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和慕青臉色不好,唐延又道,「請皇后娘娘和太子妃放心,如果顧千殤想拿下天陵,只能取道陽城或者良城,不管是定國侯和燼王殿下,都不可能讓他輕易通關。」
左傾顏擔心的卻不是外敵。
只問唐延,「你手裡的五萬東南駐軍最近沒什麼異動吧?」
「五萬東南駐軍的統領名叫尤靖,是陽城守將馮越將軍的侄子,有他在,東南駐軍出不了亂子。」
「這次衛鳶持密令前往陽城調兵,馮越將軍囑咐尤靖,讓他帶著十萬東南駐軍隨衛鳶回援天陵。一切行動,都配合天陵這邊的調配。」
「迄今為止,尤靖對太子殿下和我都十分敬重,沒有任何異樣。」
慕青頷首,「如此甚好,不過,你還是要加留意。」
東南駐軍畢竟不是親軍。
她與左傾顏互視一眼,又叮囑,「顏顏,皇庭別院那邊,一定讓黑甲衛盯緊了。」
左傾顏頷首,「母親近日總是睡不安穩,不如明日宣杭太醫令進宮,讓他給您開方子調理調理吧。」
慕青眯眼。
就聽左傾顏笑道,「杭太醫令要是忙不過來了,我便親自走一趟皇庭別苑,為父皇請平安脈,正好替殿下儘儘孝心。」
慕青卻有些擔心,「杭家人把皇庭別苑盯得那麼緊,若不是我們還沒跟祁天威撕破臉,慕晨差點兒出不來。」
慕晨正是當初假扮棠貴妃,陪著祁天威在皇庭別苑住了一段時間的慕家表姐。祁天威見色起意,本想趁機留下慕晨,誰知祁燼大張旗鼓請皇后娘娘回宮,他才不得不放人。
左傾顏冷哼,「這老東西分明已經不行了,還是死性不改。要我看,母親的藥,下得還是輕了。」
「杭春山此人一直很警惕,我不得不小心行事。不過你放心,那藥他沾了那麼久,就算杭春山妙手回春,也幫不了他。」慕青只要一想起他日後再也不能禍害女人,就覺得心情舒暢。
她看著左傾顏,猶豫道,「這時候,你一定要親自去皇庭別苑不可嗎?」
左傾顏朗笑,意味深長望著窗外曜日,「女兒最近看了《六韜·武韜》。」
「書裡面說,鷙鳥將擊,卑飛斂翼;猛獸將搏,弭耳俯伏;聖人將動,必有愚色。女兒正打算學以致用。」
聞言,慕青胸腔微微起伏,慢慢,露出一抹釋然的笑。
「能而示之不能,顏顏,你長大了。」
左傾顏星眸含銳,定定回視慕青,「殿下將江山社稷交託給我,我必不能叫他失望。」
……
祁天威在別苑靜養,那裡遠離了朝堂的喧囂,只有靜謐與祥和。
皇庭別苑位於城郊,被鬱鬱蔥蔥的竹林和盛開的花壇所環繞。
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花香與竹子的清新氣息。
竹林間還擺著一台七弦古琴。
陽光透過稀疏的雲層,灑在他靜養的別院之中。
院內的水池波光粼粼,映照出藍天白雲的倩影,偶爾有幾隻彩色的魚兒躍出水面,激起一圈圈漣漪。
這片看似寧靜的天地,卻瀰漫著一種壓抑的氣氛。
祁天威坐在精緻的檀木椅上,眉頭緊鎖,目光深邃而憂鬱。他的手中把玩著一隻玉杯,杯中茶水早已冷卻,卻仍捨不得放下。
四周的宮人小心翼翼地侍立著,大氣都不敢出,生怕稍有不慎便會觸怒他。
祁天威的身體雖然日漸衰弱,但他的精神還算矍鑠。
閉上眼睛時,腦海里就會時不時浮現杭春山的話。
祁燼是故意的……
他找到了您卻把您藏起來,左傾顏讓您在關鍵時候醒來,讓您覺得身邊無所倚仗,只能靠他們,信他們……
他們的目的,就是儲君之位!
思緒斷開,他又想起祁燼當日勸他寫下罪己詔時說的話。
說好要救他出去,可是現在呢,祁燼出征前,甚至都沒有到皇庭別苑與他這個父皇辭行!
砰!
手中玉杯被砸了出去,碎瓷聲在靜謐的園林中格外清脆悅耳。
「父皇這是怎麼了?」
左傾顏穿著尊貴不失俏麗的宮裝,緩步朝他走來。
繡鞋踩過脆瓷,發出細碎的裂響。
「怎麼是你?」見到她,皇帝的內心如同波濤洶湧的大海,壓抑著無盡的怒火和暴躁。
左傾顏斂衽行禮,從容不迫,「戰事緊急,殿下匆忙離京,臨走時吩咐兒媳,隔三差五別忘了過來看望父皇,給您診平安脈。」
祁天威聞言冷嗤,「朕有杭太醫令,何須你來診脈。」
左傾顏臉色波瀾不驚,「殿下說了,若是父皇身體無恙,可與母后商議,請父皇回宮,親自照顧。」
祁天威倏地抬眼,難掩錯愣驚喜。
「你要接朕回宮?」
「若父皇身體合適,自然可以回宮。」左傾顏朝一旁的侍女瞥了一眼。
皇帝眯眼,會意道,「太子妃替朕診脈,你們幾個都出去。」
幾人相視一眼,臉上有些遲疑。
皇帝當即變臉,「怎麼,朕連你們都使喚不動了?」
「奴婢不敢。」幾個慌忙退出。
滿園靜寂。
皇帝看向左傾顏,「說吧,要怎麼樣才肯幫朕回宮。」
他只是病了,不是傻了,左傾顏提一嘴,他就知道,這事兒有條件。
「父皇英明。」
左傾顏目光慢悠悠掃過周圍的林木翠竹,最後落在那台七弦古琴上。
「父皇在皇庭別苑的日子,過得還挺滋潤的啊。」
卸去了謙卑恭謹,左傾顏眸子裡蘊著疏冷,嘲諷。
事到如今,她已經沒必要繼續在他面前演戲。
祁天威眉峰微蹙,壓抑心底湧起的不悅。
她這個樣子,像極了慕青。
還沒來得及問慕青被他們藏到哪裡,左傾顏已經走到古琴前,撫過木琴,纖塵不染,
「看來這皇庭別苑的婢女,倒也是多才多藝。」
「你到底想說什麼!」
「最近,七皇子沒少在父皇面前露臉吧?」
祁天威眉心一跳,故作鎮定,「談兒來看朕有何不妥?」
杭春山跟他說的那些話,難道這麼快傳到左傾顏的耳里?
杭春山說祁談年紀小,容易把控,立祁談為儲君,他還有機會可以重掌朝政。可若等祁燼擊退顧千殤,威名遠揚,騰出手來收拾朝堂的時候,他再想要換人,可就沒那麼容易了!
他盯著左傾顏,目露不悅,「你們過河拆橋把朕扔在這不聞不問,還不讓談兒來盡孝不成!?」
這皇庭別苑大都是杭家的人,他不信左傾顏一個女流之輩,還能把手伸得那麼長。
「父皇多慮了,兒媳已是太子妃,豈會跟一個十歲的稚童爭寵。」
祁天威對七皇子這麼敏感,就越是證明,其中另有蹊蹺。
不過,眼前還不宜打草驚蛇就對了。
祁天威眼色極度不耐,整個人越發暴躁。
他陰沉著臉,「到底要如何才肯接朕回宮,你直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