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黑刀

  天樞一滯,想問左傾顏如何知道那黑刀護衛的名字?

  這些天,不管天權怎麼問,那人就是不發一言,要不是主子交代過不能用刑,他們定要將那人剝下一層皮來。

  可是,見祁燼面色平靜,顯然也是早就知道的,天樞便也冷靜下來,恭聲回道,「慕五夫人說,當年有個北戎人將惜雲的屍首送回慕家,說惜雲是他的妻子,因難產而死,死前留下遺願想葬入慕家墳冢,落葉歸根。」

  「因為她嫁的是北戎人,慕家幾位夫人便沒有將這件事公開,只給她辦了一個簡單的喪禮,了卻她的遺願,所以,惜雲的身份和她葬在慕家這件事,她們不曾告訴過任何人,更沒有給定國侯府的人去信。但是她可以肯定,當年送她回來的北戎人腰間,就掛著這把黑刀。」

  祁燼拎起黑刀,刀柄一拉,露出半截黑亮泛著幽光的刀身。

  嘩啦一聲,黑刀回鞘。

  「這把刀,當世應該不會有第二把。」

  他看向左傾顏,「我聽到那雲溪稱黑袍為師父,而且,他們的刀法也確實如出一轍。」

  左傾顏默了默,上輩子,雲溪也是使刀的,但他用的是普通的長刀。

  難道,他是因為怕被慕家人認出身份,才刻意藏起了這把黑刀?

  當時他說他是奉祖父之命保護她的,顯而易見就是在撒謊。

  可是,除了祖父和祁燼,還有誰會刻意派人保護她?

  雲溪為了她可以連命都不要,作何還要費盡心思誆騙她?

  背後之人的身份到底有多見不得人,以至於雲溪到死都不肯說出他的身份!

  一個又一個的疑團砸得她頭暈目眩。

  天樞又道,「昨晚,我帶慕五夫人去見過那個俘虜了,五夫人說,他和當年那個男人,長得確有幾分相像。但是因為時隔太多年,她也不敢確定。」

  「主子回來得晚,大小姐又傷心難過,我和搖光便想著等今日再稟告主子。」

  祁燼見左傾顏想得出神,捏了捏她的手心道,「這事一時半會弄不明白,再看看也好,你不要胡思亂想。既是雲姨的孩子,過幾日咱們去慕家,便帶上他吧。」

  左傾顏點了點頭,無論如何,雲溪定還與那背後之人有牽絆,只要盯緊他,不怕找不到答案。

  ......

