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投繯

  「奴婢沒說清楚嗎?」

  蟲草自我懷疑了一番,說道,「一大早,二小姐不知從哪聽來的風言風語,跑到慕青苑來罵小姐不知羞恥,破了身還想嫁給林二公子......」

  「混帳!」話還沒說完,老侯爺暴跳如雷。

  「老侯爺息怒!」殷氏想起昨夜左傾顏從容有餘的模樣,心裡愈發不安,溫聲道,「傾月年少不懂事,許是聽了什麼人挑撥,且容我過去勸勸她們。」

  「就是就是,姨娘您快去勸勸吧,再不去,二小姐就要被抽成篩子了!」

  「你說什麼!」殷氏尖聲厲問。

  「奴婢還是沒說清楚嗎?」蟲草被她嚇了一跳,簡直要懷疑人生了。

  她撓著腦袋說道,「大小姐哪是能挨罵的人,抓起鞭子對著二小姐就是一陣狂抽,二小姐打不過,哭著鬧著要回攏月軒上吊。」

  老侯爺心想,這個版本聽著還算靠譜些。

  蟲草話落又想了想,「整件事就是這樣,奴婢沒有要補充的了。」

  「你不是說大小姐要懸樑自盡嗎!」

  「喔,奴婢一時口誤,不好意思啊。」

  殷氏只覺得一口氣提不上來,兩眼發黑,捂著胸口道,「快、快去攏月軒救月兒!」

  身後的兩個嬤嬤這才如夢初醒,鬥牛似的奪門而出。

  在右相和媒人震驚的目光下,老侯爺捂著臉閉上了眼睛。

  攏月軒門內一道房樑上,白綾墜下,一個嬌滴滴的美人垂掛在上,痛苦地掙扎,面色開始變得青紫。

  旁邊的圓桌旁,左傾顏以手支腮,一邊磕著瓜子,一邊好遐以整地瞅著左傾月,被踢翻的圓凳正被她踩在腳下。

  「傾月!」

  殷氏進門就看到這一幕,嚇得魂不附體。

  「還愣著幹什麼!快救二小姐!」殷氏一聲尖喝,兩個嬤嬤手忙腳亂衝進屋內。

  左傾月被人放下來,兩眼翻白,面色青紫,已是暈厥了過去。白皙的頸間有一條深色的勒痕,身上還有不下十道觸目驚心的鞭痕,皮開肉綻。

  左傾顏!

  她怎麼敢?!

  殷氏心裡滴著血,凌厲的目光射向左傾顏,咬牙切齒問,「大小姐!傾月到底是哪裡開罪了你?姐妹一場,至於逼著她去死嗎!」

  左傾顏慢斯條理喝下一口茶,潤了潤喉,「殷姨娘,說話要憑良心,二妹妹不分青紅皂白羞辱嫡長姐,我教訓她那是理所應當的吧。她想不開要上吊,我也愛莫能助啊。」

  「你難道就不能阻止她嗎?你是姐姐啊!」

  左傾顏抿唇輕笑,「她羞辱我的時候,又何曾記得我是她姐姐?」

  殷氏頓時如同吃了蒼蠅,一口氣生生憋了回去,發作不了她,滔天的怒火卷向了一旁的婢女,「還有你們,沒用的東西!二小姐投繯,不知道拉住她嗎?!」

  兩個貼身婢女撲通跪下,哭道,「奴婢有的,可是奴婢們一動,大小姐就抽我們......」

  她拉起袖子,手臂上也有幾道鞭痕。從前,大小姐雖喜歡拿著鞭子嚇唬人,可從來沒真的動手,沒想到今日,她連二小姐都抽了。

  殷氏聞言,目光落到面色恬靜自若的左傾顏身上。從昨晚她就覺得這丫頭不對勁。

  「左傾顏,你就是故意的!」

  見殷氏咬著後槽牙,面如寒霜,左傾顏笑意更濃,「二妹妹辱罵嫡長姐該打,她們作為貼身婢女沒有勸誡,就更該打了。怎麼?殷姨娘心疼自己的骨肉,是要打我一頓,替她出氣嗎?」

  出氣,她能嗎?

  這口氣出了,她多年經營的形象也跟著毀了。

  一番努力付諸東流,與女兒家一時意氣相比,孰輕孰重,她分得清,也很清楚左傾顏此舉,不過激將法罷了。

  左傾顏又給自己倒了杯茶,早已料到她會生吞了這口氣,笑容可掬道,「姨娘如果不敢動手,不如就坐下喝口茶,咱們好好聊聊?」

  「你到底想怎麼樣!」她的預感果然沒錯,左傾顏挑在這時候鬧出動靜,就是另有目的!

  左傾顏笑而不語,昨日的帳她可還記著呢,動不了殷氏,她當然要找左傾月出出氣。

  只要將昨晚的事真假參半說了幾句,再告訴左傾月林家上門提親了,心儀林染風多年的她,立馬就按耐不住,風風火火闖進慕青苑找抽來了。

  殷氏深吸了口氣,吩咐道,「拿對牌去請大夫,把二小姐抬到我屋裡去。」

  又對兩個嬤嬤沉聲叮囑,「你們回去稟報老侯爺,就說兩位小姐私底下鬧脾氣,沒什麼大事。」

  下人都走了乾淨,她坐到一邊,目露不耐,「大小姐有何指教,可以直說了。」

  「很簡單,本小姐不打算嫁人。林家的親事,你想辦法替我推了吧。」她用最平靜的語氣,說出叫人難以置信的話。

  殷氏心思千迴百轉,直盯著她的臉瞧。

  她與林染風不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嗎?照理說,這樁婚事不應該再有變數啊。難道,她知道了什麼?

  不可能!就算她心裡有所籌謀,那也是八字沒一撇,左傾顏又不是有讀心術!

  「殷姨娘,考慮好了嗎?」她纖指輕敲台面,將殷氏的神思拉了回來。

  「昨天晚上宮裡的那出戲,本小姐可是半個字都沒跟祖父提過。」

  「你威脅我?」

  「算是吧。」將暖玉私下贈與殷恬恬,那不過是有私心的人都會犯的小錯,就算提了也沒什麼實質性的好處。可若想悄然抹去,殷氏也總得付出點什麼。

  殷氏心中快速盤算起來,原來不是錯覺。

  這丫頭一直心有城府,只沒想到,她的狐狸尾巴這麼快就露出來了。

  「可是,右相和右相夫人身居高位卻平易近人,林公子對你也一片痴心,這麼好的姻緣,你為何不嫁?」

  這話顯然是在試探,左傾顏不耐挑眉,懶得與她廢話,「你又不是我,怎知我覺得好?」

  「直說吧,答不答應?」

  屋內陷入死寂般的沉默,一個熟悉的聲音氣急敗壞從門口傳來。

  「我也想知道,你為何不願嫁入林家!」

  兩人朝門口看去,一個溫潤如玉的身影從門口走進來,林染風清雅的雙眸低沉如墨,帶著難掩的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