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閨房

  祁燼悶聲不響來到她面前,督見她染了血的衣袖和斷了半截的衣裙,眸子溫度驟降。

  「你受傷了?」

  左傾顏才發現自己還是滿身泥濘,狼狽不堪的模樣,急道,「從馬車裡摔了出來,不礙事,血都是蟲草身上沾的。」

  祁燼眼裡寒霜未褪,反是殺意瀰漫,繃緊下顎寒聲問,「人是衝著你來的?」

  他還以為她從京兆府領了巨額銀票的事走漏了消息,這才被人惦記上。竟然是有人蓄謀想要她的命?!

  「是。」左傾顏眼裡也漾出怒意,「我已經知道是誰了,你隨我來。」

  「凜羽,讓帳房結診金,送小笛大夫出去。」

  「大小姐,我剛剛的提議還請您再仔細考慮一番......」小笛大夫急聲叫住她,他真的很希望左傾顏的針灸推拿術可以幫更多的人。

  左傾顏本欲拒絕,似是想起了什麼,眸色溫和了下來,笑道,「我會好好考慮的,剛剛說的東西,也請小笛大夫費心替我尋來。」

  小笛大夫臉色一喜,乾脆道,「沒問題,我這就回去就給你找來。」

  「送過來的時候麻煩您用木盒替我包好。畢竟那東西實在有些危險。」

  「這好說,好說。那在下先告辭了。」小笛大夫作了一揖,腳步輕快地離去。

  左傾顏說完轉身,才發現祁燼臭著臉,目露戾色,只差沒在小笛大夫背上瞪穿一個洞來。

  她假裝什麼都沒看到,抬腳朝主屋走去。

  進了主屋,祁燼被請到案前喝茶,左傾顏則獨自進了裡屋收拾。

  這還是他第一次走進女子的閨房。原本慌亂焦躁的心漸漸定下來,凝神掃了四周一眼。

  橘橙色的輕紗帳幔,繡著清秀美人的屏風,妝案上擺放著精巧的首飾匣。匣子上鑲嵌著各色寶石,一看便是宮中御賜的珍品。

  案上青銅鏡旁,還擱置著零零散散的瓔珞項圈,在黃昏柔和的燭火中熠熠生輝。

  裡間傳來衣裳褪下的窸窣聲,接連而來的還有水瓢碰撞浴桶的輕響。

  原本搭在膝上的雙手微微一僵,加之屋內悶熱,祁燼清俊的面容浮出些許霞色。

  他下意識撇開眼,卻不經意掃到了帳幔下疊得整齊方正的錦被和軟枕。

  還記得那夜,她團著金鸞色的雲錦薄被,玉手用力攥緊鑲金繡軟枕,面色潮紅,香汗淋漓......

  「砰」!

  茶盞碎了一地。

  他從瓷器脆裂聲中猛然醒過神來,心猿意馬的畫面驟而散去。

  「怎麼了?」浸在浴桶中的左傾顏聽到動靜,嬌脆的聲音從裡間傳來。

  「沒、沒事。」祁燼眼神慌亂,喉間溢出的嗓音帶了一絲異樣的沙啞。

  「我快好了,你再坐會兒。」

  很快,裡間的門被推開,氤氳的熱氣從裡間悄然溢出,左傾顏披散著長發走出來,衣裳齊整。

  兩彎煙眉似蹙非蹙,雙頰邊上的劉海被水氣打濕,緊貼著因熱氣而泛紅的臉龐,一襲素淺雲紗長裳包裹著曼妙的身姿,配上雪白腰帶,似極了天上貪玩落凡的仙子。

  他不知不覺站了起來,走到她面前,「今天可是被嚇到了?」

  她有些怔然抬眸。

  看著突然間靠得這麼近的人,恍然想起,他這是第一次進她的寢室。方才回府時心裡著急未曾多想,如今看來,實在有些不合適。

  可人已經進來了,總不能趕他走......

  她頷首,「確實有些害怕。」

  聞言,帶著熱燙的手指輕輕颳了下她的鼻尖,「該你的!」

  鼻尖還有些微涼濕氣,他忍不住握住她的雙臂,扳起臉訓斥,「讓你下次還四處亂跑!」

  說起這個,左傾顏還真覺得有些委屈。

  她分明只是想買些藥材順道把銀子領了,是路上遇上喪事又恰逢河道集市人多,才改了山道……

  難道,連那喪事也?

