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逃得掉嗎?」
丹墀最上方的董錦鵬眯眼嘲諷一句,消瘦的身影便縱身躍下丹墀,落地後,他上半身微微前傾,手中寶劍斜指身後,速度極快地追向已經逃到殿門那兒的唐霄雲。
「你別欺人太甚!!」
已經逃到殿門處的唐霄雲嘴上怒喝著,腳下卻絲毫不停,眼看就要衝出殿門的時候,之前被他一掌擊飛出去、癱在地上的闞姓禁軍副統領,一咬牙,突然縱身而起,手中刀光一閃,疾劈向唐霄雲。
身為禁軍副統領,闞姓副統領的身手還是不錯的,這一刀突然劈來,宛如天河倒掛,森寒的刀光又快又狠,仿佛能劈開一座山。
「找死??」
唐霄雲瞥見這一幕,眼中殺機浮現,右手倏然一抬,狠狠一掌拍向闞姓副統領,無形的勁力迅速匯聚在他掌前,迅速形成一隻灰濛濛的掌影,掌影一閃,迅速漲大兩三倍,嘭一聲與刀光撞在一起。
刀光崩碎,長刀也碎成七八塊碎片四散飛濺,縮小了幾分的掌影去勢不竭,嘭一聲正正拍在闞姓副統領的胸口。
骨骼碎裂的聲音響起,闞姓副統領悶哼一聲,再次倒飛出去。
事實又一次證明,禁軍副統領與大內供奉的戰力差距有多大。
但,他如此攔截了一下唐霄雲,就給董錦鵬爭取了時間。
唐霄雲腳步這一停頓,董錦鵬就追到近前,劍光迅疾,卻沒有多少變化,幾乎是筆直的一道劍光襲向唐霄雲的後背。
唐霄雲聽見身後的動靜,臉色一變,聰明一個閃身,出現在兩三米外,轉過身來,剛看見董錦鵬,董錦鵬已經如影隨形地追上來,又是一道筆直的劍光襲來,這一劍筆直刺向唐霄雲的心口。
仿佛唐霄雲剛剛躲閃的方位,被董錦鵬提前預判了一般。
唐霄雲瞳孔一縮,再次閃身到幾米之外。
但董錦鵬這次卻提前出現在那個位置,唐霄雲剛剛閃身來到這裡,董錦鵬的第三劍便又筆直刺來。
「草泥馬的心湖明鏡!!老子跟你拼了!!」
唐霄雲氣得臉色漲紅,雙掌同時抬起,狠狠地往胸前一合。
雙掌拍在一起,無形的勁力撞在一起,勁風四溢,吹得他衣服、髮絲一陣亂舞。
卻並沒有拍中董錦鵬刺來的劍身。
因為關鍵時刻,董錦鵬刺來的那一劍忽然一頓,待唐霄雲的雙掌拍合在一起,剛剛頓了一下的那一劍才又繼續狠狠刺來。
「啊……」
唐霄雲慘叫一聲。
董錦鵬的劍刺中他拍合在一起的雙掌,並且,在刺中的那一剎,劍光斜斜上撩,瞬間在唐霄雲的左手掌上劃出一道長長的口子,鮮血飛濺。
唐霄雲痛得本能地連連後退。
而一招得手的董錦鵬則步步緊逼,每上前一步,手中的寶劍就向前刺出一劍,唐霄雲不擋則罷,但凡唐霄雲伸手去擋,神色極其平靜的董錦鵬就仿佛總能預判唐霄雲的招式一般,總能提前變招,劍光上撩、下劈、橫掃、輕抹……總能輕描淡寫地給唐霄雲身上、手上,添加一道新的傷口。
片刻後,唐霄雲已經遍體鱗傷,一道道傷口遍布他身體各處,鮮血淋淋,看著非常悽慘。
讓人奇怪的是——董錦鵬一直沒有傷到唐霄雲的要害。
突然,唐霄雲一個踉蹡,沒有避開董錦鵬再次刺來的一劍。
劍光微頓,隨即劍柄往下一沉,劍尖上挑,指在唐霄雲的喉嚨前不到一寸的地方。
唐霄雲渾身一僵,沒敢再動。
臉色難看地看著面前仍然表情平靜的董錦鵬。
「你輸了!投降吧!同僚多年,我不想你死在我的劍下。」
董錦鵬語氣平淡地開口勸降。
