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白現在對燕丹還真是有些刮目相看了。
因為江小白是經常diss燕丹的。
但是這燕丹表現的卻是沒有一絲動怒。
這不像是外表的偽裝。
而是真正的不在意。
這次江小白提出的墨家半年計劃，燕丹也是第一個旗幟鮮明的表示支持的。
燕丹其實在墨家已經算是准巨子了。
雖然近來一直保持著低調，
可是燕丹說的話，分量其實還是很重的。
燕丹的洞悉力特別強。
在其他人還在七嘴八舌討論著的時候，燕丹卻是已經可以抓住事情本質了。
只能說，不愧是曾經的太子殿下呀。看問題的角度並沒有局限在一點一面。
而是著眼於全局！
從本質上抓住了問題的關鍵所在。
到底是一國之太子。
哪怕只是一個已經不配並稱「戰國七雄」的燕國太子，眼光也還是不差的。
江小白現在這就很舒服了。
一個人在這裡自說自話，那多沒勁兒啊。
遇到一群什麼也不懂的榆木疙瘩，江小白還真有種秀才遇到兵的感覺。
班老頭卻在這時候開口說話了，「太子殿下和小白同齡的看法，我不認同。」
「哦？說說看。」江小白道。
「如太子殿下所說，金錢或許可以兌換大量的資源用來研究機關術。但我們墨家祖師爺當初也只是一個普通人。他既沒有資源也沒有背景，可依舊把機關術研究到了一個驚世駭俗的地步。」
「讓當時公輸家的魯班大師也自愧不如。」
班老頭說道：「可見機關術最重要的還是人。需要擁有一顆上下求索的心。那麼才可以將世間草木化腐朽為神奇。」
眾人聽的也是暗自點頭。
大鐵錘是其中最為贊同的那一個。
被班老頭說的有點兒上頭了。
慷慨激昂了起來，居然都不站隊太子了。
而六指黑俠自始至終都是沒有說話的。
可是見到大家各執己見，爭論不休，最終將目光都看向了他們的巨子老大。
仿佛是在說：您覺得到底誰說的對？
六指黑俠：「……」
其實如果要他說的話，他覺得都有道理。
可又都不是完全的有道理。
而又因為江小白提出的問題，其實並沒有一個準確的答案。所以就沒法判斷吶。
就在這時候，江小白拍拍手，示意大家冷靜，「大家說的都很好。我本來是沒什麼要說的了。就從頭捋一捋好了。」
「一個人首先要有天賦，對牛彈琴可不成。」
大鐵錘和荊軻深以為然的點頭。
那個尚同墨方他倆是真的學不會呀！
太痛苦了！
「鐵杵可以磨成針，但木頭只能磨成牙籤。所以找對材料也是很重要的。」
徐夫子捋了捋鬍鬚，輕輕點頭。
「可是光有前面兩樣也還是不夠的。」
「再有天賦的人，也不可能一蹴而就。不管是八爪鐵蜘蛛還是機關赤練王蛇，都不可能是一次的實驗就成功的。」
江小白說道：「這過程，需要有對機關術無與倫比的虔誠，才能夠堅持下去探索機關術的奧妙。也需要有各種各樣的資源支持。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是墨家祖師爺，可以簡單的化腐朽為神奇。」
班老頭和燕丹也是不由點頭。
六指黑俠發現這個江小白比自己還會當老大啊。
因為他原本就是打算這麼說的，
說這個很好，那個沒錯。
總之！
就是每個人都不得罪！每個人又都哄好了。
這是一個八歲孩童可以做到的事兒？
六指黑俠本來已經是很高估江小白了。以為他會把機關城弄得一團亂。
弟兄們唉聲嘆氣才對。
卻沒有料到，這小子不僅是鬼點子多。
真要認真起來，做人做事也是不賴呀。
居然從一開始就解決好了這些問題。
厲害了！
統領們聽完覺得自己都像是被拍了馬屁。
就連大鐵錘都看江小白順眼了許多。
燕丹也是在心中讚嘆。
一個成年人能做到這個程度也很不易了。
更何況還是一個小孩子。
連少年都算不上。
……
江小白這次並沒有得意，因為這些其實不算什麼呀。
不就是把他們說的內容歸納總結一下嘛。
初中水平都算不上。
