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淋著雨還發什麼呆?」
一把傘移到她頭頂,祁燼熟悉的聲音隨之在身側響起。
「……」
她忽然覺得這人怎麼無處不在。
祁燼仿佛學了讀心術,漠然道,「本殿是來看望老侯爺的,你可別自作多情。」
「喔……」
她默了默,開口道,「祖父睡了,要明天才醒。搖光姐姐把解藥送過去了嗎?」
祁燼眸光頓時閃過一抹銳利,「你怎知她是搖光?」
左傾顏眉心一跳,糟了。
逃難的時候,祁燼所創七星台的七位令主一力護送他們逃到北境,搖光精通醫術和易容術,也是他們當中唯一的女子,自然與她走得最近。
可這些她卻不便對祁燼明說。只得含糊不清地胡謅一通,「貴妃娘娘曾跟我說過三殿下府里有一位醫術高明的姐姐,名喚搖光,我猜對了吧?」
她眨眨眼,明眸中閃過一抹得意之色。聽得是棠貴妃所言,祁燼這才撤去了疑慮。
「沒錯,她就是搖光。」
雨勢漸大,他將傘又往她的身上移了些,卻被左傾顏不由分說推了回去,肅然道,「你的後背受傷了不許淋雨。我讓蟲草回去多拿一把傘吧。」
回過頭,哪裡還有蟲草的身影。
「……」
這丫頭,下個月例錢別想要了!
祁燼一把攬住她的肩往懷裡帶,惹得她詫然抬眸。
「是你說不許我淋雨的。」
他低聲輕笑,又將她攬緊了些,「這樣,咱們都不會淋雨。」
呼吸間他的氣息若有似無繞在耳際,有些熱熱的,痒痒的。
左傾顏無力反駁,只得攥緊手裡的錦帕,垂著腦袋不說話,默默地加快了步伐。
所幸快到慕青苑時,他主動鬆了手。抬眸看去,只見蟲草撐著傘等在門口。
左傾顏仰頭對上他深邃的眼,暗淡的星光下,好看的輪廓襯著俊美的容顏,整個人看起來熠熠生輝,仿佛他天生就應該站在最高處。
她忽然想起一個藏匿了很久的疑問,「三殿下,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你問。」
「你希望貴妃娘娘有孕,生下龍嗣嗎?」
他斂眉,似是不解左傾顏為何會有這樣的疑問。卻還是平靜地開口,「母妃榮寵多年,最大的遺憾就是沒有自己的孩子,我怎麼會不希望她有孕?」
「我已經成年,且在朝中有了根基,母妃是否有孕都不會對我有任何影響。」
她想起前生貴妃被舉發私自服用避子藥,也是不久後的事了。她必須想辦法遞個話,讓貴妃有所警惕。這話若讓祁燼這個養子來說,就再合適不過了。
「其實,我也是這麼覺得,就算娘娘有孕,也不會威脅到你的地位,反而……」
祁燼驟然打斷她的話,「左傾顏,你到底想說什麼?」
她默了默,似是下了一個重要的決定,肅然道,「曾經有一日我無意間在眷棠宮發現貴妃宮裡的玉竹將一些藥渣埋進土裡。我留了個心眼,偷偷看過那些藥渣,卻發現……那是避子藥。」
祁燼眸光一寒,「你確定你沒看錯?」
「沒有,我其實略通醫術,你想必也猜到了,今日二哥的毒就是我下的。」
祁燼聞言眯起眼睛,「我若不來,你打算如何替左兆熙解毒?」
「搖光姐姐也說了,斷魂香的解藥不難配,就算你們不來,我也一樣可以配出解藥替他解毒。」
左傾顏極力想取信於他,忍不住拉住他的袖子道,「貴妃娘娘的藥蔣嬤嬤都會親自查驗,所以避子藥的事,娘娘應該是知道的。」
她的話如同驚雷。
連素來沉著冷靜的祁燼都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你的意思是母妃她根本就不想懷……」
「是。」
「怎麼可能......」
祁燼的思緒快如閃電。
母妃沒有理由不想懷孕,又或者該說,沒有一個寵妃不想借龍嗣固寵。
除非......
她根本不想受寵?
「女人的心思,哪能全讓你們男人猜透。」左傾顏不欲讓他察覺太多,不動聲色打了個馬虎眼。
祁燼卻緊緊盯著她,劍眉緊鎖。
她說得也不無道理,眼前不就有一個讓他苦猜不透的女人?
「你今夜特意告訴我這些,意欲何為?」
她眸色沉了沉,輕聲道,「我想讓你找機會勸勸娘娘,雷霆雨露俱是天恩,莫在任性妄為。宮中人心叵測,避子藥的事一旦被人發現,皇上必會龍顏大怒,到時候......」
祁燼瞬間明白了她的未盡之語,「你的顧慮我知道了。」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
「你對我母妃可真是上心,倒也不枉費母妃從小那般疼愛你。放心吧,有我在,不會讓她出事的。」
他已經長大成人了,不再是那個需要貴妃羽翼護持的三歲稚兒。
在他最無助的時候,是母妃開口留下了他,親力親為地教導他。
沒有母妃,他祁燼不可能有今日之勢。他絕不容許母妃受到一丁點傷害。即便那人是他血脈至親的父皇,也不行!
兩人步入慕青苑,蟲草迎了上來,「小姐,陳義找到了,袁總管下令打了三十板子,現在關到柴房去了。」
祁燼忽然道,「你要找的那隨從,許是殷家安插進來的。」
「剛剛在德園門口,我無意間聽到了你與袁總管說的話。」
左傾顏聞言眸色無波。
「我知道。」
瞧她這般鎮定,祁燼挑眉,「知道你還讓他留在左兆熙身邊?」
「沒有陳義,也會有我不知道的人。」她要的是以靜制動,知己知彼,畢竟,她暫時還動不了殷氏。
祁燼恍然,覺得他的小丫頭似乎一夜間長大了。心中不由猜測,難道少女變成了女人之後,腦子也會變聰明?
左傾顏當然不知道他此時心裡欠揍的想法,只道,「你先回去吧。」
他卻在蟲草看不見的角度,抬手扯住她一小丟丟的衣袖,清冷的眸色浮浮沉沉,「你又想用過就扔?」
左傾顏眉心一顫,又來。
這麼晚了,他還想跟進去不成。
「我還未梳洗沐......」
她頓時咋舌,跟他解釋這些幹嘛!
耳際傳來他低低的笑聲,「明晚戌時,我來接你。」
「我......」她紅唇輕啟,還來不及拒絕,眼前的人已經消失在星夜之中。
一轉頭,蟲草正憋著笑,腦袋只差沒埋到地底下。
左傾顏惱羞從她身邊走過,狠狠擰了她腰間軟肉一把,「還不快去備水!」
蟲草笑嘻嘻地跟上,「奴婢可是聽樞統領說了,燼王殿下受傷的真正原因。」
左傾顏腳步一頓。
「真正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