唐霄雲無力地閉上雙眼,嘆了口氣,道:「你的心湖明鏡和人交手,太占便宜了!總能洞悉對手的每一個念頭,所以總能預判對手的招式,謝謝你手下留情。」
董錦鵬靜默幾秒,自嘲道:「我情願沒有覺醒過心湖明鏡,你知道能看穿每一個人心中所想,是一種怎樣的痛苦嗎?我的親情、友情、愛情,都因為我的心湖明鏡,而一一崩塌,人心實在是太髒了!」
唐霄雲睜開眼睛,皺眉不解地看著董錦鵬,「既然如此,那你為什麼效忠於七公主?難道她的心就不髒嗎?」
董錦鵬幽深的雙目與他對視著,微笑道:「這不是你該關心的事,現在該你選擇了!A:向七公主效忠,饒你不死!B:不忘初心,堅持不向七公主效忠,看在同僚一場的份上,我下手快一點,儘量讓你少一點痛苦。」
唐霄雲無語。
數秒後,才苦笑詢問:「有C嗎?」
董錦鵬:「有!」
唐霄雲有點意外竟然真的有C,下意識問:「C是什麼?」
董錦鵬:「你繼續浪費時間,耗盡我的耐心,不用你選擇,我就一劍送你歸西,這就是C,你要選嗎?」
唐霄雲更無語了。
數秒後,他轉臉看向主位上的七公主袁妙玉,苦笑抱拳道:「殿下!唐霄雲願意為您效力!請殿下寬宏大量,不要計較唐某之前的不識抬舉!」
袁妙玉眼裡的冷色淡去,微微抬頭道:「很好!本宮聽說你有一個女兒,聰慧過人,回頭送到本宮府中吧!本宮會給她安排最好的教導,你以後只管安心為本宮做事就好!」
這是索要人質?
唐霄雲有點遲疑,卻也知道自己被逼投降,本身就難以讓七公主相信他的忠心。
而且,七公主已經提出這樣的要求,他如果拒絕,她必定更加懷疑他。
而他如果死了,女兒沒了依靠,以後的日子也不會好過。
片刻的權衡利弊後,唐霄雲低頭道:「多謝殿下!」
袁妙玉微露笑容,微微頷首,「很好!」
董錦鵬見狀,淡淡笑了笑,收回寶劍,還劍入鞘,舉步往袁妙玉那邊走去。
唐霄雲遲疑了一下,也跟著往袁妙玉那邊走去。
李仲武從開頭看到這裡,覺得這兩位大內供奉的本事確實可以,那董錦鵬的誅心劍,好像總能料敵於先。
很有意思。
……
與此同時。
大內供奉何少聰,正在三皇子的英王府中,大開殺戒,王府中的一個個侍衛,死在何少聰手上,倒在血泊中。
府中潛藏的一名名高手,聽見外面的動靜,衝出來之後,與蒙著臉的何少聰交手,也先後折在何少聰手中。
進入流光金身狀態的何少聰,渾身上下刀槍不入,尋常高手,根本就傷不到他分毫,就死在他手中。
只是,讓他疑惑的是——他在這英王府已經殺了大半個小時,殺的人已經數以百計,卻始終不見英王袁妙鐸現身。
「英王呢?英王在何處?」
信手擊敗又一名高手後,何少聰金燦燦的右手抓住這人的脖子,鐵爪一般的五指倏然收緊,他眼神兇狠地逼問。
而被他抓著脖子的高手,則恨恨地瞪著他,艱難地說:「英王當然不在府中,否則,你豈能在英王府如此放肆?」
何少聰眼中殺機浮現,抓著此人脖子的五指再次收緊,喝問:「他在何處??」
被他抓著脖子的高手,慘笑回應:「英王去何處,怎會告知我等?你本領高強,卻沒有腦子!將來你必不得好死!!哈哈……」
「你找死??」
何少聰被激怒,五指猛然發力,喀嚓一聲,便抓碎了此人喉嚨。
這名高手渾身劇烈顫抖,口中鮮血湧出,雙手本能地抓緊何少聰的手臂,卻被何少聰一揮手,狠狠甩飛出去,將一面牆壁撞出一個大洞。
磚土飛揚之間,何少聰根本沒往那個方向看一眼。
他萬萬沒料到英王袁妙鐸此時竟然不在府中。
這讓他如何回去跟瑞王交代?
