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沒有穿衣服,渾身是血,身體扭曲的女人,她趴在門板上,大半個身子都露了出來。
在鏡中對視的那一刻,她竟還笑了笑,露出了一個詭異而充滿得意的笑容。
有那麼一瞬間,紀無歡的大腦陷入一片空白,冷汗浸濕了襯衣,隨後他發現自己的身體動不了了。
不但動不了了,連喉嚨也像是被什麼給扼住了,竟發不出來一絲聲音。
當然不是被嚇得動不了,而是他的肩膀被那隻血淋淋的手給抓住了!
聶淵側身站在鏡子前,低頭專心地從包里翻找工具,並沒有發覺他的異樣。
紀無歡只覺渾身僵硬,冷汗順著臉側嘩嘩的往下流,四肢卻像是被施法給定住了一般,動彈不得,密密麻麻的恐懼從天而降,壓得他近乎無法呼吸。
於是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鏡子裡,那個恐怖的女人又往下爬了一點,黑髮垂在他的臉上,那隻血淋淋的手在抓住他的肩膀之後,一點點地摸到了他的脖子上。
就像一條濕漉漉的蛇,觸感冰冷刺骨,寒意一點點刺進他的皮膚。
我靠!這是要命啊!
紀無歡覺得心臟都要被刺激到停止了,他儘可能不去看鏡子,緊盯著前面的聶淵,明明就在兩步之外,可是他卻發不出一絲聲音!
生死關頭,他不再試圖邁步逃走,反而選擇了卸掉身體的力量,隨著鬆手。
手電筒啪一聲落地,聶淵猛然轉身,卻只聽到身後砰一聲響,看過去的時候已是空空如也——紀無歡不見了。
電筒摔在地上打了兩個轉,他的背包也掉落在了地上,而廁所的門板上全是血!
聶淵猛然瞪大了眼睛:「紀白痴!」
下一秒廁所門「咚咚咚——」的響!像是有人拼命地踹著廁所門,令人毛骨悚然。
紀無歡被那女人從隔間頂上拽進了廁所隔間內,然後整個人被掐著脖子摁在了牆壁上。
這女鬼的力氣大得可怕,只是一隻手就掐得他發不出絲毫聲音來。
紀無歡只覺得脖子一陣巨疼,一剎那雙眼都有些發黑,險些失去意識,就在這時擺在廁所角落的拖把突然倒了下來,掃把柄直插女鬼的臉。
女鬼微微一頓,紀無歡就突然可以動了,他立刻掙紮起來,腳踹得廁所隔間咚咚咚響。
此時那個女鬼幾乎跟他臉貼著臉,這麼近的距離,比上次面對杜莎的時候還要清楚!那張蒼白的面孔上滿是鮮血,她的眼珠只有黑色,沒有眼白,濕漉漉的黑色頭髮就貼在他的臉上!
女鬼的另一隻手還在紀無歡的臉上摸來摸去,那張恐怖的臉輕輕轉動著,眼裡竟露出幾分滿意。
似乎很喜歡他的這張臉。
紀無歡剛一冒出這個想法,就看到那女鬼緩緩舉起右手,竟露出了刀尖一般鋒利的黑色指甲!
這鬼是要扒了他的皮!
這一刻,紀無歡終於明白,為什麼被鎮民替換的人,僅僅是變成了左撇子,外表卻沒有左右顛倒,原來是鬼披上了人的皮!
「咚咚咚——」的響聲在廁所里迴蕩,不止是他在踹門,聶淵也在踹。
人在接近窒息的時候,不但雙眼發黑,連聽覺都像是失去了,他隱約能聽到男人焦急的喊聲,但卻聽不清楚他叫的什麼。
在了解了魔方遊戲的規則後,紀無歡當然也想過自己會不會在遊戲中一命嗚呼,而當死亡真正降臨的時候。
他才知道自己的求生欲竟然這麼強,最重要的是,無論如何他都接受不了這種窩囊的死法,就算是死,也要保證顏值在線,絕不能把自己這臉給別人!