班老頭的看法和燕丹的看法，其實歸根究底，這就是理想與現實的差別。
崇高的理想是不能夠沾染銅臭的。
可這個世界是金錢鋪就的世界。
沒有錢，寸步難行。
墨家祖師爺那樣的人物，又能有幾個？
墨家機關，木石走路。
之所以會是木石走路，因為……墨家窮啊！市中心的房子都買不起……
→_→
墨家祖師爺可以把那些木石化腐朽為神奇，但不代表墨家的弟子門人也同樣可以。
任何的科學研究，都是需要經費的！
一直在這麼一個山溝溝里，哪怕依山傍水，可終究也是在閉門造車罷了。
至少——
班老頭現在還想不明白為什麼機關王蛇都被八爪蜘蛛分屍了還可以重組……
班老頭的機關術水平未必就輸給公輸仇。
可是人家公輸仇背靠大秦帝國，資源有一個龐大帝國供給，想要什麼應有盡有。
會接觸到全天下最新奇新鮮的玩意兒。
很多在普通人看來沒什麼的東西，可是在班老頭和公輸仇這樣的機關術大師眼中，就等於看到了一個新世界。
可以靈感碰撞出很多火花。
江小白問班老頭：「您覺得天幕播影完《百步飛劍》，天幕中過去了多長時間？」
班老頭皺眉，這個……天幕中沒有說啊。
其他人也在那裡皺眉思索起來。
江小白問的這個問題，著實有點意思。
他們只知道天幕播影結束，現實中過去了差不多三個月。而天幕中到底度過了多長時間，卻是從來也沒有想過。
「可能與我們現實的時間較為接近。」
燕丹說道。
「太子殿下的意思是說，我們現實中過去了多長時間，天幕中也過去了多長時間？天幕與現實時間是同步的？」
班老頭問。
燕丹搖頭，「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很顯然，那怎麼也不可能同步啊。
如果要真是這樣，白鳳騎著寶鴿鴿追機關鳥，難道也是現實中過去了七天，蓋聶他們在天幕中也不吃不喝過去了七天？
怎麼可能啊？！
顯然不可能！
「天幕中的時間很明顯跟咱們這邊不一致啊。」
荊軻吊兒郎當的道。
「天幕中的蓋聶前腳已經重傷垂死了，可你看他過了多久就又活蹦亂跳了。」
這次荊軻倒是提出了關鍵性的線索。
一旁的燕丹也繼續說道：「荊軻說的不錯。」
「天幕中的蓋聶雖然是天下第一劍。但身體說到底也不過是肉體凡胎。即便被鏡湖醫仙妙手回春，可想要恢復到天幕那個程度也需要相當長的一段時間。」
說到這裡，眾人其實都不自覺想到了現在就在機關城的那個可憐巴巴小姑娘，居然會是天幕中的冷臉醫仙端木蓉？！
到底是經歷了怎樣的童年才會如此啊？
可念端先生分明對她很好啊？她們明明親如母女。又或者是燕丹做了什麼？
坦白講。
因為天幕的關係，燕丹走在路上或多或少都會承受一些異樣的目光。因為很多事情都可以聯想到他的身上……
而這一切，都是拜江小白所賜！
所以——
這倆人到底是怎麼和平共處到今天啊？
『時間把握的還挺準確。』江小白暗道。
因為《秦時明月》的時間線真的很慢。總共六季，可能也就過去了小半年時間。
而一直到第三季《諸子百家》開始，也就過去了不過三個月左右時間罷了。
所以燕丹說的真的挺準確的。
江小白說道：「就按照太子殿下所說，最多也不過就是三個月的時間好了。」
「公輸家與流沙同時與帝國合作。」
「公輸家只是用了最多三個月的時間，就製作出了打敗八爪蜘蛛的機關王蛇。」
「對吧？」
眾人愕然。
好傢夥！
你丫鋪墊這麼多，原來是在這兒等著呢。
「班大師，您能用三個月不到的時間研究出來一隻新的機關獸嗎？」江小白問。
「這個……這個……」班老頭說不出話了。
廢話！
如果真能這麼快研究出來，機關城早就獸滿為關了。怎麼可能一隻見不到。
而且！
墨家幾百年來傳承至今的機關獸也就是青龍白虎朱雀玄武這幾隻罷了。
八爪蜘蛛可能是班老頭研究出來的。
當然也不可能不是。
但機關赤練王蛇卻是人家公輸仇弄出來的。
這麼一比較，高下立判。
