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5:玉桂節

  風很大,吹得他衣袂翻飛。閱讀

  然而阮玉感覺不到一絲風,他將那些風和寒意都阻隔在外,留給她的只有溫暖。

  眼睛微微濕潤,那一刻,說不清為什麼,她又有點兒想哭了。大概是因為,明知道她的身份,卻仍冒天下之大不韙來護著她。

  吃了雷光果後,他的感情不再受壓制,原來的那些情感應該已經突破了法咒的束縛,他想起了那些炙熱的情感卻也沒對她說過一句喜歡。

  甚至於,對她都顯得很冷淡,鮮少露出過笑臉。哪怕此刻飛在高空,依舊面無表情。

  可她知道,他未說出口的喜歡,藏在他的眼神里,他做的每一件事裡。一想到他內心受到的煎熬,阮玉眼裡就冒出水汽:我不是傅紫衣就好了。

  這一刻,她多麼希望自己跟傅紫衣沒有半點兒關係。

  腦海之中這個念頭太強烈,引得識海微微震動,那顆黑漆漆的珠子突兀發聲:「給我力量,我就可以幫你,讓全天下的人都認為,你不是傅紫衣,此前種種,皆是巧合罷了。」

  這算什麼?騙過所有人,真相就能徹底被掩蓋嘛……

  阮玉沒回答,眼裡畜滿的淚水溢出眼眶。

  逢歲晚不知她為何會哭,手指已經點在了她眉心處,問:「經絡又疼了?」

  阮玉輕輕搖頭,伸手握住他的手,將他的手指挪開,「還好,不是特別疼,月照宮的靈氣和月輝都很舒服呢。」雖是白日,月輝也是存在的,只是稀薄一些,處在這宮裡,呼吸著這裡的空氣,那些疼痛都自然而然地減輕了。

  「我這是高興。」握著的手剛好落在了唇邊,鬼使神差一般,阮玉嘴唇微張,含住了他那根手指,還用舌頭碰了碰他的指尖。

  逢歲晚整個人都麻了,臉上仍沒有什麼表情,卻像是白紙上潑了硃砂,陡然上了色,清冷仙氣蕩然無存,一下子就變成了猴子屁股。

  好似一股酥麻癢意順著手指躥向四肢百骸,火山岩漿將其覆蓋,他喉頭滾動兩下,說:「怎麼像小狗一樣,還咬人的。」

  阮玉不服,也不鬆口,瞪大眼睛。

  像是在說——誰咬了,我這是舔。

  一雙水汪汪的眼睛霧氣氤氳地盯著他,這神仙也頂不住啊。

  深吸口氣,心中快速默念兩遍清心咒後,逢歲晚說:「鬆口。」

  阮玉一臉得意,還挑了下眉頭,舌尖兒像個小泥鰍似的滑來滑去——我就不松,你把我怎樣?

  她現在身子虛,是個寶貝疙瘩,磕不得,碰不得,就不信逢歲晚敢動手罰她。

  結果,面前的人突然俯身下來,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吻。

  阮玉不由自主就鬆了口,整個人輕飄飄的,腳好似踩在了棉花上,等反應過來時,逢歲晚早就收回了手,還面帶微笑地掏出個帕子擦起了手指。

  好似贏了一局,他心情很好的樣子。

  阮玉氣咻咻地盯著那帕子——你還嫌棄我口水呢。

  被她盯著的帕子轉眼就覆蓋在她眼睛上,「傷心也哭,高興也哭,怎麼就這麼多眼淚呢。」他溫柔的擦拭她眼角的淚,帕子輕薄且柔軟,阮玉都能感覺到他指尖那滾燙的溫度。

  她這次沒做妖了,等擦乾眼淚後,乖乖地靠在逢歲晚胸膛上,聽著他咚咚的心跳聲,只覺無比心安。

  過了一會兒,兩人從空中落下,阮玉心裡頭跟吃了蜜似的,這會兒文思泉湧,提筆就寫起了天下第一劍尊和他的小道侶。

  很快,她就寫滿一頁。

  逢歲晚在一旁處理仙雲宮的事,一邊發號施令,一邊偷看她寫的內容,紅著的臉一直沒白回去過。

  那都寫的些什麼啊……

  又尷尬、又有點兒羞惱和甜蜜,委實是一種全新的體驗。

  幾千年來,他的心情都沒這麼波動過。

  寫完一頁的阮玉停了筆,逢歲晚也順勢收起玉簡,問:「累了?」

  阮玉說:「我這麼寫,要是梵音樓不肯收怎麼辦?大家都不會相信,執道聖君會做出這樣的事嘛。」

  逢歲晚低咳一聲——我確實做不出來。

  什麼入門第一天,處在忘緣山的執道聖君就感覺一道天光照耀在他黑暗的識海當中,他逐光而去,看到了俏生生站在登天梯上的少女,登時,一眼萬年。

  她將筆放下,轉頭對笑笑,「要不,你像話本子裡那些討道侶喜歡的大能一樣,動不動就用天下傳音說上幾句情話?」

  「好叫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有多喜歡你的小道侶呀。」

  逢歲晚皺眉,「天下傳音怎能如此濫用。」

  阮玉上翹的嘴角立刻往下,委委屈屈地說:「哦。」

  逢歲晚忍不住解釋:「時時刻刻,每個人都在做著不同的事,假如此時,孤雲岫正在煉一爐至關重要的丹,李蓮方正在衝擊瓶頸、天底下那萬萬千千的修士,正在做一件對他們來說關乎生死的大事,我若施展天下傳音,勢必對他們造成影響,於你我不過一句情話,卻會造成不可估量的後果。」

  「哦。」阮玉這次哦得心甘情願了一點兒,還點點頭:「我錯了。」

  她轉過身去,咬著筆頭說:「那我不就不寫這個了,得想個更甜蜜的。」

  那邊,逢歲晚摸出了仙雲宮的門規。

  厚厚的一本書,翻開後,他想起了從前被阮玉氣得臉色發青的日子。這門規最近一年添加了不少,都與阮玉有關。

  他心念一動,書上就多了一行字。

  吾妻阮玉,今與之合種一株桂樹,待到桂子花開時,邀君賞月飲酒,定為宮內玉桂節。

  阮玉儲物袋內微微泛光。

  她打不開袋子,沖逢歲晚招手:「我儲物袋發光了,你幫我拿下。」

  逢歲晚取出微微泛光的門規放置阮玉面前。他面無表情,好像剛才給仙雲宮弟子定下個節日的不是他一樣。

  「門規?」阮玉嘁了一聲,「難不成你又立了什麼規矩?」

  「不過這倒是個好辦法,外面那些仙雲宮弟子,若是還攜帶著這門規的,就說明心裡頭還有仙雲宮,你直接將願意回來的攜門規返回宗門寫上,也能省點兒力氣。」她一邊說,一邊翻開書頁,待看見新增的那行字後,阮玉目光凝在字上,嘴角笑容一點一點兒綻開。

  這可比天下傳音,更讓她心動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