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敵友

  從未想過,這輩子,她與雲溪會以這樣的方式見面。

  明明是曾經生死相托的過命交情。可惜,那份美好的記憶只在她的腦海中存在過。

  雲溪沒有看見她眼底的酸澀,一雙冰冷的眼眸緊盯著祁燼。

  當看到他為救這個偽裝成神策軍的女子,連隨身兵器都擲了出去,不帶半絲猶豫時,雲溪就已經下定決心要擒下這名女子。

  「主子!」凜羽和開陽幾人驚見這一幕,都紛紛圍了過來。

  祁燼瞳孔縮了又縮,看向雲溪時戾氣深重,寒聲開口,「放開她,饒你不死。」

  眾人怒目之下,雲溪薄唇勾起,熟悉的聲音冰涼徹骨,「跪下求我,我可以考慮考慮。」

  左傾顏氣得全身發抖,一轉頭,刀鋒瞬間又逼近了一寸。

  「雖不知道你從哪得知我的名字,但我確定,我從未見過你。」雲溪在她耳後低語,聲音冷漠,「所以,你也用不著假惺惺再與我套近乎。」

  話落,他猛地拽起左傾顏的手臂,點足飛向與蕭橈打得難解難分的黑袍。

  祁燼面色大變抬步欲追,拉扯到胸前血淋淋的刀口,腳步一顫,大豆般的冷汗滑落臉頰。

  「主子……」

  他忍痛揮開天權,快步追了上去,「看看再說,誰都不可輕舉妄動!」

  這一局,他輸不起!

  ……

  「師父!」

  察覺黑袍因用力過猛,身形微不可見一顫,雲溪擔憂地喊了聲,挾持著左傾顏落到他身邊。

  粗魯地推了她一把,雲溪冷道,「這個女人,能讓燼王投鼠忌器!」

  黑袍眼底掠過一抹詫異,目光落到左傾顏瑩白如玉的臉上,握刀的手忽然一僵。

  這張臉……

  太像了!

  「你……」黑袍一張口,就見一道銀色刀光破空襲來。

  雲溪橫刀劈出,迎上蕭橈凌厲的鋒刃。

  他眼底綻出躍躍欲試的戰意,「讓我也來領教前輩的刀法!」

  蕭橈冷哼,「豎子狂妄!」

  他掃過左傾顏的臉,心中怒火更甚,「不只狂妄,還卑鄙無恥!」

  雲溪,「……」

  那女人到底是什麼身份?

  這時,一個北戎親軍匆忙跑來,「國師,神策軍主力都到了,神策軍主帥喊話,說兩方各自退兵十里,擇日再戰。」

  黑袍微怔,「神策軍主帥不是蕭橈?」

  「是武義侯世子葉輕。」

  黑袍國師認真回憶著這些年打探到的信息,「那個瘸了腿只會舞文弄墨的長子葉輕?」

  武義侯那莽夫,竟選了個不會武功的兒子當世子?

  沒等親軍回答,黑袍聽到一聲鳴金聲,他猛地抬頭,「誰下令收兵!?」

  一旁的北戎兵被他的凌厲嚇一跳,支支吾吾道,「是二王子醒了,他說鳴金收兵,擇日再戰。」

  「……蠢貨!」

  現下雖然神策軍趕到,東陵有了援軍士氣大盛,可是如今的神策軍人數不足三萬,而且連日趕路人困馬乏,燼王又負傷,黑甲衛和參戰邊軍幾近全軍覆沒,正是一鼓作氣拿下嘉北關的好機會!

  那個蠢貨,分明是怕被他搶了功勞,得了軍心!

  也不用腦子想想,他就算是再得北戎王賞識,也不過是一個異姓國師,北戎王難道還能將王位傳給他嗎?!

