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罰跪

  夜涼如水,殿外下起淅瀝瀝的小雨。

  皇帝撫著燥熱不安的心口,臉上泛起紅暈。這幾個月來,這種症狀發生的頻率越來越高,平日裡,總需要棠貴妃和青嬪的身體,才能緩解他的不適。

  可是今夜,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見到左傾顏,他想要拿到她手裡的鑰匙,就連一個夜晚,他也不願再等。

  如今棠貴妃剛剛小產身子不便,他也只能臨時傳召青嬪到殿後的侍寢。

  左傾顏走進乾政殿,就聞到了一股男女之間的情蘼味道,頓時一陣反胃。

  皇帝很快走了出來,面色有些蒼白,可眉眼舒展間儘是滿意之色。

  左傾顏垂下眼瞼,忍著噁心假裝什麼也沒發現。

  「臣女拜見皇上。」

  「平身。」

  皇帝看向她時,神色晦暗不明,「聽說老侯爺病重時,曾託付於你一些東西。」

  左傾顏心中暗罵,面上卻一臉莫名,「什麼東西?」

  皇帝一噎,目光帶著幾分探究,仿佛想從她清澈的眼神里分辨出真假。

  「皇上請明示。」左傾顏直勾勾盯著他,「臣女實在是沒聽明白。」

  「丫頭,朕知道你是個聰明的,膽子也大,就不跟你兜圈子了。」他坐到龍椅之上,居高臨下望著她,「朕的一眾皇子之中,燼兒無疑最是出類拔萃,他心裡屬意於你,也跟朕提過多次,要娶你為妃。」

  聽到這,左傾顏心裡明白,他不過是想用燼王妃之位誘她交出密鑰罷了。

  她適時地露出一抹少女的嬌羞,紅著臉垂下眼眸。

  皇帝見狀,更覺有戲。

  不由加快了語速,「你祖父交給你的鑰匙,對朕來說十分重要,你若願意將那鑰匙交給朕,朕即刻便擬旨,為你和燼兒賜婚。」

  狐狸尾巴總算露出來了。

  左傾顏猛地抬眸,眼神有些憂慮。

  「怎麼,你不願意?」皇帝龍目危險眯起,仿佛只要她一點頭,馬上就會叫人把她拉出去杖斃。

  左傾顏神色惶然,目光糾結,在他警告的眼神下終於開口,「皇上說的到底是什麼鑰匙?」

  她認真想了想,「祖父病重的時候,只吩咐袁叔從殷氏手裡拿回中饋對牌鑰匙,全權交給我掌家,皇上要我定國侯府的對牌鑰匙何用?」

  皇帝被她問得一陣啞口無言。

  誰要你家對牌鑰匙?

  你侯府的金山銀山,還能多得過皇宮國庫嗎?

  忍不住腹誹,他耐著性子道,「老侯爺沒有單獨將什麼東西交給你?」

  左傾顏很認真地想了想,然後搖頭,「除了掌家對牌,其他的沒有了,皇上若還不信,可以找袁叔問一問,祖父病重後,是我一直為他扎針治療,袁叔一直在旁邊看顧著,祖父跟我說過什麼,給過什麼,他比誰都清楚。」

  見皇帝的臉色越發陰沉,左傾顏沉默片刻,又大著膽子開口,「皇上一直說什麼鑰匙,那鑰匙到底長啥樣呢?」

  皇帝一直盯著她的臉瞧,可她的臉上太過坦然,實在瞧不出端倪。

  想了想,他從袖中掏出殷氏以血所畫的白布,揚手丟到她跟前,冷聲道,「你再好好看看,到底有沒有見過這把鑰匙。」

  左傾顏拾起白布一敲,險些嗤笑出聲來。

  殷氏這畫的都是什麼鬼。

  隨便畫了個奇形怪狀的東西就說是前朝密鑰,騙著皇帝出手殺她,還真的能耐了!

  忽然,白布上一陣熟悉的芬芳沁入鼻尖。

  這個味道,有點熟悉啊……

  在什麼地方聞過?

