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延見不少朝臣紛紛附和起來,一副義憤填膺的模樣,頓時也沉了臉色。
緩緩走到簾前,負手而立,身姿筆挺,面對眾人站定。
「我看誰敢!」平日裡儒雅溫和的眸子,此刻淬滿寒霜。
殿內氣氛陡然緊張。
杭秋水冷哼一聲,絲毫不怵唐延,慢聲道,「既如此,便依了眾位同僚所言。」
他揚手輕拍幾下掌心,又一隊身穿御林軍的駐軍士兵快步跑進來。
他們鎧甲上散發著冰涼的秋寒氣息,讓大殿本就凝滯緊繃的氛圍平添一抹凜冽殺氣。
左成賀悄無聲息握緊了藏於黑袍之下的佩刀,目光如鷹,警惕地環顧著殿內每一雙不懷好意的眼神。
已是打算好,誰敢朝幔帳後的人動手,誰就將成為今日他長刀下第一縷亡魂。
就在這時,幔帳後忽然傳來一聲極輕的女子嘆息。
「黃芪,把帘子撤了吧。」
「是,太子妃。」黃芪眸中掠過一抹擔憂,還是依言指揮著內侍,將擋在左傾顏前方的淺金幔帳移走。
玉階之上,露出一張明艷端莊,耀如春華的年輕容顏。
那雙璨若星辰的眸子裡,杭秋水竟然看不見一絲懼意,瞬間,他的心像是被未知名的毒蟲蟄了一下,忽然有些坐立難安。
杭秋水不咸不淡開口嘲諷,想要刺破她的鎮定自若。
「太子妃娘娘當真是端莊賢惠啊,太子殿下戰死的噩耗傳入宮中已有兩日,聽聞皇后娘娘傷心過度連早朝都來不了,太子妃倒還像一副沒事人般,如此堅韌的性子,真叫微臣欽佩。」
話音一落,立刻有朝臣附和。
「哼,此等無情無義的女子,指不定早盼著太子回不來,她便能肆無忌憚勾結她那身為北戎國師的父親,謀奪東陵江山!」
聞言,唐延和沈清等人一臉憤懣,本欲開口爭辯幾句。
只見左傾顏輕笑一聲,慢條斯理道,「本妃早就說過了,只要一日沒看見太子的屍體,絕不相信太子戰死,更不會讓任何人,藉此機會,攪亂東陵朝堂。」
聲線平緩,威勢卻是十足。
陳閣老冷笑,「說得比唱得還好聽,你左家不忠不義,叛國投敵,此事已是板上釘釘,你一個逆臣之女,還有何資格坐在這金鑾殿上冠冕堂皇,指點江山!」
「陳閣老說我們定國侯府通敵叛國?」左傾顏平緩的聲音微微上揚,目光掃過滿臉狼狽的朝霞,「證據呢?難道就憑這個背主忘恩的賤婢之言?」
「要這麼說的話,您老府上隨便一個下人,但凡長了嘴又沒點良心的,都能污衊主家謀反?」左傾顏笑容更甚,「難怪,陳閣老寧可讓自己的兒子端屎端尿,也不肯多請幾個下人……」
「你!你找死!!」陳閣老頓時氣得吹鬍子瞪眼睛。
左成賀捏著他從前的事嘲諷他也就罷了,左傾顏一個毛都沒長齊的臭丫頭,竟敢嘲笑他!
不過,他氣歸氣,在朝堂淫浸多年,沒那麼容易讓左傾顏三兩句話帶偏,「你跟我要證據是吧!」
「那箱子裡的信,難道不是證據!?」
「信件可以假冒,筆跡也可以仿寫,陳閣老是大學士出身,難道不明白嗎?尤其我祖父已經去世,對他老人家來說,所有的冤屈皆是百口莫辯。」
左傾顏很清楚,祖父不可能寫下這樣的信。
杭秋水之所以仿造這些信件,也不過是為了佐證而已,因為他深信,在揭穿左成賀的身份後,左家跳進紅雲河也洗不清,自然也不會有空去細查核實這些信件。
陳閣老冷哼,「你還想砌詞狡辯!就算如你所言,筆跡可以仿造,那他呢!」
他揚袖直指左成賀,「你父親以北戎國師的身份,在北境傳播瘟疫,又領兵入關為禍北境,他站在這裡,就是最強有力的證據!」
左成賀痛苦地闔上眼。
他的所作所為,終究成為旁人攻訐定國侯府的力證,是他害了顏顏,讓父親的一世英名蒙上污點!
「我父親並非是真正的北戎國師,北境瘟疫更非他所為。」
隔著宮帷深重,左傾顏凝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在我心裡,他前往北戎臥薪嘗膽多年,是為了取得北戎王信任,以期有朝一日,征服北戎,立不世之功。」
左成賀心尖一顫。
他清晰地看見,左傾顏眼底隱隱顫動的淚光。
原來,此時她口中所說之人,才是她打從內心裡期望的父親……
想起重逢時她那滿眼的受傷難過。
是他這個父親,讓她失望了……
陳閣老和幾個朝臣紛紛嗤笑,「什麼叫在你心裡,你說臥薪嘗膽就是臥薪嘗膽嗎?全憑你左家人一張嘴?」
左傾顏收回視線。
「黃芪,把東西交給陳閣老。」她面色從容,「各位大臣們,也都看一看。」
黃芪將一疊信件送到他面前。
陳閣老冷著臉接過,打開了一封,整個人都愣住了,又接連打開了第二封第三封,最後,一張老臉溢出狂喜。
「這、這……」
他激動得說不出話來,胸膛劇烈起伏,喘息不止,看向左傾顏的目光也變了。
「太子妃!信上所言,可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