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戎嵐城,是距離北戎王都最近的一所繁華地。
與其緊緊相挨的青嵐關,可以說,是直面進擊王都最難攻克的一道屏障。
葉輕所率領的神策軍和天璇麾下的三萬七星衛,分主側兩路,殺進北戎。
尤其是擔任主力軍的神策軍,以勢不可擋之姿,連破十城,斬殺北戎名將桑格木,於十日前到達青嵐關,與七星衛在關隘前分兵合圍。
合圍後的八萬主力軍,用了一個月的時間,終於徹底攻破青嵐關,占據嵐城。
這一夜,神策軍和七星衛的將士們在城中安營紮寨,整裝待發,靜候進攻王都的號角吹響。
戰後的嵐城,樓閣傾倒,池台蒙塵。
嵐城郊外,更是荒野淒淒,百里無人。
北戎從前是遊牧民族,得知戰事將起的時候,部分百姓快速轉移,逃之夭夭。
神策軍攻破嵐城後,葉輕下令不得擾民傷民。
可就算如此,沒有逃離的百姓卻是不信,躲在家中不敢出門,城中店鋪也大門緊閉,長街巷陌,一片蕭索。
皓月當空,繁星點點。
葉輕立在嵐城最高的城樓頂,垂眼俯瞰著遠處。
王都城牆上,烽燧五里一燃,烽火連天。
城牆下,北戎禁軍更是五步一崗十步一哨,手持彎刀,戒備森嚴。
蘭提真穆在軍事上頗具才華,十分清楚,北戎在經歷了北境的潰敗後,士氣大傷,兵力也捉襟見肘。
所以,在得知葉輕撕毀協議,對北戎出兵時,他第一時間審時度勢,急下王令,把散布在外的絕大部分兵力抽調回王都,將北戎王都守得固若金湯。
葉輕心裡清楚,他們之所以在入境後,得以勢如破竹,連下十城,很大程度是由於蘭提真穆的主動放棄。
正因如此,他心裡沒有一絲一毫的驕傲。
也很清楚,攻破北戎王都,才是此行最艱難的戰役。
斥候探得的消息,北戎王都,至少還有十五萬守軍!想起前幾日收到西南戰場,忠勇侯戰敗,卞雲關被破的消息,葉輕的眸色沉了又沉。
果然,以東陵的兵力,同時分兵兩個戰場,還是吃力了些。
雖然神策軍和七星衛都是精銳,可是,人數還是太少,單從氣勢上就弱了一截。
所幸,蘭提真穆摸不清他們的底子,也不可能輕易出城反攻。
為今之計,他們只有佯裝進攻,暗中等到左兆熙和玉衡的蜉蝣軍到位,利用師父詭異莫測的七星陣,前後夾擊,速戰速決,方能及時回援天陵!
轉眸,他的眼睛看向天陵的方向。
連日征戰泛著血絲的眼底,多了一抹溫潤。
明日,就是他們大婚之日了吧。
可惜,他沒有福分,看一眼鳳冠霞帔,燦若春華的她……
「想什麼呢?」一隻手掌用力朝他背上一拍,葉輕胸腔猛震,差點沒吐血。
一轉臉,就對上天璇特大號的笑臉。
「三弟,思春呢?」
「二哥,你眼角的淤青養好了?」葉輕恢復如常,斜睨著他。
全然沒想到,二哥不但沒死,還藏起來幫著祁燼練兵,將他們幾個瞞得死死的。
「嘿,打虎親兄弟,有話好好說。」天璇捂著眼睛後退一步,連連擺手。
見到他的第一眼,葉輕和天權便聯手揍了他一頓。
天樞開陽來北境,合起伙來又揍一頓。
搖妹貼心為他上藥,又熬了湯給他補身子,心嘆,還好有個溫柔似水的妹子。
第二日,他在茅坑裡蹲足一天......
早知道,他就不該聽主子的!
