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談話持續了一個小時。
最後。
以雙方簽字畫押結束。
宋謹言心滿意足地離開後,季淮川的臉色並不好。
雖然【勞務派遣】在每個公會成員身上幾乎都要發生,但季淮川就是很不爽。
就好像被人偷家了一樣。
助理不敢多話,抱著闖禍的小白貓就要撤,結果才走了一半就被叫住。
「去哪?」
「還貓。」助理老實回答。
小白貓在這一小時內吃了助理不少貓條,現在正在他懷裡還在打盹。
很乖。
也很可愛。
腦子裡突然閃過做npc時,在後山發現她戴貓耳道具的畫面。
心臟像是被爪子撓了一下。
副本里,時梔好像很喜歡這種毛茸茸的小東西……
但她為什麼會戴著那種幾乎沒有攻擊功能的道具?
難道是觀眾任務?
季淮川來不及細想。
「把貓給我。」
助理:「會長?」
這,什麼情況?
會長有潔癖,一直很受不了貓的味道。
「跟樓下咖啡廳說一聲,貓在我這。」
意思就是去花錢租過來,玩幾天?
助理又問:「貓砂盆和貓糧需要嗎?」
「嗯。」
季淮川想了一下,「你準備三天的量,還要三台空氣淨化器。」
「是。」
交代好,男人便從他手裡抱過貓離開。
助理:「……」
有句話不知道該不該說。
他抱貓的姿勢真的有點像抱孩子。
……
季淮川回房間的時候,時梔還沒有睡。
兩人對視。
看到男人手裡的小奶貓,本來還想裝睡的小姑娘忽然又不困了。
「你怎麼把這貓帶回來了!」
小白貓看到時梔立刻喵喵叫起來。
它還算親人,放到她懷裡立馬就給自己找了個舒服的位置躺好。
時梔抱著,一下又一下地摸,簡直愛不釋手。
「我看你很喜歡,找個小傢伙陪你。」
這是專門找來給她玩的?
時梔對上那雙漆黑的眸子,視線滑過他的唇,喉結,臉蛋微微發燙,然後非常不自然地扯開目光。
清醒點!不能再看了……
「不困嗎?」
時梔飛快搖頭。
「宋謹言來幹嘛。」
剛才雙胞胎私下聯繫過她,大概意思是要和她一起下副本。
宋奕口口聲聲讓她別太在意宋謹言。
說他現在丟臉丟大發了,肯定不會給她穿小鞋。
時梔這才從宋奕口中知道他打了個d-的成績。
宋眠又透露,雖然宋謹言不會給她穿小鞋,但因為她的獨特性,最近應該會特別注意她。
【宋眠】:我剛才去他辦公室,聽說他帶著副會長去找你了,應該是對你很感興趣。
感興趣?
時梔猜測他這個時間點會出現在這,大概率和自己脫不了干係。
季淮川也沒打算隱瞞。
畢竟這件事和時梔的性命掛鉤,她必須知道。
「還記得之前殺了你弟弟的人嗎?」
時梔心臟漏了一拍。
「你們有線索了?」
「嗯。」
季淮川:「對方之前雇了殺手對付他,現在雇了殺手對付你。」
「你們知道是誰了?」
目標明確是衝著二人來的,對方的身份不難猜。
時梔一下就想到了那個女人。
「是地下城的【紅心】公會副會長,紅桃夫人。」
紅桃。
果然是她。
時梔臉色一白。
沒想到她果然在這。
季淮川:「是你之前那個世界的仇家。」
看表情那是八九不離十了。
時梔僵硬地點了點頭。
「你們的仇恨……」
季淮川停頓,又想了一個詞,才說:
「很深?」
一般人來到這個世界只會想著怎麼離開。
像這種到了異世界都還沒放下仇恨的,除了血海深仇,否則絕大多數人都不會選擇這時候樹敵。
「嗯。」
時梔停頓片刻,「簡單說,我是殺了她兒子的兇手。」
「你殺過人?」
不論是在瘋人院還是聯賽,兩個副本里他都沒有看到她身上露出來的殺氣。
即便是逼急了,她也是情急之下開槍自保,從來沒有主動去害他人的想法。
這種活不過副本第一天的人,居然也被她苟了兩個副本,除了運氣好,幾乎找不到其他可能。
時梔:「沒有。」
「既然你是被冤枉的,為什麼沒堅持辯護。」
時梔抱著貓咪錯愕抬頭,「你怎麼知道我是被冤枉的?」
「也許我就是在自我防衛的過程誤殺了他呢。」
季淮川靜靜看著她。
「對方喝酒了?」
時梔驚了。
「你怎麼知道?」
季淮川看著時梔的表情覺得她可愛。
真的是什麼都寫在臉上。
「猜的。」
「那你猜的還挺准。」
時梔嘆氣,「我沒權沒勢的窮學生,她只用隨便找一個理由就能把我判了。」
「有時候法律只是有錢人制定遊戲規則的工具而已。」
「這樣看,【神隱】公平多了。」
不管你有多少積分,都得參加遊戲。
沒有特權。
季淮川看出她情緒有點低落。
每個人都有秘密。
這段回憶對她來說很糟糕,會難過也會傷心。
之前她在電影院已經哭的很慘了。
季淮川不想看到她哭。
於是主動終止這個話題。
「嗯。很晚了,休息吧。」
時梔:?
