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臣妾不敢。」她笑得苦澀,伸手把額前的發撥開。

  在床~上磕出的那道印子有點醜陋,她出門前有意把發拉了一縷下來遮掩住。

  月牙的淺疤呈現在皇帝面前,按在她臉上的指力度重了......能感覺到他指上薄繭的粗礪。

  皇帝微微變了臉色。

  「今早,臣妾的奴婢發現了臣妾這傷疤,便要替臣妾去傳醫女。原來找到的是崔醫女,後來,瑾姑娘......不,安妃娘娘的侍女來了,說......」

  皇帝盯著她,「說什麼?」

  「今晚安妃要侍寢,她頸子昨夜落了枕,要找醫女去看......她們想要的也是崔醫女。」璇璣苦笑,「是臣妾的奴婢不對,不該與安妃娘娘爭,可是,她們不該出手打蝶風。」

  男人修長的手指撫上她的額,輕笑道:「不爭?」

  璇璣聽得他的語氣譏誚,卻不明白他在嘲弄什麼,不過也......無所謂了,他果然還是不為所動。

  這道由他親手賜予的小疤,他不在乎。

  這時,安瑾上前,蹙眉道:「年嬪姐姐,你這話可不能這樣說,那崔醫女是太醫院分配給安瑾的,並非安瑾的婢女與你的婢女搶爭。」

  皇帝瞥了安瑾一眼,淡淡道:「果真如此?」

  安瑾跪下,柔聲道:「皇上知臣妾性情,即使進宮了,也絕學不來人家那套巧言令色,歪屈理兒。」

  她這話一出,蝶風渾身顫抖,幾乎沒氣瘋——崔醫女是太醫院要給她的,但前提是她們盛世凌人,這女人卻鑽了這個空子......

  她剛要爭辯,璇璣卻看了她一眼。

  她咬牙,不敢再說,只聽得璇璣抬頭輕聲問:「那你的婢子有無打我的婢女?」

  安瑾微變了臉色,隨即看向皇帝,低聲道:「皇上,當時幾個小婢糾~纏,臣妾回來聽她們說,是那蝶風動手在先,踹了臣妾小婢阿素一腳,大婢阿詩才看不過打了她耳光。」

  皇帝輕輕「嗯」了一聲。

  蝶風咬牙,只是笑,璇璣看向她,「蝶風,你有無先打阿素?」

  「奴婢沒有。」蝶風淚水滿頰,字字頓頓,「娘娘,奴婢敢以性命發誓,奴婢沒有!」

  璇璣凝向皇帝,她能做的就只有到這兒......

  玉白修長的指抽離。

  「瑾兒不會說謊。」他淡淡道。

  「嗯。」璇璣微微仰頭,已逼出眼眶的淚水,緩緩倒回。

  安瑾輕瞥了她一眼。

  鳳眸掃過璇璣,皇帝笑容冷誚。

  「你一直不辯解,本意是拼著受這十掌,然後再把這傷疤給朕看,來搏朕的一絲不舍,是不是?」

  璇璣閉上眼,她能聽到所有人譏誚的聲音......宮婢,太監......清風的輕嗤,陵瑞王爺的不屑,即使是夏桑,眼神也是複雜的。

  搏君一絲憐憫......

  僅存一滴自尊也被這個男人掏出,然後,在所有人面前摔碎。

  「是。」她笑。

  「為什麼?」皇帝眸光輕閃。

  璇璣扯了扯嘴角,「十七個耳光,璇璣的奴婢被兩個婢子掌摑了足足十七下。她沒有回過一下手。皇上說得很對,我只想用這十下,來求你一絲憐憫,換蝶風一下的還手機會。」

  皇帝嘴角的笑慢慢凝住,墨眸幽深。

  蝶風整個呆愣住,怔怔看著璇璣,仿佛被人施了定身的法術,沒有聲音,淚水把眼睛澀得生疼,再也看不真切——

  阿詩已經暈死過去,皇帝目光微揚,落到那名叫阿素的小婢身上。

  阿素嚇得渾身發抖,一雙眼睛亂顫。

  「皇上......」安瑾啞聲搖頭。

  「她的人你不能動。」皇帝眉梢碾過邪肆的笑,俯身在璇璣耳邊輕聲道:「永遠也不要去揣摩別人的心思,懂了嗎?」

  明明是清淡的聲音,卻那麼冷酷。

  璇璣想,她懂了。從頭至尾,無關道理,只有愛與不愛。

  軒內所有人像看怪物一樣看她。

  她......不過是個傻子。

  再也沒有看他,只道:「夏桑公公,你動手吧。」

  夏桑微微蹙眉,又看了皇帝一眼。

  卻有道聲音從門口傳來:「叩見皇上。」

  來人手上挽著醫箱,是那去而復返的崔醫女,她方才來時把一些醫具忘在太醫院,又折了回去拿。

  她匆匆奔進,一抬頭看到皇帝臉色深沉,才慌覺裡面情勢不對,正忐忑不知所措。

  皇帝看了她一眼,道:「過來給她瞧瞧。」

  她一怔,卻見皇帝俯身把跪在地上的一名臉色蒼白的女子抱起,緩緩走到廳中椅子坐下,把那女子放到自己的膝上。

  崔醫女愣住,驚愣的人又豈止她。這滿屋的人,還有......璇璣。

  自己在他膝上......

  怔怔看著皇帝,他卻沒有看她,銳利的眸光落在她額頭的淺月小疤上。

  如果崔醫女沒有來到,他打是不打。

  打了,便能她心裡最後一絲希望也徹底打碎。

  有水意在眼裡翻滾。

  「你說,永遠也不要去揣摩......」她喃喃道:「我本來就不懂。」

  淚水跌在他撫上她臉頰的手背,他蹙眉甩落了那水珠。

  原來,疼得麻木還是會疼。

  她側開了頭,崔醫女蹲跪在地上,仔細察看了她的傷口。

  「怎樣?」皇帝沉聲問。

  崔醫女微微一笑,「皇上請放心,奴婢幫娘娘上點藥,不會落下疤子的。」

  「嗯。」

  廳上安靜,安瑾微微垂著眸——他維護了自己......可是他在這麼多人面前把她抱在膝上。為什麼......

  嫉恨,像燎原的火在心裡燒開。

  突然腳下一疼。

  她大驚,看去卻是那隻小畜牲。

  它受了重傷,剛才璇璣把它放到地上,它眯著眼睛喘著粗氣,後來沒有了聲息,她還以為它死掉了,現在卻蠕爬著過來咬她。

  她大怒,惡由心生,往它的肚子就是一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