一切發生不過只有十多秒的時間,聶淵踹了三次門發現踹不開後,當機立斷,也丟了包,跳起來抓住門板,打算直接爬進去。
他剛一露頭便看到紀無歡被掐得快喘不過氣兒來了,那女鬼還用尖銳的指甲在他臉上比劃。
「滾開!」聶淵立刻不顧一切,直接將三下擲了下去,插進了女鬼的肩膀里。
女鬼一聲慘叫,她沒想到外面那人不但沒被嚇跑,竟還想來救人,還叫她滾?!身為一隻惡鬼怎麼受得了這樣的挑釁,她放開紀無歡,轉身就狠狠地撲了過去。
聶淵不退反進,打算把三下奪回來。
眼看女鬼的手就要掐住聶淵的脖子了,卻突然發出一聲悽厲的慘叫,像是有人拽住了她的頭髮狠狠拉扯,腦袋猛然往後一揚。
聶淵趁機拔出三下,剛要補刀,就發現她竟叫得一聲比一聲悽厲,鮮紅的身體開始抽搐扭曲,整個身體都像是一根被擰緊的麻繩,張牙舞爪地揮舞著。
痛苦又恐懼。
聶淵仔細一看,發現紀無歡的手居然貼在女鬼的後腦勺上,再仔細一看,他的手裡拿著那面小鏡子。
女鬼竟是被它給吸住了!
像是掉進了滾燙的油鍋里,她發出一聲聲痛不欲生的慘叫,拼命揮舞著四肢,手指在廁所的門板上抓出一道道血印,整張臉扭曲抽搐,身體就像是瘋狂扭曲的繩索,卻怎麼也沒辦法擺脫鏡子的吸力。
紀水仙發覺力不敵女鬼後,反而冷靜下來了,不怕了。憑著死也不能把自己的盛世美顏給別人的這口氣兒,開始找身上的鏡子,只是單手本來就很難拉開衣兜的拉鏈,加上他被掐得呼吸困難,已經快要失去意識了。
好在聶淵給了女鬼一下,讓紀無歡有了喘息的機會。
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翻出鏡子就直接衝著女鬼的後腦勺拍了上去。
事實證明,他們猜對了,鏡子就是它們的弱點!
紀無歡被拉進廁所的時候,眼鏡掉了,此時在他的1000度馬賽克世界裡,那女鬼就像一隻扭曲八爪魚,血紅的四肢拼命地揮舞著,扭成了一碗油炸拉麵。
還是有番茄醬的那種……
他可以想像這女鬼的正面,恐怕是鮮紅版的《吶喊》。
紀無歡再次腦洞大開,然後盯著她一點點地被吸走。
從後腦勺開始,直到最後一根手指,甚至能聽到她的骨頭被折斷被壓碎,根根扎進血肉里,這個可怕的女人竟就這樣被那面巴掌大小的鏡子給吸了進去!
紀無歡看著她消失,只覺得一陣痛快,一邊猛烈咳嗽大喘氣,一邊用手捂著心口,還硬是從嘶啞的嗓子裡艱難地擠出一句:「咳咳,想……要本帥哥的皮……沒門!」
隨著女鬼消失,門自己彈開了,聶淵趕緊打開門,一眼看到紀水仙還雄赳赳氣昂昂的,大鬆了口氣,然而一口氣還沒舒完,就看到他突然摸了摸自己的臉,竟露出無比絕望的表情,身體靠著牆壁一點點滑落,雙眼一黑。
「喂!」聶淵立馬衝進去接住紀無歡,見他滿臉是血,一臉痛苦地皺眉,嚇了一跳。
聶淵趕緊把紀無歡抱出去,平放在地上,先是聽了聽心跳,探探呼吸,見他好像沒事,懸著的心才落下了。
其實紀無歡並沒有真的暈倒,他好不容易死裡逃生,突然摸到自己的臉上全是血,以為皮沒了,打擊得他雙眼一黑,半天才緩過來,小聲地叫道:「陸哥哥,我沒事……」
話是這麼說,可實際上,紀無歡根本是一臉恐懼,緊閉著眼睛,渾身發抖,白淨的手指緊緊抓著聶淵的衣角。
看到紀無歡這小可憐的模樣,聶淵的心情很複雜,一邊是在心裡吐槽這膽小鬼,嚇死活該,一邊卻又不怎麼熟練的安慰起他。
這一刻,紀無歡不是為了保持小奶狗人設,而是真情實感的難過!