  「國師?」看著將神色隱於墨色面具之下的人,北戎兵不敢多言,只道,「二王子正和葉輕對峙,您過去瞧一眼吧。」

  黑袍閉了閉眼,目光掃向一直沉默不語,神色沉凝的左傾顏。

  若換成那些嬌滴滴的天陵貴女,遇到這情況早該哭爹喊娘梨花帶淚了。

  這丫頭,膽子倒是大得很。

  可惜是祁燼的人,註定不能留下。

  夕陽西下,一道昏黃的落日餘光映照在嘉北關戰場上。

  生死搏殺過後,僅餘一片荒涼。

  兩軍將士神色肅穆,手持刀槍長戩,彼此安靜對峙。

  左傾顏被黑袍的親軍反綁雙手,帶到了兩軍陣前。

  看似寧靜的戰場,隱藏著隨時爆發的凜冽殺意。

  早在聽到蘭提真穆重傷未死,且人在陣前時,一個大膽的想法浮上左傾顏腦海,袖中一個紙包被她悄然捏破,粗麻繩下,不知名的粉末沾了滿手。

  不知是誰打下了她的頭盔,一頭青絲隨風揚開,露出一張清麗嬌俏的容顏。

  北境的風悽厲如刀,割在她瑩白嬌嫩的肌膚上,她卻未露半分怯意,猶如一朵傲立不屈的嬌蘭。

  一時間嘉北關靜謐如夜。

  燼王和葉輕緊繃的神色,叫人忍不住也跟著屏住呼吸。

  蘭提真穆在聽聞祁燼為救一個女子,寧可舍了手中兵刃,不管不顧還因此受傷後,陰沉的眉目總算有了一點起伏。

  他捂住受傷的胸口,緩緩走到左傾顏身後,一把扯過她,抬手就捏住她的下頜,意味深長道,「長得倒是標緻……」

  祁燼面色黑沉得快滴出墨來,一雙深眸迸出凜冽殺氣,「蘭提真穆!」

  蘭提真穆嘖了兩聲,臉上是壓抑不住的欣喜,「這就受不住了?看來,還真是撿到寶了……」

  他看向雲溪,豎起了大拇指,「你叫雲溪是吧,回頭記你一功。」

  聽聞雲溪的名字,祁燼心中詫然,想起左傾顏曾說過,前世在北境的時候,多虧她祖父給她留下了雲溪和其他幾名暗衛,一直拼死保護她的安危,最後雲溪更是為救她而死。

  他知道,左傾顏一直在找雲溪,可是翻遍定國侯府的暗衛名冊,卻從未見過這個名字。

  想起剛剛兩人之間奇怪的眼神,左傾顏想找的雲溪,難道就是他?

  可那人,分明與黑袍國師關係匪淺,就連所使的刀法都如出一轍!

  雲溪一雙眼睛古井無波,臉上儘是漠然。

  蘭提真穆也不指望他回話,轉身看向祁燼,故作沉吟,似笑非笑道,「要不然,你先自斷一臂,然後慢慢走過來,把你的女人換回去?」

  此話一出,對峙的兩軍紛紛騷動起來,東陵軍將士一個個瞠目欲裂看著惡意挑釁的蘭提真穆,恨不得將他剝皮抽骨。

  左傾顏更是面色陡然一厲,看向祁燼時滿目顫動,用力朝他搖頭,生怕他衝動應下,中了賊人的詭計!

  若真如此,她決不能原諒自己!

  可怕什麼來什麼,祁燼面不改色朝前踏出一步,她只覺得自己的心怦怦亂跳,快要炸開。

  「不許過來!」她忍不住怒喝。

  突然,一把長刀架到她脖子上,沉鐵般冰涼厚重的刀身壓著她的脖頸,近得仿佛可以感受到刀鋒下微微跳動的脈搏。

  黑袍手握長刀,墨色面具下冷漠如斯。

  「我倒覺得二王子的提議甚好。」

  他沙啞的嗓音如鬼魅迴蕩在耳際,「也好叫你這丫頭看看,東陵皇室的薄情寡義,早已刻在了骨頭縫裡,抹也抹不去,剔也剔不掉。」

  「卑劣無恥,一派胡言!」左傾顏瞪著他,瞥見祁燼已經走到一半,瞬間急了眼,朝著祁燼怒叱,「我說不許過來你聽見沒有!」

  眾人不由驚詫,她竟敢用這種語氣與燼王殿下說話,對她的身份也越發好奇。

  可他們還沒來得及想明白,就見穿著一身鎧甲,看起來卻文弱白淨的葉輕,突然上前幾步。

  黑袍掃了他一眼,語調森然,「葉將軍手無寸鐵,想替燼王出頭?」

  葉輕聞言無奈搖頭,他的眼帘隨著慵懶的語調一起掀開,迎著數萬雙眼睛悠然開口。

  「誰讓她是我的未婚妻呢,就算要換,也該由我來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