就這?
你都不好奇嗎?
他像是看不到她的表情,伸手解開手腕處的袖口:「我去洗個澡。」
「晚安。」
季淮川主動起身去拿睡衣,沒想到剛打開衣櫃,身後就傳來她軟乎乎的聲音。
很輕,也很甜。
「為什麼不問我當年發生了什麼?」
「你不好奇嗎。」
還是說,你覺得我也有罪?
時梔沒問。
「你想說,自然會說。」
季淮川摘下腕錶,「我可以等。」
「等你準備好告訴我。」
「反正我一直都在。」
時梔抿了抿唇。
這人還真的……很會。
明明是個高冷的人,可那張嘴就像是天生會講情話的情種。
逆天。
「我先去洗澡,你想好要怎麼說。」
季淮川不想給她壓力,找了個藉口進了浴室。
如果時梔真的不想說,這無形之中就是給了她一個台階。
她只需要在他洗漱的空隙睡著就好。
但如果她真的願意說,他也會聽。
季淮川進了浴室後,時梔就心不在焉,一直摸手裡的小白貓。
貓咪舒服得不行,在她懷裡大聲打呼嚕。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浴室的水聲戛然而止。
她決定好了。
她要說出來。
全部都。
不管季淮川信不信,她都要說。
等浴室的門一打開,時梔立馬在床上坐直,一臉「我全都交代」的坦蕩。
「準備好要從哪裡開始了?」
時梔捏拳,猛點頭。
像是要去就義一樣。
季淮川微微一笑,「等我一下。」
他用吹風機吹乾濕發,關了燈,然後走到沙發躺下,「好了。」
關了燈,時梔整個人放鬆了很多。
對季淮川的坦白也變得更像一場平凡的夜聊。
「我小時候在孤兒院長大。」
「我有一個很疼愛我的院長媽媽,還有很多跟我一樣身世不明的弟弟妹妹。」
時梔想起院長媽媽,喉嚨里像是卡了一塊尖銳的小石子,刺痛地想落淚。
雖然生她的不是院長媽媽。
但院長媽媽無疑是給了她第二條生命的女人。
那時候她年紀小不懂事,剛上小學拿了個第一,就纏著院長媽媽帶她去馬爾地夫玩。
但在溫飽都難的孤兒院,怎麼可能有閒錢供院長媽媽帶她出國玩,更何況還是馬爾地夫。
院長媽媽沒錢,可為了不讓小時梔難過,院長媽媽趁著放假,偷偷帶她去了南邊的沼澤公園。
她編造了這就是馬爾地夫的謊言。
後來再長大點,時梔漸漸知道,那不是馬爾地夫,那只是一個普通的公園。
但那又怎樣。
她永遠記得——
那天的冰淇淋很甜,風很溫柔,陽光很溫暖。
那是院長媽媽對她的愛。
後來再長大點,她看到院長媽媽為了一點讚助,求著那些有錢人捐錢,可他們也只是為了面子隨便打發一點,再找媒體過來拍好久。
為了那點錢,院長媽媽嘴皮子都磨破了,腳還起了水泡,甚至不得不去兼職做清潔工賺點錢補貼。
時梔為了減輕孤兒院的負擔,一上了大學就積極領獎學金,努力打工,只要有合適的兼職就會去做。
「畢業那年,我像大多數人一樣找了個公司實習上班。」
「但老闆看我專業成績好,也知道我困難,就問我願不願意接兼職。」
「這份工作是給一個高考生輔導。」
「去了我才知道,根本不是輔導。」
她進了別墅才知道,這是一場單方面的狩獵。
她根本無處可逃。
時梔被高大強壯的男孩抓著頭髮在地上拖行了幾十米,還受了一頓毆打。
「他k上頭了威脅我就範,還用強。」
她的語氣很平靜。
這個過程,她在被審訊的時候說了幾十遍。
每一次都是在揭開她的傷口,陷入痛苦的回憶,遭受更多次的精神強暴。
他們這麼做的目的,是想從她的闡述中找到漏洞,逼她撤訴。
「我不肯,他就想……侮辱我。」