袁妙鐸是真的不在府里嗎?
不甘心的他,環目四顧,看見不遠處一名王府侍衛正在狼狽逃離,何少聰連忙幾個縱躍追上去,抓住這人的脖子,再次逼問:「袁妙鐸呢?袁妙鐸在哪兒?」
「饒、饒命!」
被抓住脖子的侍衛驚恐求饒。
何少聰心中不耐,五指收緊,眼神凶厲,「快說!袁妙鐸在哪兒?說了就饒你不死!」
「不、不知道,王爺早就出門了,至今未歸……」
驚恐的侍衛慌忙回答。
但這樣的答案,顯然不能讓何少聰滿意,五指驟然發力,便抓碎了這人的脖子。
何少聰依然不甘心自己此行不能竟全功,之後又接連抓住兩人逼問。
但每次逼問的結果都是一樣。
都說袁妙鐸不在府中。
終於,何少聰信了。
心中失望的他,知道這裡不能久留,這裡畢竟是在天闕城,這裡的動靜,很快就會引來巡城馬和巡捕房的探查。
甚至很快就會引來京衛軍。
他迅速離去。
……
就在何少聰匆匆離開英王府的時候,天闕城北郊的玄武山上,一襲蟒袍的三皇子袁妙鐸,正在一座掩映在林蔭下的平房中,與一位鬚髮皆白的黑袍老人喝茶說話。
這位黑袍老人不是別人,正是這異能學院的院長——陶禹。
陶禹雖是這異能學院的院長,卻常年不管事,學院裡的事務,平時都交給三位副院長打理。
最近這些年,主要打理學院事務的人,都是言冰清。
但,如今言冰清死了。
即便如此,陶禹也還是不管事,反正學院還有兩位副院長,他陶禹想偷懶的話,仍然可以。
只是,袁妙鐸畢竟是皇子。
而且還是奪嫡呼聲很高的三皇子,將來是有不小希望能接任皇位的,所以,他今天上山來拜訪陶禹,陶禹不敢拒而不見。
但,三皇子今天的來意,卻讓陶禹為難了。
「老院長!陛下在的時候,一再告誡我等,異能學院是國之根本,所有皇子不得打異能學院的主意,否則必將嚴懲,所以,孤一直沒來打擾您的清修,但今天陛下已經馭龍殯天,大炎已經到了皇權新舊交替的最關鍵時刻,所以,孤為了江山社稷,只能罔顧父皇的告誡,特來請老院長相助!孤可以承諾,只要老院長鼎力相助,他日等孤登基後,必定會加倍恩寵異能學院!絕不食言!」
說完,袁妙鐸目光爍爍地盯著對面的陶禹。
白須白髮的陶禹低頭看著杯中的茶水,低沉的聲音響起:「感謝三殿下的厚愛,只是,異能學院向來不參與皇權爭鬥,這也是當初異能學院成立時,太祖皇帝對異能學院的要求,老夫不敢違背啊!」
「不敢違背?」
袁妙鐸嗤笑一聲,反問:「既然如此,那為什麼之前言冰清言副院長,與本王四弟袁妙釧同車而行?老院長!您可別告訴本王,您不知道言冰清是妖妃顏玉貞的親妹妹!是四皇子袁妙釧的嫡親小姨!如果言冰清還活著,您不會覺得她不會幫袁妙釧上位吧?既然她可以參與皇權爭鬥,為何您不可以?還是說……您身為異能學院的正院長,您一直不知她與袁妙釧的真實關係?」
陶禹笑了笑,「老夫確實不知!老夫不管事已有多年,何況,那言冰清特意將姓氏改為言語的『言』,老夫沒有能掐會算的本事,怎會知曉她真正的身份?又怎會知曉她與四皇子殿下的真實關係呢?」
見陶禹仍在狡辯,袁妙鐸面上浮現怒容,但他的怒容一閃而逝,怒氣被他很快壓下去,沉聲道:「老院長!您到底要怎樣才願意助本王?有什麼條件,您盡可直言!」
陶禹微微抬頭看了袁妙鐸一眼,微笑道:「三殿下言重了,非是老夫不願襄助殿下,實是太祖皇帝對異能學院的要求,老夫不敢違背!何況,老夫已經時日無多、行將就木,功名利祿於老夫,已經如浮雲,老夫哪還有什麼條件向三殿下提呢?」
