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貴妃命人將馬車駛離嘈雜的寺門口,在一處密林里,接受了蔣星的拜別禮。
駕車的疏春和流夏,是祁燼給她安排的兩個女護衛。
兩人看著淚意盈盈的主子,不知該如何勸解,只得在蔣星離開後,快速駕著馬車回到南山寺。
可就在距離南山寺門不遠的山道上,卻被祁衡的人攔了下來。
「貴妃娘娘這是往哪走?」
聽到祁衡的聲音,棠貴妃擰著柳眉。
似是沒料到,祁衡竟然這麼聰明。
這麼快就想到,要趁著她落單,對她先下手為強,以她的安危拿捏燼兒。
挑簾一看,她的馬車早已被一群凶神惡煞的衡王府侍衛團團圍住。
「衡王殿下,你不趕緊幫忙去找皇上,在這堵著本宮想做什麼?」
見她如此從容淡定,衡王冷笑,「眼下,前朝餘孽意圖攪亂朝綱,謀害父皇,這南山寺實在太危險了,貴妃娘娘還是跟著本王的人先行回宮,等父皇的消息吧。」
話落,一個侍衛統領得意地朝疏春流夏揚起下頜,指著一條狹窄陡峭的山道,「貴妃娘娘,請走這邊。」
疏春流夏警惕地瞪著他,眼下燼王殿下不在,皇上又在火場失蹤,娘娘若獨自回了宮,定是要受制於中宮皇后。
無論如何,在燼王殿下同意之前,決不能讓衡王帶走娘娘!
兩人是孿生姐妹,心有靈犀地互視一眼,齊齊拔出腰間佩劍,凜然道,「我們姐妹二人只聽娘娘吩咐,輪不到你來指手畫腳!」
倏地,流夏借著疏春的遮擋,朝著空中發出一道信煙。
祁衡神色陰鶩,「既然你們不識好歹,那我就替你們主子,好好調教調教你們。」
手一揚,衡王府侍衛拔了劍,看著疏春流夏時滿目殺氣,出招狠辣,毫不顧忌,朝二人撲過來。
似是發現兩人武功不弱,一群侍衛居然不要臉面地選擇圍攻,前赴後繼,死死將兩人纏住!
流夏一個不慎,手臂被刺中一劍,瞬間見了血。
疏春連忙扶住她,擰著柳眉怒目橫視,「原來,衡王手下都是一群卑鄙無恥的小人!」
祁衡臉皮極厚,絲毫沒有愧疚感,反是直勾勾地盯著疏春的俏臉,露出色慾薰心的笑,「等本王將你拿下,再好好教教你,什麼是真正的卑鄙無恥。」
話落,疏春就被一個侍衛踹中心口,重重摔在地上,吐出一口血來,她猛地按住流夏的手臂,「你先帶娘娘走!」
流夏咬牙點頭,卻見祁衡已經先一步沖向馬車,滿臉不懷好意。
「娘娘!」
突然,祁衡只覺一股冷風襲來。
一轉眼,一把長刀凌空飛來,在他的瞳孔中驟然放大。
「小心!」身後侍衛及時拽了他一把。
鏘一聲響。
長刀直直穿過他胯下,逕自扎在馬車的前擋板上。
祁衡面無人色,下意識抹了抹重點部位,這才猛地抬頭看向來者。
「北、北戎國師!」全身包裹著黑袍的面具人緩緩走來,眼神幽深難測。
祁衡色厲內荏地瞪著他,「北戎國師,這裡是東陵,你竟敢多管閒事?」
「這麼多人欺負幾個女人,衡王殿下的行徑,實在連本座這個北戎人都替你害臊。」
他雙手抱胸,緩步來到馬車前,抬手拔出長刀。
唰地,刀刃回鞘。
轉眸間,語氣陰鶩,「本座就多管閒事了,你待如何?」
祁衡滿臉猙獰,語帶威脅,「父皇已經失蹤多時,本王是中宮所出,唯一的嫡子,北戎國師可想清楚了再說話!」
墨色面具下的唇微微勾起,「衡王是在告訴本座,東陵皇帝必死無疑,而你即將當上九五之尊,萬不可得罪於你?」
衡王瞳孔驟縮,抹了一把額頭細密的汗珠。
他是這麼想的沒錯,可他還是警惕地看了馬車緊閉的車簾一眼。
這話放在心裡和宣之於口,是兩碼事。
他還沒蠢到這種地步,將自己的把柄白送給棠貴妃。
「貴妃娘娘,南山寺動亂,你就不怕在山道上遇到亂黨,落得跟父皇一樣的下場!」
車內靜默了一會兒。
忽然傳來溫婉嫻靜的聲音,「多謝衡王殿下好意,不過,本宮膽子沒你想的那么小。」
此言一出,祁衡鐵青著臉,陰沉的眼底殺意濃烈。可礙於眼前神秘莫測的黑袍國師,他不得不壓抑著怒火。
這個北戎國師跟祁燼不是應該不共戴天嗎?為何今日,卻要出手救下棠貴妃?
此刻,左成賀隱在面具下的臉,在聽到馬車裡傳來的聲音時,驟然僵住,煞白一片。
仿佛聽到了心臟劇烈的碰撞聲。
那聲音早已銘刻在他記憶深處,乾淨好聽。
每每當他被仇恨吞噬的時候,都會像一陣流水,撫過躁動不安的心。
他不信,這個世間會有兩個人聲音全然一樣。
不知為何,他突然想起,當初顏顏離宮時拿在手上的那盒桂花糕。
有沒有可能,根本不是定國侯府里的人做的?
而是,宮裡的人送的......
左成賀的目光死死地盯著垂下的馬車窗簾,若非祁衡站在眼前礙事,他已經上前直接扯開那道帘子,一探究竟。
思及此,他掃了祁衡一眼,「貴妃娘娘說了,不回宮,衡王出動這麼多府衛強人所難,意欲何為?」
祁衡一噎。
看來,這北戎國師今日是非要跟自己過不去了!
他不接左成賀的話,斜睨著馬車,嗤笑,「貴妃娘娘,本殿好心送你回宮避難,你卻不識好歹,就算你現在不回,難道還能一輩子都不回?」
「本宮心系皇上安危,決意等皇上一同回宮,就不勞衡王費心了。」
馬車內,聲音依舊溫婉如初,卻突然刺痛左成賀的心臟。
從登頂的狂喜,到墜崖的絕望,僅在須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