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闖府

  夜半時分,在齊王妃不眠不休的照顧下,祁皓總算是退了燒。

  他泛紅的臉漸漸恢復常色,口中卻喃喃低語,似陷入夢境之中。

  「左傾顏……左傾顏……」

  齊王妃以為他醒來,猛地站起身,卻發現他顫抖的唇只喊出了一個名字。

  「皓兒剛剛在叫誰?」齊王妃忍不住問身邊的老嬤嬤。

  「好像是左什麼顏……」

  「左傾顏?」齊王妃下意識想起定國侯府左家,近日名聲在天陵城內扶搖直上的左家大小姐。

  「對,就是這個名字!或許這位小姐對世子來說非同一般?」

  「這……莫非是皓兒的心上人?」

  齊王妃震撼不已,想起祁皓平日裡不近女色,這還是第一次提及女子的閨名,而且是在夢中。

  她憂慮的眉目微緩,正欲開口遣人走一趟定國侯府將左傾顏請來,督見外頭漆黑的天,到嘴的話咽了回去。

  老嬤嬤心領神會,「奴婢明日代王妃走一趟定國侯府。」

  忽然,岑奉面帶喜色喊道,「世子醒了!」

  齊王妃頹然衰敗的眼神驟而重現生機。

  「晧兒!」

  祁皓視界一片模糊,直到看清齊王妃憂慮消瘦的面容,昏漲的頭腦漸漸清醒過來。

  「母妃……」

  齊王妃聞聲淚如雨下。

  上蒼庇佑,她的皓兒總算挺過來了!

  「水……」祁皓低喃,只覺心口鈍痛不已,開口說了一個字,呼吸卻越來越急促。

  「王妃,水在這兒!」

  齊王妃接過老嬤嬤遞來的水,一口一口餵入祁皓嘴裡。

  齊皓突然似嗆了水般重咳起來,咳得眼淚鼻涕直飆。

  「皓兒,你別怕,母妃在這兒呢,誰將你傷成這般,我定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齊王妃既心疼又難受,急急看向岑奉,「太醫,您快給皓兒瞧瞧。」

  岑奉為他診了脈,抬手按壓傷處周圍,張口問,「這裡疼嗎?」

  祁皓疼得無力開口,胡亂點頭,待按到極近肺的一處,尖銳疼痛讓他猛地嘶喊出聲。

  而後是一陣更劇烈的咳嗽。

  咳嗽牽扯到傷處,又是撕心裂肺的疼痛。

  折騰過這輪,祁皓額頭冷汗直冒,臉上也慘無人色。

  齊王妃擒著淚水為他拭去額際汗水,就聽岑奉道,「世子拔箭時傷了肺,所幸平日身體強健,恢復得極快,總算是挺過來了。」

  在場眾人紛紛鬆了口氣。

  岑奉卻沉吟道,「不過這次的傷至凶至險,日後心肺恐會留下舊患。尤其到了春秋換季之時,要多注意調理,平日裡更要平心靜氣,不要動怒,以免引發肺喘之症,傷及壽元。」

  「是,我們會好生照顧他的,謝岑大夫大恩!」齊王妃屈膝行了一禮,驚得岑奉連連避開。

  「使不得使不得!王妃折煞下官了,救治病患是醫者之責。世子現下脫離了險境,臣也該回宮一趟。」

  他與齊王妃寒暄了幾句,執起藥箱本欲告退,寢室的門卻被突然踹開!

  室外涼風襲來,急促的甲冑足履碰撞聲震耳欲聾。

  目之所及,齊王府侍衛統領被五花大綁卸了兵器。

  總管事脖子上架著一柄利刃,身後人粗魯將他推進屋來。

  他身後,凶神惡煞的黑甲衛手中刀劍寒光奕奕,驚得房中婢女失聲尖叫。

  「王妃!?」岑奉頓時慌了。

  齊王妃更是臉色大變。

  這大半夜天陵城內,竟有身著甲冑踩著履靴的軍士闖進齊王府?!