  「怎麼了?」見她神色有異,祁燼眸色一厲。

  她這才將今日所遇娓娓道來。

  聽著她平靜的聲音,祁燼眼裡的殺意越發瀰漫開來,一雙戾眸隴上嗜血之色。

  「祁皓他是活膩了吧。」

  左傾顏見他神色不對,連忙開口,「受了我那一箭,他不死也得去掉半條命,而且,我還藉機將譚仲庭拉到我們這邊。蟲草那邊雖然出了點意外,不過我剛也已經保住她性命。你……你千萬不要衝動。」

  祁燼見她急了,臉色微緩,卻仍是面無表情,「你放心吧,本殿此生只衝動過一回。」

  他意味深長的眸光落到她嬌俏的面容之上,黑漆漆的眸子裡閃過一抹光亮。

  左傾顏詫然之間卻想起假山里那個叫人臉紅心跳的吻,好不容易褪去熱意的臉色驟然泛紅。

  「你又胡說八道些什麼!」

  祁燼被她逗得勾唇,緩緩湊近她的臉,「本殿可什麼都沒說,倒是你,這小腦袋瓜里在胡思亂想些什麼,嗯?」

  「祁燼!」她退開一步,惱怒瞪著他。

  祁燼垂下眼瞼,收斂了眸中的動情之色,他的小丫頭,永遠都這麼不經逗。

  要是讓她得知了那一夜的真相,還不得嚇得縮進烏龜殼裡再也不理他。

  此事,還是等他虜獲了佳人芳心,再好好解釋一番吧。

  「你說的長弓現下在何處?」祁燼心裡有了抉擇,抬眸間已是轉移了話題。

  左傾顏神色一正,走進裡間翻找半晌,才拎著那把精緻的長弓和箭囊來到他身前。

  還未接過手祁燼面色已經黑沉了下來。

  「看來你也認得此弓。」

  譚仲庭敢在紙上寫下齊王世子之名,十有八九不會出錯。

  祁燼寒聲道,「當年齊王為祁皓請封世子,我正好在一旁伺墨,父皇擬旨賜封世子時,將這把流雲弓賞給了祁皓。」

  「可齊王府與我往日無怨近日無讎,他想要我性命,只能是受人指使。」

  她未說是誰,祁燼已然滿目霜寒給出了答案。

  「林詡風!」

  他抬眼面無表情拿起長弓和箭囊站起身,「此事交給我,你今夜早些歇息。」

  「你要做什麼!」左傾顏忍不住上前拉住他,吶吶開口,「我說真的,別衝動行事。」

  見她抿著唇憂心忡忡,祁燼松下眉眼,揉了揉她的腦袋,終於沒再逗弄她,「放心吧,我知道分寸。」

  得了保證,她頷首道,「那你自己小心點。」

  「好。」

  左傾顏送祁燼出主屋大門的時候,凜羽正立在門外,身上還染了血。

  祁燼冷睨了他一眼,對左傾顏道,「老侯爺給你的暗衛既不中用,就還回去吧,我讓天樞安排幾個高手給你。」

  凜羽面色驟熱,咚地跪到地上,「是屬下的錯,屬下一時大意,領著小姐走了山道,才會給了刺客可乘之機,讓小姐深陷險境,請大小姐責罰!」

  祁燼眸色冷厲,卻感覺下擺一緊,一隻白皙的手悄然扯住他的衣角。

  左傾顏輕咳了聲,「你先回去包紮傷口換身衣裳吧,蟲草還躺在床上起不來呢,等她好了再罰你。下去吧。」

  凜羽眼底泛滿紅血絲,哽聲道,「謝小姐!」

  他退下之後,祁燼不悅道,「御下之術,需得賞罰分明才是。」

  她俏皮的翻了個白眼,施施然行了個禮,「臣女謹遵教誨,恭送三殿下。」

  祁燼忍不住揚唇,在她腦袋上敲了一記,「我走了。」

  他攥緊手上的流雲弓,踏出定國侯府時眸色已冷。

  「天樞,入夜前讓開陽過來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