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山茶別院來了女主人,醉雲樓每日都有流水似的點心果子,甜糕茶餅往這兒送。
左傾顏漸漸恢復了體力,除了拿鞭子時勁頭還有些不足,生活方面基本都已恢復如初。
醫館那邊重新修葺花了不少時間,受傷這段時日,她的位子也請了杭雪柔前來替診。
閒下來無事,她突發奇想要打個長穗絡子荷包送給那人。
卻沒想到,她這隻拿針扎人穩如泰山的手,穿針引線時就像是中了邪。
「你看,這能成嗎?」她哭喪著臉看著黃芪。
黃芪面色發苦。
說實話吧,太傷人,不說實話吧,又怕為難了燼王殿下。
這隻難以啟齒的荷包終究還是送出去了。
不過她沒臉自己送,輾轉讓天樞送去燼王府了。
翌日,她在院子裡散步閒坐回來,就看到屋子裡多出了許多滿目琳琅的妝奩首飾。
金玉珠釵,富貴堂皇。
與這往日的清冷截然不同。
詢問之下,才知道這都是祁燼特意去珍寶齋頂層挑來的。
堂堂燼王殿下出現在珍寶齋,可把老闆開心壞了。不趁機宰上一頓,實在對不起他們珍寶齋的名頭。
「真是個傻子......」
送首飾就送首飾,也不知道帶上她一起去挑。
見自家小姐笑盈盈地罵人,黃芪嘴角都快咧到耳朵上,順著她的心思道。
「可不是嘛,各花入各眼,送首飾自然是要帶上小姐親自去挑,才能挑到心儀的。燼王殿下這樣的,一看就是沒送過首飾給女兒家的。」
「那我倒寧可他沒送過。」左傾顏也不掩飾嗔了一句。
抬手挑了一對玲瓏小巧的烏玉耳墜,示意黃芪替她戴上。
門口處,一抹高挺玉立的身影將她們的話聽了去,唇角輕揚,抬手叩響房門。
黃芪心裡有些慌,剛剛那些調侃的話也不知被聽見了多少。
見黃芪快步溜走,左傾顏暗罵一聲沒良心,悻悻然坐直了身子。
自從那日尷尬收場,兩人就再也沒有單獨相處過。
祁燼開口,「怎的不說話?」
她對鏡理了理鬢髮,就見銅鏡中頎長的身影立在她背後,腰間掛著的,正是叫她熟悉又難為情的荷包。
抬眼看去,與夢境裡重疊的俊顏清冷如月,目光卻是溫柔繾綣。
她慢悠悠開口,「我的傷已經好了七八成,該回去了。」
「這些時日樞密院事多,無暇陪你,倒讓你無趣生悶了。」他眼底浮起一抹自責。
「皇上將樞密院交給你,本就是見你與武義侯同仇敵愾,心裡不舒服,有意膈應你的,你忙起來,他才不能置喙於你。」
原以為她是抱怨的,沒想到,她說出口的話極其善解人意,叫人心暖。
又聽她道,「我養傷多日也確實耽擱了不少事,之前約了笛大哥和杭二小姐一起替月姨治腿疾的,沒想到意外受傷,又讓她多疼了這麼長的時日,心裡實在過意不去。」
「好……你什麼時候想回去,我讓天樞備車。」
祁燼指尖撫過她耳垂新戴上的烏玉耳墜,輕聲道,「我就知道,你戴上定是極美。」
「最遲明日。」她羞澀垂眸,從不知道,燼王殿下嘴裡還能說出這般甜言蜜語。
「告訴你一個好消息。」祁燼忽然湊近她的耳垂,聲音低沉。
「定國侯回京了。」
幾乎是不能克制的,左傾顏眸底綻出瀲灩喜色。
「大哥回來了?」
她猛地起身,轉過頭一把扯住他的衣袖,連聲追問,「什麼時候,他回府了嗎?」
「怎麼,迫不及待想離本殿而去?」
祁燼挑眉睨著她,故意閉口不言,意有所指地點了點他的薄唇。
她惱羞抿唇,半晌,才順從地攬住他的脖頸,踮起腳尖在他唇上輕啄一口。
紅著臉催促,「快說快說。」
「宮裡剛接到他請旨回京養傷的奏摺,父皇已經准了。」祁燼圈著她的腰緩緩道,「另外,袁成宇也招了。」
提及袁成宇,左傾顏眸色微凜,揚睫看了他一眼,祁燼就知道她想問什麼。
從善如流道,「他說他傾慕楊伶,覺得楊伶乃是不遜於慕將軍的巾幗英雄,不應埋沒在定國候身邊當個副將,所以林家找到他的時候,他答應了。他本想等一切塵埃落定偷偷帶走小世子,沒想到被你提前破了局。」
「這事大嫂可知情?」
「據他所言,楊伶全然不知。」
左傾顏抬眼看他,輕問,「這話你信嗎?」
「你不信,我便不信。」仿佛讀懂她心中糾結,祁燼抬手將她腦袋按進懷裡,「楊伶的事涉及忠勇侯府,還是等你大哥回來,自行處置吧。」
「你說得對,他們是結髮夫妻,合該讓大哥決斷。」
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楊伶好與不好,他們說的都不算。
只要大哥認她為妻,她便永遠都是她的大嫂,她的親人。
左傾顏似是想起什麼,從妝案底下取出一本牛皮色手札,遞給祁燼。
「這是我在林詡風密室找到的,他藏得十分隱秘,我見裡面都是別國的文字,就順了出來,你手底下能人異士眾多,讓他們幫著看看唄。」
祁燼打開一看。
上面亂七八糟猶如豆芽般凌亂的文字,連他也忍不住蹙眉。
「七星台中對別國文字頗有研究的,唯獨玉衡和天璣。玉衡陪你二哥去了北境,只剩下天璣,不過……」
想起葉輕看左傾顏的眼神,祁燼眉間斂起一抹冷色。
「你所說的天璣,是葉世子嗎?」左傾顏一語道破。
見他詫異,她笑了笑,「你並未刻意對我隱瞞,我又不是傻子。」
上次醫館走水,開陽見到葉輕時忽變的眼神和憤慨,也叫她猜到了一些。
「沒什麼可隱瞞的,不過天璣說要脫離七星台,我也允了。」
「那……要不我找個機會問問他?」左傾顏試探地一問,悄然抬眸,見他沉眉不語,她暗自吐了吐舌頭,心裡卻莫名地泛甜。
「算了算了,那便等玉衡回來再說。」
祁燼仿佛看透她的小心思,揉了揉她微亂的髮髻,笑聲從胸膛溢出,「想問就去問,玉衡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京。」
見懷中人兒笑意盈盈,又一臉傲嬌地補了句。
「本殿的人,他想拐也拐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