  想起身後祁皓還躺著不能動彈,她怕得要命,還強忍著顫抖的腿色厲內荏大喝,「你們是誰?!竟敢挾帶刀劍私闖齊王府,是想造反嗎!!」

  「說黑甲衛造反的,齊王嬸絕對是普天之下第一人。」

  門外,祁燼一身白袍清冽如山澗冬雪,緩步跨門而入,帶來滿室霜寒。

  「你說黑甲衛闖進齊王府就是造反?敢問王嬸的意思,是將齊王叔當成了天子,還是將自己當成了中宮之主?」

  「你休要滿口胡言栽贓陷害!」齊王妃大聲反駁,她再怎麼生氣,也絕不敢認下祁燼口中大逆不道之言。

  「我們王爺忠於皇上,為國為民,何曾有過不臣之心!」她指著祁燼怒喝,「倒是你祁燼,三更半夜帶兵私闖王府,該當何罪?!」

  「王嬸慎言,本殿今夜前來是奉父皇之命搜捕行刺皇后的刺客。」他將手上的明黃聖旨揚了揚,側首瞥了榻上的祁皓一眼。

  「據當晚值守的御林軍眾人所言,從宮中僥倖逃脫的那名刺客左側胸口中了一箭。敢問王嬸,府中可有中箭的傷患?」

  「砰」!

  岑奉手中藥箱砰然落地,瓷瓶針包傷藥灑了一地。

  他面色驟變,瞳孔猛縮,微微顫顫地跪了下來,發抖的手指向榻上的人,「三殿下!臣、臣真不知道,世子竟然是……」

  「岑奉!」齊王妃厲聲怒喝,「皓兒不是刺客!」

  齊王府與皇后娘娘素來無仇無怨,皓兒又是守衛皇宮的御林軍,豈會做行刺中宮之主這般荒誕的事?!

  「母……母……」身後祁皓聽到動靜,硬是撐開眼皮嘶聲喊起來,可惜無人聽到他劇烈喘息中細如蚊吶的聲音。

  「昨夜亥時,刺客中箭從椒房殿殿頂摔下,御林軍眾人搜捕了一夜都沒找到人。我審問了西宮門的守衛,才知道齊王府的馬車曾在亥時擅自離宮。」

  祁燼面無表情,霜冷目光落到岑奉身上,「岑太醫,你是何時開始替齊王世子治傷的?」

  「就是昨夜!昨夜亥時臣本在眷棠宮,是齊王妃火急火燎求到貴妃娘娘跟前,說世子病危刻不容緩,臣這才隨她來了齊王府,王妃出宮走的就是西宮門,我當時也在車裡!」

  「那你見到齊王世子的時候,他病情如何?」

  「我到了齊王府才知世子是中了箭傷。當時箭已經不知被誰拔了出來,世子血流如注,傷勢兇險。我沒敢過問太多,想著先搶回一條性命再說,沒想到……」

  岑奉回想著昨夜的種種,越想越覺得就是這麼回事。

  定是齊王妃用那駕馬車偷偷把世子帶出了皇宮,悄然安置到榻上,等他到王府的時候看到那一幕才會不疑有他動手救人……

  「你們簡直是血口噴人!」

  齊王妃急得快要喘不過氣來,胸口劇烈起伏,連日來心力交瘁讓她的身子疲憊不堪。

  「晧兒絕不是刺客!」

  急怒攻心下她腿上發軟,整個人歪靠在嬤嬤身上,指著他顫聲道,「祁燼,你敢栽贓齊王府,待王爺回來,定會到聖前參你一本……」

  聽著祁燼和岑奉你一言我一語,榻上的祁皓也氣得渾身發抖。

  齊王妃還在強撐著身子嘶聲辯駁,「岑太醫莫要被他亂了心神,皓兒分明是前日受的箭傷……箭是府醫替他拔的!不信你們大可以傳府醫來問話……」

  祁燼嗤笑,「府醫是齊王府的府醫,王嬸覺得他的供詞有意義嗎?」

  「是、是左……」祁皓的聲音終於傳了過來。

  祁燼冷冷勾唇,「來人!」

  齊王妃驟然一驚,咬下舌尖,強打起精神瞪他,「你想幹什麼?!」

  「當然是搜查世子射傷皇后娘娘和擊殺秦嬤嬤的弓箭。」祁燼一臉不耐煩。

  「不、不許……」

  燼王今日分明是有備而來!不能讓他搜府!

  祁皓下意識抬手想要阻攔,這一動又拉扯到左胸的傷口,頓時疼得他兩眼發黑。

  祁燼手一揚,「給我搜!」

  「是!三殿下!」

  祁皓微弱的反抗聲淹沒在黑甲衛震耳欲聾的應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