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嘉讓領著時梔進入負一樓。
這裡昏暗不見光,唯有天花板吊著幾個破舊的燈泡發出微弱的光灑在人的頭頂,地板看著灰撲撲的。
顧嘉讓刷卡打開兩扇鐵門,順利把人送到負一樓的宿舍門前,認真叮囑:「這裡是男女合宿,被子晚點我會讓人給你送來,別招惹其他室友,知道嗎?」
時梔平時看著反射弧有點長,但到了關鍵時刻,她懵懵懂懂聽出來顧嘉讓在警告自己,要和這些室友保持距離,於是傻乎乎地點點頭。
「相信我,很快你就能出來了。」
時梔並不覺得顧嘉讓有權限給自己換房間。
最多就是把她弄進禁閉室,然後和她抱在一起挨凍。
時梔開始思考,難道抱在一起挨凍比住在負一層好?那負一層都得住些什麼牛鬼蛇神。
「去吧。」顧嘉讓催促。
「嗯。謝謝。」
時梔深呼吸,轉身朝著亮起的房間走去。
鐵柵欄在她身後砰地一下關上,就像古羅馬鬥獸場,弱小的人明知道自己會死,卻還義無反顧地登上那個決鬥的舞台。
音音:【你別抖了,走快點。】
時梔:【我怕……】
時梔也想像個英雄一樣衝進去,但她的腿不受腦子控制,現在還能正常走動已經算是萬幸了。
音音:【拿出你的勇氣,他們又不會吃了你!】
時梔帶著哭腔:【可他們會打我,打人很痛的!我才不要被打!】
音音:【……】
時梔搖搖晃晃走到新宿舍門口,深呼吸兩口氣,做足心理準備,然後抬起手拉開門。
房間很乾淨,意外地很明亮。
純白的牆面,以及整潔的床鋪,都讓時梔有些恍惚。
四張床分別分散在牆壁兩側,時梔一眼認出她的床位在最外面靠近門這張,因為其他人的床都整齊地疊好了被子。
其中一張躺著個黑衣黑髮的少年。
他不似樓上的患者穿著統一藍白色病號服,上半身是一件黑白拼色短袖衛衣,下半身穿了一條純黑色束腳褲。
他長相很有少年感,精緻立體,不似成年男性骨骼分明。他臉蛋的稜角感偏柔和,短髮撩上去露出額頭,劍眉上揚,沒有表情的時候也給人一種不好惹的感覺。
如果不是在精神病院,她會以為這是哪個男高宿舍。
時梔把她帶下來的日用品拿到桌子前擺好,塑膠袋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打斷了少年的美夢。
「誰他媽不要命了,打擾老子睡覺!」
男孩抄起手邊的東西向著聲源狠狠一砸,「媽的,滾出去!」
時梔站在原地,後背冷不丁被一個枕頭狠狠砸了一下,嚇了一跳!
「啊——」
她驚慌失措往前一撲,膝蓋上的傷狠狠撞上桌腳,疼的她倒吸一口冷氣,圓溜溜的杏眸蒙上霧氣。
「女的?」
聽到時梔的聲音,男孩猛地一下睜開眼,看著她瘦小的背影,蹙眉,「誰讓你進來的?」
時梔轉過身,眼眶微微泛紅,這次不是因為羞澀或恐懼,而是因為緊張。
「我是季院長安排過來的……」時梔顫著嗓子,呼吸輕盈,「對不起,打擾到你休息了。」
男孩看到時梔的臉,憤怒的表情僵了一瞬,騰地一下從床上跳下來,走到她面前,伸手掐住她的臉:「別用這種表情跟我道歉。」
「……」時梔的臉被拉得很疼。
她急著問音音:【我能拍掉他的手嗎?這人掐的我好疼。】
這算正當防衛,不算崩人設吧?
音音:【我勸你忍著,因為我也不確定系統判定標準。你最好就是任這些帥哥為所欲為,這樣不容易違規。】
時梔:【……那他們要是哪天準備所有人一起上,我不就完了?】
音音:【理論上說是的。】
時梔:【……】
靠。
時梔眼睛濕潤,任憑男孩把她的臉像麵團一樣揉捏,最後可憐巴巴地看著對方說了一句:「你捏疼我了。」
系統說不能拒絕,但沒說不能抱怨。
男孩惡劣地不放手,「疼嗎?我來幫你吹吹?」
時梔:「……」你少噁心我。
「雖然你是季狗塞進來的,但有一說一。」
男孩痴迷地看著時梔的眼睛,「你的眼睛真的很漂亮。」
「清澈,明亮。對,就像現在這樣看著我的時候,好像能把我吸進去一樣。」
「你在勾引我嗎?」
時梔:「???」
得不到回應,男孩鬆開手,逼近時梔,把人圈在書桌與他高大的身體之間,「喂,你叫什麼名字?」
「時梔。」
「哦,我知道你。」
男孩繼續說,「你手段很高明。」
「在一天之內,連續讓季狗和顧隊為你爭風吃醋。」
時梔:「……」我沒有,別胡說!
她還在想究竟是哪個環節讓他有了這個錯覺,下一秒他就沖時梔道:「現在看,吃醋是應該的。」
「你值得男人們為你打一架。」
時梔原本還委屈又害怕,現在被他這麼一攪合,只剩下社死和尷尬。
「那其實是誤會,我沒有勾引他們……」
「沒有?」男孩冷笑,似乎不相信她的話,「沒有你會被送來這?」
這?
這裡很特別嗎?
「與其說我勾引他們,不如說我是失敗了才進來的。」
地牢一樣的負一樓,關著幾個重刑犯精神病。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是想弄死她。
「失敗?不不不。」男孩伸出手指壓在她的唇上,「小可憐,季狗把你送進這,完全是為了防止顧隊對你下手。」
「畢竟他可是能24小時貼身跟著你。」
時梔:「……」
「越純潔美麗的東西,越能吸引骯髒污穢……」男孩嘀咕著,忽然轉移話題,「你知道這裡的人是怎麼治療的嗎?」
看來,重型精神病的治療方案跟別人不一樣。
時梔沒體驗過,她搖頭。
「那我現在告訴你,這裡的治療方案,就是幫院長解決掉那些『治不好』的病人。」
男孩笑得不懷好意。
「你殺過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