  北戎王都,國師府邸。

  此時的黑袍國師褪去了一身黑袍,閉目仰躺在榻上。

  腦海中,還盤桓著兩軍陣前,那張清麗嬌俏的容顏。

  畫面仿佛再次回到了美夢之中,大腹便便的女子依偎在他懷裡,「我有預感,這一胎定是女兒。」

  「男孩女孩,只要是你生的,我都喜歡。」

  女子不依擰眉,「可我只想再要一個女兒,兩個臭小子已經夠鬧心的了。」

  「好,你說是女兒,那就一定是女兒。」他失笑地將女子摟得更緊。

  「那你給咱們女兒起個名字吧?」

  他看著懷中笑容明媚的嬌顏,沉吟片刻道,「若是女兒,定像你一般,有著一副傾世容顏,就叫傾顏可好?」

  女子抬眼,眉目如星,低聲輕輕地念道,「左傾顏?」

  「嗯,左傾顏。」

  女子高興地在他臉上重重啄了一口,笑意盈盈,「我就知道,賀哥文采斐然,起的名字定也好聽……」

  無數個嬌影徘徊的美夢中,仿佛總能聽到女子吟唱著她最愛的詞。

  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

  「夫人。」門口的侍衛恭聲行禮。

  「都退下吧。」

  門吱呀一聲被打開。

  一位年輕婦人雍容雅步走來,手裡還端著一碗湯藥,轉身闔上了房門。

  「夫君,你終於醒了,身上的傷如何了?快起來把藥喝了吧。」

  年輕婦人端著藥湯,用勺子盛了一小勺,語帶關切,「這幾日你一直昏睡,都把我嚇壞了,就連雲溪也一點消息都沒有。」

  黑袍卻是睜著渾濁的眼睛,啞著聲慢悠悠道,「阿霞,我見到傾顏了......」

  哐當一聲。

  瓷碗墜地,滾燙的黑色湯藥灑了一身,華貴的衣裙染上了藥色,朝霞卻似沒有知覺,怔然盯著他的眼睛。

  「你,見到大小姐了?」

  她忍不住問,「那你......認她了嗎?」

  黑袍長嘆一口氣,「她如今在神策軍中任職軍醫,這次北境瘟疫的藥方,就是她研製出來的。」

  說話間,面具下緩緩露出一個自豪的笑容。

  「不愧是我女兒,真了不起。」

  朝霞怔然失神地撿起地上的瓷碎。

  「嘶……」

  一個不慎,指尖劃開一道紅痕,血跡快速滲出。

  她似無所覺,目光落到那張墨色面具之上,眼底變化不斷。

  「你先出去吧,我想再睡會兒。至於雲溪,你不必擔心。」榻上左成賀沉聲開口。

  「當年雲溪他爹送惜雲的屍首去慕家時,身上帶著鎖魂刀,鎖魂刀獨一無二,慕家人見到他,會手下留情的。」

  話雖如此,可他落到燼王手中,又怎會好過。

  少不得要受一番皮肉之苦。

  朝霞見他心情不虞,將喉間的嘆息咽了回去,又想起來此的目的,低聲道,「西境有消息過來了。」

  見左成賀的眼睛瞬間睜開,閃過一抹凌厲,她趕緊將袖中封了蠟印的信遞了過去。

  拆開信箋,掠過上面娟秀的字跡,左成賀的手難以自持地顫動起來,深邃的眸子瞬間溢出水光,將朝霞嚇了一跳。

  「夫君,你這是怎麼了?」

  他用力地閉上眼,淚水順著眼角滑進面具中,悄然隱去。

  「父親,走了……」

  朝霞聞言面色煞白,眼角也是瞬間通紅,「為何這麼突然?」

  左成賀的手指因用力攥緊信箋而青筋暴起,幾欲將那薄如蟬翼的紙箋擰碎。

  「是齊王!」

  「姓祁的一家,果然都是畜生……」左成賀咬牙,眼底迸出恨意。

  「本座與他們,不共戴天!!」

  朝霞再也按捺不住拿過信箋一看,整個人也是晃了晃,幾乎站立不穩。

  信箋中除了說到齊王和忠勇侯叛變謀逆,血洗定國侯府欲奪前朝密鑰,定國老侯爺受傷不治身亡,還說到左兆桁連夜回京,且一上朝就主動上交了兵符,以此向皇帝求情,讓楊伶免受忠勇侯謀逆案所累。

  皇帝已經同意,並下旨急召楊伶回京,安凌軍統帥之位將由即殷家庶長子殷正接任。

  朝霞擰眉怒道,「要不,讓咱們的人潛進良城,一不做二不休把齊王殺了,替老侯爺報仇雪恨!」

  此時的左成賀,逐漸地從驚濤駭浪的怒意中恢復理智,他深吁了一口氣,「這次蘭提真穆敢在北境散播瘟疫,就有齊王的手筆,想要殺他,談何容易。」

  「齊王竟和蘭提真穆有勾結?」

  左成賀語中儘是無奈,「這些年蘭提真穆通過商賈,借道紅雲河的漕運,與齊王互通消息,我雖然有所察覺,但沒料到他們膽子這麼大,更是沒想過,齊王心思如此歹毒!」

  當年的齊王,深受先帝疼愛倚重,在他們眼前總是恭敬有禮,猶如一個仁德謙遜的端方君子。

  沒想到,在失去幾欲到手的皇位後,齊王也逐漸變得面目全非。

  又或許,是原形畢露。

  朝霞也逐漸想明白了其中關竅。

  「他們先是用瘟疫讓北境邊軍未戰先潰,再挑唆蘭提史成率嫡系親軍出征北境,好一招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不過,他們的目的也算與夫君不謀而合了。」

  「可惜即便如此,也沒能衝破嘉北關,只能讓祁天威那狗賊,多活幾日了。」

  左成賀惋惜地閉上眼睛。

  朝霞柔聲安撫道,「不過,現下侯爺交出了兵權,定國侯府反倒安全了不是嗎?只不過,可惜了安凌軍……」

  她的聲音有些不甘,「殷岐早早就將一眾不起眼的庶子送去西秦邊軍歷練,就是為了今日,現下,那老東西該高興得日夜睡不著覺了吧。」

  聞言,左成賀面具下鋒冷的唇角緩緩勾起。

  「就憑他姓殷的,也配指染安凌軍?」

  朝霞目露不解,「夫君打算如何應對?」

  只見他的指尖微蜷,輕輕地拂過床榻上柔軟的錦緞,說出來的話卻是冷硬瘮人,「讓咱們的人想辦法給西秦王遞個話。」

  「現下,安凌軍主帥被撤,軍心動盪,齊王雖占良城,但腳跟未穩。」

  「若西秦王有意逐鹿東陵,本國師願意助他一臂之力,暫時替他將燼王和蕭橈的神策軍拖在北境,至於交易的條件……」

  「本國師,要齊王的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