紀無歡撅起嘴,委屈巴巴:「陸哥哥,我怕……」
「沒事了。」
「我不是怕這個……」紀無歡的身體抖得更厲害了:「我不敢看,我的臉、我的臉還在嗎?」
「噗。」
聶淵實在是沒憋住笑出聲來。
他見過那麼多玩家,哪一個死裡逃生後不是慶幸不已,只有紀無歡,聶淵覺得好笑的同時,又覺得是情理之中,果然白痴的思維方式不太一樣。
能自戀成這樣也沒誰了,他想起當年初中畢業的時候,紀無歡去老師那裡把被沒收的東西領取回來。
人家都是遊戲機、玩具、漫畫、,只有紀無歡是整整一箱小鏡子,沒錯都是他上課用來自戀神遊的小鏡子,堆了滿滿一箱。
以前聶淵經常用這個嘲笑他跟個娘們似得,還給他取外號「班花」,結果紀班花還真就裝作羞答答的小姑娘,天天粘著他,差點被噁心死。
所以說,紀影帝的演技那是從小就練起的。
紀無歡還不肯睜眼,執著地又問了一遍:「我的臉還在嗎?」
「在。」
「真的嗎?」
「真的。」
「你不要騙我!」
「沒有!」
「那我還帥嗎?」
「帥!」
聶淵慣性回答,答完突然覺得有點不對頭啊,看這白痴怎麼笑得有點得逞的味道?
紀無歡稍微休息了一會兒,喉嚨不那麼疼了,虛著眼被聶淵扶著回去撿回眼鏡。
然後兩人繼續下鏡子。
聶淵找出把螺絲刀,下起來就快多了,他剛下了兩顆釘子,突然發覺身後拉著自己衣擺的紀無歡「咦」了聲。
聶淵趕緊扭頭。
紀無歡拿起剛才在關鍵時刻倒下來救了他的幸運拖把杆,拔出來後將便池裡那團密密麻麻的頭髮從血水裡給挑了出來,儘管已經做好了一定的心理準備。
結果還是被嚇得手抖了一下,因為那頭髮下面竟是一張白花花的人臉!
這一抖,眼眶裡面的眼珠子還掉了出來,帶著血絲在地板上滾了滾。
聶淵微微挑眉,拿過他手中的拖把杆,把那坨東西翻了個面,還用手電筒照了上去,仔細觀察。
那不但是一張臉,還是一張人皮。
只是臉以下的部位徹底扭曲成了一團,應該還沒在便池裡塞多久,用拖把杆戳一戳,就展開來成了一張完整的人皮。
而且這張臉還很熟悉,它是院子外面那個賣水果攤販的皮!
紀無歡一想起前兩天還跟她握過手,就差點沒吐出來!
聶淵把隔壁廁所隔間的皮也都挑了出來,刷刷刷,地上立刻擺了好幾團。
大多不知道塞了多久,鼻子眼睛身體揉成一團,已經分不開了,空氣里瀰漫著一股令人作嘔的臭味。
紀無歡突然想起在學生時代聽過的一個鬼故事。
有人通過鏡子請仙,請出來的卻是惡鬼,惡鬼扒了人皮就能夠偽裝成人,它裝成普通人,迷惑更多的人玩這個請仙遊戲,直到整個鎮子只剩下鬼。
不,他們或許還得留下一部分人,因為需要那一部分人來換皮。
當鎮上的人全部被換完死光後,就需要外來的人了。
這一批外來的——當然就是他們了。
「或許每隔一段時間,它們就必須換一張皮。」
因為很顯然,這廁所中塞著無數張人皮!
聶淵點頭表示同意:「如果是這樣的話,她的替換皮在哪裡?」
「……」
這句話說出來,兩人同時沉默了。
「我們就是啊!」
話音剛落,外面的走廊迴蕩起「踏踏踏——」的腳步聲。
作者有話要說:皮皮:我帥嗎?
現實中圓圓:噁心,醜比。
遊戲中圓圓:帥,還可愛!
皮皮:真實彆扭本妞了!圓妞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