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神色晦暗不明領著秦念初離開後,衛鳶也只將秦夫人壓了下去。
秦征深吁了口氣,皇帝這是打算輕拿輕放的意思了。
圍觀的女眷一個個噤若寒蟬,見祁燼無意追究她們,幾乎是落荒而逃,如鳥獸散。
葉箏也在侍女的攙扶下告辭。她現下的身份是唐夫人,燼王與秦家交惡,她終究還是要避諱一些的。
左傾顏依然看不到搖光的蹤跡,趕緊派了黃芪去尋。
寢殿前,獨留秦征面對祁燼和左傾顏二人。
「燼王殿下謀略之深,老夫受教了。」從前,祁燼雖然行事狠戾,可也只會讓人覺得他性情孤僻冷傲,不善籌謀。
誰料,一朝鋒芒初露,猶如利刃出鞘封喉,絲毫不給對手喘息之機!
有這樣的兄長在,一直被皇后庇護在羽翼之下的衡王,如何能是他的對手?!
「秦尚書過譽了,是本殿不好,忘了提醒秦尚書,本殿平生,最忌被人算計。」
冷月之下祁燼眸色淡淡,「不過現在提醒秦尚書,似乎太遲了些。」
秦征看著他,怒極反笑,「燼王也不必得意得太早,東陵戰事將起,老夫這把老骨頭雖然多年未曾上戰場,生硬了些,可護住這天陵城倒還不在話下。」
他的眼神里隱著深重的恨意,「我女兒念初,素來敢愛敢恨,你非但羞辱了她,還將她逼上絕路,她斷不會善罷甘休。皇上就算現在對她有怨,也會看在老夫的面子上給予恩寵,待她立穩腳跟,燼王妃見了她,指不定還得三跪九叩,頂禮膜拜!」
左傾顏卻嗤鼻一笑,懶得多言,「既如此,我等著她便是。」
冷哼一聲,秦征甩袖離開。
寂夜中,餘下縷縷花香和相攜而行的一對璧人。
兩人沿著靜寂無人的長廊步行回宴廳,祁燼攬著她的肩笑道,「王妃今夜大殺四方,當真是好生威猛。」
左傾顏卻是不語。
發現自己沒能將她逗笑,祁燼停下腳步,在一處石凳上坐下,又將人拉到身邊。
「怎麼了,怪我沒告訴你今晚的行動?」
左傾顏順勢靠著他的肩,「你若說了,我難免要擔心,你若不說,我心裡沒底。」
她的眸子一片澄澈,「非要生怨,怎麼做都是錯。我要怪,也只會怪那些擾得我們不得安寧的人。」
「不管怎樣,今晚還是讓你受累了……」祁燼的聲音有些心疼。
此刻,她如羽扇般的長睫映在月下,拉出悠然的黑影,俏臉看起來神色黯淡。
左傾顏柳眉緊擰,抱怨似地嘀咕,「分明最是不喜這皇宮的爾虞我詐,可一回來,馬上就遇上了。」
她的心至今還有些怦然不安。
應付這些人,實在太費心力。她覺得又累又倦。
將腦袋放在他肩上蹭了蹭,左傾顏重重嘆了口氣,「不說我了,你的事,還順利嗎?」
祁燼在她髮髻落下一個輕吻。
滿眼心疼地伸出雙手,替她揉按著額角的太陽穴,順著她的心意轉開話題。
他的聲音溫雅好聽,「東西都蓋好了,我離開的時候,藥力發作,才不小心驚動了人。」
左傾顏閉著眼睛,思緒反應卻極快,「所以,你猜到是秦家人的詭計,就索性去宴廳找了皇上?」
「我先去了趟眷棠宮,母妃從前說做了幾套新衣服給我,我正好把衣服換了。蔣嬤嬤穿著我的衣服引開御林軍,我就去了宴廳。讓那個最有權勢之人,為我作不在場證人,洗脫嫌疑。」
左傾顏眼底浮出一抹擔心,「那蔣嬤嬤能脫身嗎?」
「放心,當時追到眷棠宮的那一隊御林軍不是衛鳶親自帶隊,蔣嬤嬤對宮中頗為熟悉,只要找個地方將衣服脫下後毀掉,就安全了。」
偷玉璽最難的,是悄無聲息混進乾政殿,精準快速地蓋上玉璽後放回原位。
七星台中的任何人,都不會比他更熟悉乾政殿,所以今晚的行動,他才不得不親自動手。
他拉著左傾顏白皙的手揉捏把玩著,「秦念初以前的事,我也是剛知道,母妃還說前些日子皇后曾用定國侯的事激怒過她,所以她才動了瓦解皇后和秦家關係的心思,在父皇面前提了那秦念初一嘴。」
左傾顏嗤笑,就著他的話道,「沒想到稍稍一提,那老色胚立刻就動心了是吧?」
祁燼見她沒有拿秦念初的事興師問罪的意思,心裡暗暗鬆了口氣,又道,「衡王妃命不久矣,她的死,終將成為皇帝和秦家心裡的一根刺。」
左傾顏忍不住問,「秦家手握十萬驍騎軍,現在又正逢戰時,與他們交惡,你就不擔心接下來有麻煩嗎?」
「我和母妃的想法是一致的,既要破壞皇后和秦家的同盟,又要讓父皇自認為已經掌控住秦家,實則讓三方都無法信任彼此,通力合作。」
「至於驍騎軍,眼下兵權還在秦征手裡,不代表永遠會在秦征手裡。」
三方的關係微妙而緊繃,猶如一個空心的竹塔。
塔往哪邊倒,端看造塔之人撥動的是哪一根竹子。
皇帝的疑心已起,就算有秦念初在後宮斡旋,以他的性子,也不會容許驍騎軍一直留在秦征手裡。
如果他猜得沒錯,皇帝定會先命人暗中前往陽城,將駐紮在陽城的十五萬東南駐軍抽調一部分回天陵,以牽制秦征的十萬驍騎軍。
此後不久。
兵部,很快會有一個冉冉之星升起,在皇帝的支持下,逐步蠶食秦家的兵權。
而這顆星,他已經替皇帝選好了。
斂去眸底的深沉,祁燼捏著她的手心道,「經過今晚的事,不管日後秦念初怎麼得寵,秦家也不可能再得到那人的信任。以後你在宮裡見到她,不必跟她客氣,更不必忍著她。」
左傾顏聞言,歪著腦袋指了指腰間的長鞭,「那再抽她一頓?」
祁燼笑了笑,滿臉寵溺地道,「未嘗不可,旦憑王妃高興。」
左傾顏笑盈盈地靠著他肩上,仰望著天空中高懸的冷月,忽然想起了寢殿窗外飛掠而出的那道身影。
她臉色大變,猛地坐直身子,險些磕到祁燼的下巴。
「怎麼了?」
「樞統領不是替你留在寢室里嗎,秦念初的毒沒解,那他呢!?」
祁燼聞言默了默,「既是中了毒,要麼隨便找個女人解毒,要麼找大夫。」
說起大夫,左傾顏瞳孔一縮。
「這麼說起來……搖光似乎也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