男孩甩了她幾巴掌,然後邊壓著她邊脫衣服,說什麼「爽完就放她走」。
「區區一個實習生,別不識好歹!」
「長得好看不就是出來賣的嗎?大不了加錢!」
「裝什麼純!」
男孩已經有些意識不清了,什麼話都開始往外蹦。
她在那個時候才知道,原來老闆和這個男生的父親有合作。
知道他有這方面的愛好,看她單純條件又不好,借花獻佛呢。
像她這樣遭遇的女孩不止一個。
事後她們嫌太丟人,都沒報警。
想報警的,最後也被她們用錢擺平。
時梔運氣好。
遇上男孩神智不清,又喝了酒,掙扎過程中推開了他,順勢拿走他的門禁卡逃了出去。
男孩從地上爬起來,追出去的過程中跌下樓,摔死了。
「事發時,我已經逃出了別墅,監控也拍到了。」
「但他們還是找了人作偽證,並銷毀對我有利的證據,判我有罪。」
然後就是入獄服刑。
在監獄還差點死了。
時梔說到這,就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突然,床邊有塊位置陷下去。
季淮川不知什麼時候坐到了她邊上,掀開被子鑽了進來。
時梔:「你幹嘛!」
「你哭了。」
她的聲音帶著哽咽和顫音。
黑夜中,一點呼吸的異樣都能被放大。
季淮川忍了一會,才坐過來,抬手抹掉她臉上的眼淚。
「想不想反擊。」
「什麼。」
「在這裡,我們可以反擊。」
季淮川的聲音很冷,但語氣很溫柔:「如果你不敢,我幫你。」
時梔雖然遇到危險時慫得不行,但並不意味著她這一輩子都懦弱。
有時候不反抗只是因為不能。
而不是不會。
「不。」
「我要親自反擊。」
其實在法庭上她一直拒不認罪,但還是被找了由頭關了進去。
期間她也沒有放棄,一直在聯繫律師上訴。
但因為女人的施壓,沒有律師敢接。
時梔在絕望中熬過一天又一天,在漫長的牢獄生活里自然會滋生出陰暗的想法。
起初剛來這個世界還不太熟悉。
連生存都艱難,何談復仇。
可如果不是孤兒院那位玩伴的意外死亡,她還不至於發現對方也來到了【神隱】。
本以為這些恩怨要等她出去以後才能結算,沒想到命運跟她開了個玩笑,非要把仇家也送進來。
「你知道有什麼辦法找到她嗎?」
時梔問。
既然知道是紅桃,她也可以雇個人殺她。
哪怕殺不掉,也能嚇嚇她。
讓她知道,她時梔才不是麵團做的,誰都能捏,還能捏那麼多下!
欺人太甚。
季淮川搖頭,「你殺不掉她。」
時梔:?
「準確地說,是你一個人殺不掉她。」
說完,季淮川故意停頓,不說了。
時梔急了。
這人怎麼說話老說一半!
「你還沒說完呢!你知道辦法是不是?」
「這秘密沒多少人知道,你確定要聽?」
他的聲音突然變小,讓不明真相的人還真以為有多重要。
不明真相的人就包括時梔。
「要!」
她主動貼進季淮川。
在黑夜裡很難估量兩人的距離,她靠近了一點,大腿主動貼上他的,還把身體靠過去了一些,黑夜裡男人的視線很好。
只需她再揚起臉,他低頭就能親到那張柔軟香甜的唇。
不過今天已經親過了,再親,只會讓她更加警惕。
狩獵者為了之後更大的福利,打算暫時放獵物一馬。
黑暗裡,男人的手臂悄無聲息放在她身後。
這姿勢幾乎是將她摟在懷裡。
但時梔根本沒注意。
季淮川滿意了。
就現在這樣毫無防備窩在他懷裡,也挺好。
「她之所以會成【紅心】的副會長,是因為她的天賦。」
「她是【死神預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