袁妙鐸臉色難看地看著陶禹。
陶禹微笑以對。
片刻後,袁妙鐸緩緩開口:「老院長無欲無求,本王佩服!但老院長就不想為子孫考慮嗎?據本王所知,老院長可是多子多孫啊!您就不想為兒孫謀一個世代富貴?」
陶禹一雙老眼眯了起來。
袁妙鐸見狀,微笑著又說:「如果老院長能助本王登上那個位置,本王定會厚待陶家!給陶家世代富貴!」
陶禹臉上的微笑已經斂去,沉思半晌,才輕聲問:「三殿下打算如何給陶家世代富貴?」
袁妙鐸神色變得輕鬆了,因為他看得出來陶禹已經心動了。
「封侯!」
他語氣肯定。
陶禹眼睛微微一亮,忍不住追問:「可有封地?」
袁妙鐸嘴角的笑意又濃了幾分,「可有封地!」
「可有?」
陶禹兩道白眉微皺,眼中有疑問之色。
袁妙鐸:「當然!老院長的本事,孤早有耳聞,當年的天下第一,這麼多年過去了,定然更強了,孤堅信只要老院長真心相助,孤定能登上那個位置!孤曾聽說,老院長的本領可以轉移到他人身上,如果老院長願意在百年之前,把你的一身本領轉移給孤,孤又何惜一塊封地?」
陶禹面色微沉。
他沒想到這位三皇子不僅想要他幫忙登上皇位,還想要他一身的本事。
「不可能!老夫這一身修為,都是先祖一代一代積累傳下來的!將來老夫這一身修為,自然也要傳給下一代子孫,絕不可能送予他人!三殿下這是在強人所難!」
陶禹的語氣很堅決。
袁妙鐸的笑容微僵,皺眉加碼:「孤可以封王!給你的長子封王!如何?」
陶禹搖頭,語氣依然堅決:「絕不行!」
「沒得商量?」
袁妙鐸有些不甘心。
陶禹:「絕無可能!」
對陶禹來說,只要自己這一身修為能傳給兒孫,那陶家就算不能封侯、封王,但只要他的子孫中有人身懷先祖一代代積累下來的修為,想要富貴,一點難度都不會有。
想要封侯、封王也有可能。
如果不是他一直在長子和小兒子之間,難以抉擇,不知該把這一身修為傳給長子?還是小兒子?
那他根本就不會因為袁妙鐸的封侯承諾而心動。
畢竟,他的修為只能傳給一個兒子,如果另一個兒子能被封侯,那就兩全其美了!
他也不用再頭疼。
「好!孤尊重您的決定,那……我們合作愉快?」
袁妙鐸見陶禹態度堅決,沒有轉圜的餘地,他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之後,再次露出笑臉,選擇退了一步。
說完,他將右手伸到陶禹面前。
陶禹看了看袁妙鐸的神色,沉吟兩三秒,這才伸手和袁妙鐸握在一起,「只要三殿下信守承諾,我們一定會合作愉快!」
「當然!」
袁妙鐸滿臉笑容。
就在這時,他的近衛副統領快步走進屋裡,幾步來到他身旁,湊到他耳邊,低聲匯報:「殿下,剛剛收到府里傳來的消息,剛剛有一個身具流光金身的蒙面高手,突襲了王府!幾乎殺光了所有侍衛和府內的高手。」
「什麼?你確定?」
袁妙鐸臉上的笑容頓時消失,轉臉驚問。
近衛副統領神色凝重地點頭。
袁妙鐸的臉色頓時白了幾分。
坐在他對面的陶禹眯起眼睛,輕聲安慰:「三殿下,人死不能復生!您不要太難過,如果您能查出兇手的身份,老夫可以替您報這個仇。」(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