的情緒都寫在臉上,特別是它那雙眼睛,都已經紅彤彤的了,像是剛剛躲在裂隙里大哭了一場。

  它身上還有傷,阮一峰也不知道自己的那些療傷藥有沒有效果,便把阮玉喊了過來,「你身上藥多,你給它治一下。」

  阮玉有許多藥都沒放在儲物袋裡。

  因為逢歲晚不在的時候,她連自己的儲物袋都打不開。

  閣樓一角立了個柜子,上面擺放了許多藥瓶,阮玉過去取了傷藥,本來她打算給小西瓜上藥的,哪曉得藥剛沾上去,小西瓜就疼得亂叫,四蹄亂蹬,阮玉自是不敢再動手,要是被踹到,她這身體能碎了。

  阮一峰接過藥瓶替小西瓜上藥。

  阮玉則蹲在一旁,好奇地問:「這麼疼的嗎?你以前沒這麼怕疼呀。」

  玄島上,它日復一日地與那些夢魘妖魔廝殺,渾身浴血,元神、肉身皆是遍體鱗傷,可那時候的它可沒喊過一聲疼,更從未退縮、放棄。

  小西瓜身子顫抖,「我也不知道,就今天,特別疼。」紅紅的眼睛裡蓄滿淚水,它的身體都變得模糊,像是一片雨雲。

  拿著藥的阮一峰都有點兒無所適從了,怎麼這藥上著上著,身體都快摸不著了呢。剛還瞅著得傷口都不見了,這叫他怎麼給它敷藥?

  眼見小西瓜都疼得縮成了團,還不停地往外滲水,像一塊弄髒擰成團的抹布,阮玉也急得團團轉,最後,她叫出了噬夢蝶,說:「要不,你睡一會兒?」

  小蝴蝶扇動翅膀。

  小西瓜逐漸安靜下來。它睡得很不安穩,身子時不時抽搐一下,這讓阮一峰都有點兒擔心了:「這小傢伙,該不會小時候在家裡受過虐待吧?」

  「都說虛空獸一族天性純善,潔白如雪……」阮玉和阮一峰對視一眼,聲音漸弱。

  一個說:「他們還說我膽小如兔。」

  另一個緊跟著說:「說我算無遺策,料事如神,乃真仙下凡。」

  父女倆齊聲嘆道:「傳言不可盡信啊。」

  難不成那群虛空獸也是黑芯兒的,那逢歲晚他們豈不是就危險了?

  正想著,就見噬夢蝶扇動翅膀,抖下了大片藍色粉末,緊接著,那片微藍之中,出現了一些淡淡的影像。

  許知鶴握著一個特大的排梳給它梳毛,梳著梳著,就見畫面一變,小西瓜躺在了一個黑乎乎的地方,頭頂上方有水不斷落下,將它淋的渾身濕透。它拼命躲藏,卻無一處地方可以遮風避雨。

  這是……

  小西瓜的夢。

  在夢到淋雨時,小西瓜本來放鬆的身體再次縮緊,雲團一樣的身子都扭成了麻花狀,閉著的眼睛也微微睜開,眼眸里通紅一片。

  「小西瓜!」它這個樣子讓阮玉很擔心,連忙取了凝神的香來點燃,想了想,阮玉還哼起了童謠,歌聲響起時,夢境稍微有了些變化,他們看到黑暗中有了一絲光,在光線亮起的瞬間,縮在角落的小西瓜抬起頭,一臉希冀地看著頭頂。

  上方,有一匹高大神駿的虛空獸。

  「知錯了嗎?」低沉威嚴的聲音傳來,好似在漆黑漫長的甬道里不斷撞擊,聲聲重疊如海浪一般越疊越高,震耳欲聾。

  夢裡的小西瓜將頭都快埋在了土裡,與此同時,它睡著的身體也在掙扎,偏偏這個時候的它怎麼多叫不醒。連噬夢蝶飛離後,它仍困在夢裡。

  逢歲晚做的那些東西也沒裝起來。

  阮玉去取了個排梳,給小西瓜梳毛。接著還讓爹爹敲開了一個白玉瓜放在了小西瓜面前。

  梳毛挺有效果,小西瓜逐漸安靜,氣息也恢復平穩。

  它睜開了眼,先是喊了一聲主人,隨後看到阮玉手裡的排梳後眼裡的光都黯淡下去,低著頭小聲道謝。

  阮一峰:「浮雲島上的大馬對你不好嗎?別怕,有我們呢。」

  小西瓜歪著腦袋想了想,悶悶地說:「沒有不好。」

  又補充了一句,「就是沒有許知鶴好。」它慢慢趴下,「我小時候很瘦弱,脾氣跟其他的同族不太一樣。我當時……說好聽點兒就是活潑好動,難聽點兒就是惹是生非。好像,大家都不太喜歡我。」

  「跟主人在一塊兒後,我也經常搗蛋,還偷喝過魂燈里的燈油,害主人受罰。」說著說著,它眼睛又水汪汪的了,「我現在知道了,很多時候都是我不對。」

  「小孩子,誰不調皮了?」阮一峰立刻道:「玉兒小時候跟鄰居家的小孩鬧矛盾,她才這麼高……」阮一峰伸手比劃了一下大腿位置,接著說:「她端了一盆殺雞的水倒人家炕上。」

  「那家小孩說她娘偷漢子跟人跑了,我回去後,把他們家大人也收拾了。」

  「玉兒也做得不對,被我罰了。她那么小,怎麼不等我回家,一衝動就跑別人家裡,被揍了怎麼辦?」阮一峰繼續道:「她犯了錯,我肯定要罰她,可不管她犯什麼錯,我是她爹,都會一如既往地愛護她。如果你的父母因此不疼愛你,那就是他們錯了,不是你的錯。」

  小西瓜悶悶不樂地應了一聲,「嗯,我知道。我現在長大了。」可那個讓它明白這個道理的人,已經不在了。

  重新見到幼時的同族,它就更念許知鶴的好。「許知鶴最愛給我梳毛了。」

  可它也知道,他不在了,它得開開心心地活著,健健康康地長大,才能不辜負他的那片心意吧。如今,它也不是從前那個孱弱可憐的小獨角獸了,它已經進入了成年期,是被許知鶴養得又壯又結實的虛空獸!

  阮玉:「我們也可以給你梳呀。」梳子從頭上一梳到尾巴,這麼一梳下來,小西瓜的身體又恢復原狀,梳子所過之處,還有紫色電弧冒出,滋滋地響。

  小西瓜舒服了,繼續說:「給我梳梳尾巴。」

  阮玉拿著排梳給它梳尾巴,剛梳沒兩下,它就不高興地甩了兩下,「梳得不好,力度大一點兒。」

  阮玉稍稍加了點兒力氣,它又說:「重了。」

  還對著一旁的聽音花說,「給我按按角。」聽音花罵罵咧咧地爬到它頭上,用根須在它獨角周圍踩來踩去,還用葉片擦它的獨角,像極了一隻踩奶的小貓。

  「哎哎,右邊,右邊點兒。」反覆幾次之後,阮玉看明白了,這小東西是在作妖。看到大家都在關心它,尾巴都要翹上天了。

  不過到底是個鬧脾氣的小孩子嘛,肯定只能寵著它呀。

  阮玉將梳子遞給爹爹,「我手酸了,你來,你來。」

  ——我也是個寶寶,也該爹爹寵著嘛。

  阮一峰:……

  還能怎麼辦,梳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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