  左傾顏下意識地聯想起殷氏,可是卻記不起在殷氏身上何時聞到過這種芬芳香氣。

  「怎麼樣,可曾見過?」見她不語,皇帝眸間燃起希望。

  左傾顏卻果然搖頭,「這麼奇怪的鑰匙,若我能見過一次,定是畢生難忘了。」

  此時,皇帝的神色全然冷了下來,眼裡的耐心也逐漸消失,「丫頭,朕與你好好說話,你可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皇上明鑑啊。」左傾顏露出驚慌的神色,連聲解釋,「臣女是真的沒見過,這到底說誰亂嚼舌根,說祖父給了我這種東西?這鑰匙到底是幹什麼用的呀,我們侯府可沒有這麼奇怪的鎖!」

  面對左傾顏的聲聲質問,皇帝卻一句也答不上來,只冷著臉凝視她微白的俏臉,似在壓抑著熊熊燃起的憤怒。

  「看來不給你點顏色瞧瞧,你是不會說實話的。」

  皇帝撇過臉,也不看她什麼表情,對著喜新道,「左傾顏殿前失儀,把她拖到殿外,今晚就讓她淋著雨好好跪一跪,清醒清醒。」

  「是,皇上。」喜新應下,走到左傾顏身邊恭聲道,「左大小姐,您是自己請,還是要奴才動手?」

  喜新在皇帝身邊多年,早已將人心拿捏得當,他心裡清楚祁燼和棠貴妃對左傾顏的愛重,自然也知道萬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的道理。

  「我自己走就是,不必勞煩公公。」左傾顏猛地站起身,神色忿然,看著皇帝有些天真地問道,「是不是臣女跪了,皇上就願意相信臣女了?」

  「……」皇帝頓時無語。

  看著眼前少女明眸璀璨,清澈無瑕的眼睛,他開始有些懷疑殷氏的話。

  可是密鑰事關重大,他不能單憑左傾顏的幾句否認,就信了她。

  不管怎樣,都得先讓她吃吃苦頭再說。

  皇帝揚聲喝叱,「還不出去跪著!」

  聞言左傾顏忿然轉身,「跪就跪!誰怕誰!」

  她拎著裙擺快步朝殿外走去,一身紅艷的長裙很快被逐漸變大的雨滴打濕。

  走到殿檐外的一片空地上時,左傾顏全身已經濕透。

  她揚裙跪下,一張嬌俏的小臉正對著乾政殿,隔著不算遠的殿門與他四目相對。

  縱使被雨水打濕了眼睫,幾乎要抬不起眼,她依然毫不示弱直視著他。

  皇帝的眼神有瞬間的心虛,再加上受不了這般大老遠的乾瞪眼,悻悻然收回視線,見狀,她才像只驕傲的孔雀般將視線轉向別處。

  皇帝氣得濃眉倒豎。

  這臭丫頭,倔起來跟祁燼那狗崽子還真是有得拼。

  都說王八綠豆看對眼。

  這兩人倒還真是天生一對!!

  夏夜的雨時緩時急,不過兩刻鐘,雨勢變得很大,風將外院的樹葉吹得獵獵作響,伴隨著悶悶的雷鳴聲,彷如一頭巨獸,幾欲將空地中間搖搖欲墜的俏人兒一口吞噬。

  祁燼撐著傘匆匆趕到乾政殿,看到的就是叫他心如刀絞的一幕。

  「喜新公公,本殿要見父皇,請您代為通稟一聲!」

  「燼王殿下,皇上吩咐過了,不想見你,還請莫要為難奴才。」

  喜新一臉惋惜地搖了搖頭,抬手指著左傾顏所在方向,低聲道,「殿下與其求皇上,不如勸勸左大小姐,把該說的都說了,皇上可是開了尊口,若大小姐肯說實話,便為你們二人賜婚。」

  「多謝公公如實相告,既如此,本殿陪著她便是。」話落,轉身朝著風雨中搖搖欲墜的女子跨步跑去。

  「燼王殿下你!哎!」喜新公公忍不住跺了跺腳。

  現在這些孩子,怎麼一個比一個倔呢!

  萬一讓貴妃娘娘瞧見了,不得心疼死。到時候枕頭風一吹,倒霉的還得是他們這些做下人的!

  臉上閃過一抹無奈,喜新用力揉了揉眼睛,抬眸已經滿眼通紅。

  他轉身跑進殿中高呼。

  「皇上,燼王殿下求見!」

  「不是說了不見!」皇帝不耐地揮手。

  「殿下說若不幫著通傳,就要奴才陪著他們一起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