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秋水耳際嗡鳴,狂亂劇烈的心跳頓時一聲大過一聲,幾欲撞出胸腔。
他直覺認為,左傾顏是生怕他們這些知情人當眾揭穿慕青的身份,對她和定國侯府不利,這才連夜匆忙送其離宮。
慕青離宮後不久,又有一群人從南宮門進宮,他理所當然地以為,那些人是返回宮中保護左傾顏的黑甲衛……
他之所以不阻止,便是怕打草驚蛇,壞了今早的計劃。
卻從未想過,後來回宮的那些人,也有可能根本不是黑甲衛!
慕青和黑甲衛出宮,潛伏隱匿在天陵城內,其實另有目的!
眾人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轉身,一把拽住杭春山的手,「二哥,快,快帶人回府一趟!」
「你是說……」杭春山瞳孔猛地一縮。
瞬間領會了什麼,轉眸怒視左傾顏,「妖女,你對杭家人做了什麼!?」
左傾顏莞爾,「自然是做了為民除害,替天行道的好事。」
她含笑的眸子微微抬起,帶起一抹攝人冷芒,「杭秋水,你敢勾結西秦害我夫君,就該預料到,你所做的惡事,終有一日會報應在你至親之人身上!」
杭秋水的臉皮隱隱顫動,卻死命忍著,他朝著杭春山沉聲一喝,「回去看看再說!」
「你敢動杭家,我定要你生不如死!」杭春山怒極放了狠話,火急火燎拂袖而去。
殿中氣氛凝滯緊繃,一觸即發。
杭秋水陰翳的眸子死死盯著左傾顏。
「左傾顏,你身為醫者,竟然傷及無辜之人!你不配為醫!」
聞言,左傾顏一臉詫異地揚睫,「無辜?」
她面容之上慢慢露出了一抹譏誚嘲諷,「你跟我提無辜,提醫德?」
「若非要說無辜,殷秦兩家被問斬的三族,難道不無辜嗎?」
「杭家親族與殷秦兩家比起來,不過早死和晚死的區別罷了。謀逆,叛國,暗害儲君,樁樁件件,都是誅九族的大罪。」
她一臉遺憾笑了笑,「可惜啊,殷岐和秦征先行一步,錯過了親族受他們的野心所累,身首異處的一幕。」
看著左傾顏的表情,杭秋水繃緊的心一點點往下沉,嘴上卻硬得很,「成王敗寇,那是他們無用!而我還沒輸!」
「是啊,你的確還沒輸,甚至,你勝券在握。但是杭相,這個世間沒有真正的兩全其美。」
左傾顏似乎洞穿了他藏匿極深的一抹驚慌,笑容更甚。
「這一局,杭相若想要贏我,便註定賠上杭家三族性命,孤獨登頂,終此一生,每日每夜受盡良心的譴責,直到閉眼。」
她直勾勾盯著他,裹挾著凜冽的寒氣和恨意,「杭相蟄伏這麼久,不就是憋足了勁兒想玩場大的嗎?」
「那本妃就用你杭家三族百來口人的性命,奉陪到底!」
「你這毒婦!」杭秋水心底不安涌動,隨著左傾顏的話,整個人如置冰窖,只能化作謾罵。
「多謝杭相誇讚,但我再毒,也不及你杭家兄弟倆萬分之一!」
左傾顏眼底恨意滋長蔓延,廣袖中指甲蓋狠狠地掐進還未痊癒的掌心。
「天禹山兩萬五千忠魂盡喪爾等毒手,東陵數萬百姓經歷著喪父,喪夫,喪子之痛,他們更跟我一樣,每日每夜,飽嘗生離死別之苦,剜心刺骨之恨……」
她的掌心抽搐似地劇痛,卻蓋不住刀絞般的心痛。
左傾顏一字一句迴蕩在氣氛緊繃的大殿中,如厲鬼索命般,聲聲纏繞在杭秋水耳際。
「今日,我便叫你好好感受一下,那種眼睜睜看著你的至親之人因你的狼子野心,一個接一個身首異處,與你陰陽兩隔,生死離別的滋味!」
杭秋水喉間迸出咬牙切齒的悶響,「你敢!?」
原本溫雅平靜的臉,被她一句又一句的恐嚇逼出猙獰面目,眾臣同樣被他這番模樣和左傾顏的話震驚得目瞪口呆。
左傾顏勾唇回視,眉目如刃,玉手微微揚起。
紅唇吐出極輕的兩個字。
「開始。」
話音一落,左成賀指尖彈出一顆石子,砸在殿外的一座琉璃宮燈上。
砰一聲清脆炸響。
早已等在殿門口的凜羽從懷中掏出一支信煙。
杭秋水猛地回頭,嘶聲厲喝,「攔住他!!」
詡影瞬間撲出去,於此同時,一群內侍忽然齊齊抽出隱於懷中的短劍,蜂擁著衝進殿內!
詡影差點與其中一人撞個滿懷。
這一瞬的耽擱,凜羽手中的信煙化作一道血色長虹,沖天而起!
杭秋水瞬間臉色煞白,如墜萬丈寒潭。
……
另一邊,杭春山才到宮門口,就撞見滿身是血前來報信的家僕。
「二爺,不好了!!」
「半個時辰之前上千黑甲衛衝進杭家,說要帶走杭家人,如有反抗,格殺勿論……」
杭春山急吼,「暗衛呢,暗衛幹什麼吃的!?」
「三爺今日入宮是要辦大事的,帶走了將近一半的暗衛......」家僕額頭磕破,隨手抹了一把淌入眼睛的血水,「這些黑甲衛武功極高,與殺手無異!杭家暗衛盡數戰死,還有二房和三房幾個公子,誓死反抗後被當場斬殺……」
家僕迎著杭春山悲怒的目光,強壓著喉間翻湧的猩甜,「幾位夫人和小姐都嚇暈過去,最後,所有活著的杭家人……都被帶走了!」
杭春山神色陰鶩,「帶去了哪裡?!」
「小的已經派人暗中跟上去,他們去了一個叫山茶別苑的地方,是燼王在天陵的另一個落腳之處!」
「左傾顏!!!」
杭春山爆吼一聲,手掌蘊了內勁往地上一拍,堅硬的青石板地瞬間皸裂。
「去找尤靖,讓他再撥一萬人過來,圍了山茶別苑!一隻蚊子都不許飛出去!!」
他手一揮,身後緊跟著他的駐軍神色一凜,「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