班老頭臉是完全黑了下來，氣鼓鼓的不吭聲了。
江小白嘿嘿笑了起來。
其實他可以是用一些委婉的辦法來的。
當然還可以私下勸說。
也省得把這個小老頭兒給氣死了。
但是天幕是給班老頭加過血條的。
哪兒能這麼容易就給氣死呀！
而且在江小白看來，墨家現在確實是有些沉迷於過去幾百年的輝煌中去了。
科研能力直線下降！
這一代，就特麼弄出來一個「電梯」。
其餘的全部都是在啃老。
猶如一潭死水，沒有什麼新鮮火力了。
反觀公輸家，卻是完全不同的。
那個蜃樓。
某種意義上，相當於是可移動的機關城了。
這可是完全是人家公輸家當代的努力。
從這方面來看，其實墨家真的已經out了。
還偏偏不自知。
江小白認為，應該讓他們全部清醒清醒了。
諸子百家中。
墨家和公輸家是最特殊的兩個門派。
需要依附一個龐大的帝國才能飛起！
人家公輸家已經插著翅膀在天上飛了。
墨家卻是自己把自己家的翅膀折斷了。
一個個的效仿祖師爺墨子。
可是你們也沒有人家墨子即便把腦袋摘下來也依舊活蹦亂跳的實力啊。
就像班老頭也是一樣的。
燕丹說搞研究需要燒錢，班老頭偏要反駁。
把墨家祖師爺都給搬出來了。
可是這對現在這也沒什麼卵用啊。
見班老頭訥訥不語，知道他不會再來事了，所以江小白才又繼續的往下說：
「諸位！」
江小白雙手手肘支在石桌上，然後雙手十指交叉，抵在嘴唇位置：「我們要意識到理想與現實之間存在的差距了。」
「不然與公輸家的差距將來還會拉大！」
「因為那時候的公輸家背後依靠的已經不是如今戰國七雄之一的秦國了。而是統一了天下，宇內獨尊的帝國。」
江小白的話仿佛有一種魔力，讓在場的所有人都認真的思考起來。居然忽略了這傢伙那看起來很裝逼的姿勢。
……
昏暗的石室之中，燕丹的眸子明暗不定。
燭火搖曳，映照著他陰晴不定的臉色。
「夫君！」
焱妃的聲音輕柔響起，「那個江小白到底在集會上說了什麼，讓你回來之後一直在思考。對妾身視而不見的。」
燕丹這才回神兒，對焱妃露出一個笑容。
「緋煙，是我疏忽了。」
他伸手放在焱妃已經隆起的小腹上，「我的月兒，是父王……是爸爸對不起你。」
稱呼的轉變，讓他神色間不免有些黯然。
焱妃看著自家男人落寞的表情，就很心疼。
「六指黑俠到底什麼意思？！他一定把你認定為下一任的墨家巨子了。可是為什麼現在又讓一個江小白與你打擂！」
在焱妃看來，這是對自家夫君的羞辱。
江小白不管再怎麼特殊，也只是一個小孩兒。何德何能與自己的夫君競爭！
焱妃的眉宇之間竟是有幾分煞氣。
有了身孕之後，焱妃非但沒有母性泛濫，反倒是殺心愈發的重了，時常會動怒。
但她隱藏的很好，燕丹完全沒有發現。
「我即便是成了墨家巨子又如何？」
燕丹和焱妃依偎在一起，看著窗外的月。
「與整個燕國比起來，還是太渺小了。」
墨家弟子遍及天下。
在諸子百家之中，人數僅次於農家。可即便是把機關城的老弱婦孺也給全部的算上，最多也就是一萬多人罷了。
燕國再弱，那也是戰國七雄之一啊！
打架沒贏過是沒錯。
掌握了墨家，似乎是有希望了！
但與自己的母國兵戎相見又豈是燕丹想看到的。
燕丹如果真有這麼心狠，燕王早就是他了。哪裡還至於落到今天這個地步！
「江小白在會上提出了很多有意思的想法，我說給你聽罷。」燕丹聲音很輕道。
而焱妃身影更輕。
堂堂陰陽家的絕代高手，發出的聲音居然像是哭了一般，有一種莫名的誘惑。
一隻鳥兒飛累了落在了窗口上，它歪著腦袋，似乎是在好奇的打量著室內。
那一雙綠豆大的小眼睛毫無保留的把自己看到的一切傳輸到對面走廊的石室。
江小白表情誇張的大叫，「臥槽！臥槽！」
少兒不宜啊這是！
這，這……是我這一個小孩子可以看噠？
眼睛卻是一眨不眨的，沒有移動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