「二哥三哥,你們這是又要比試?」
不遠處,天權雙手將指骨壓得啪啪作響,滿眼躍躍欲試。
他身後,還跟著七星令其他幾人。
「喲,大半夜,人這麼齊?」天璇眉眼輕挑,吹了把口哨。
天樞默了默道,「三弟,明天若是蘭提真穆出城應戰,就用七星陣吧。」
葉輕眸底閃過一抹躍躍欲試的光芒,「你聯繫上了玉衡?」
「玉衡傳信,他們早在兩日前就到了,我讓開陽帶著麾下將士繞過西嶺,去接應蜉蝣軍了。」
葉輕朝天權身後掃了一眼,果然少了開陽的身影。
北斗七星陣是由八陣衍變而來,對於方位把握要求很高。開陽和玉衡所負責的陣眼,皆在敵後。
「等開陽與玉衡匯合後,咱們以信煙為號,開啟七星陣。」這還是第一次,他們各自帶兵,將七星陣運用於戰場之上。
天樞將用以指揮七星陣的令旗和信煙交給他,「玉衡他們離得遠,只能用信煙為令,約定的暗語你都熟悉一下,主陣之位交給你。」
葉輕卻沒有接,「天樞令才是主位,我們演練的時候也都是由你發號施令,明日也不例外。」
「可是主子說過,此役,七星令聽你的命令行事。」
似乎沒料到祁燼會說這種話,葉輕擰眉,依然沒有抬手去接,鄭然道,「既然如此,那我的命令就是,一切照舊。」
見天樞目露猶疑,葉輕又道,「明日一戰生死攸關,自然是怎麼熟悉怎麼來。」
「可是明日參與七星陣的,還有神策軍的將士,他們不一定聽我的。」他不過掛了一個校尉的軍階,指揮三軍,說什麼都不夠格。
葉輕卻不以為然,「我,蕭橈和劉煜衡都聽你的,神策軍自然也會聽你的。」
撿了塊石頭,在沙地上畫出了具體的分組和位置。
「我已經想好了,將五萬神策軍分成三組,蕭橈與搖光一組,劉煜衡跟著天權,剩下的人跟著我,七星衛則分兩組,你和大哥各帶一組。」
天樞目露讚賞,「不錯,開陽跟玉衡匯合後,將蜉蝣軍分成兩組,正好從後方包抄……」
「嘔……」
突然,搖光跑到角落裡,按著牆壁吐。
天樞臉色一變,大步衝上前,其他幾人都都紛紛圍了過去。
「你怎麼了?」天樞顧不得眾人的眼神,將她摟進懷裡,掏出隨身的手絹給她擦嘴。
搖光反應過來,紅著臉將她搪開,「水土不服而已,你別大驚小怪。」
天樞臉色依然緊繃,「真的?」
「我就是大夫,我自己的身子自己還能不知道?」搖光表現得十分自在,天樞終於鬆了口氣,抬眼就見眾位兄弟揶揄的眼神落在兩人身上。
天璇朝天權和葉輕攤開手掌,咧嘴,「你們輸了,給錢給錢。」
天權啐了一口,不情不願地摸出荷包,將裡頭寥寥無幾的碎銀放在他手心。葉輕也面無表情地掏錢。
「還以為你們能裝到回京呢,真是,害弟弟我虧了這個月的酒錢。」天權神色哀怨。
搖光瞬間反應過來,叉腰道,「好啊,你們竟敢拿我們打賭!」
葉輕不以為然,一張好看的臉此刻十分欠揍,「我就不該看好你。」
突然,天璇「咦」了一聲,「快看,老大臉紅了!」
天樞的臉紅黑交匯,精彩萬分。見幾人朝他湊過來,揮了揮手趕人,「滾滾滾。」
話落,拽著搖光的手,正準備逃之夭夭。
葉輕神色慵懶斜倚著牆壁,意味深長道,「我那庶弟房裡有個小妾,有孕前三個月天天吐,瘦得她娘都不認得……」
天樞的腳步猛地一震,其他幾人也面面相覷。
又聽葉輕的聲音傳來,「後來偶然聽大夫說了,女子有孕前三個月,胎相未穩,不能妄動。」
搖光感覺到天樞的顫動,握著她的手越縮越緊,攥得有些生疼。
一抬眼,就撞上他黑沉的眸子。
「真懷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