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第112章

  七歲以後,好好眠一宿也成了奢侈。

  可是,與她一起,不論平淡激烈,卻很恬靜,竟隱約有能好好睡一覺的安恬。他的身~體能在她的身~體裡達到極致的快樂,每回糾~纏完,她枕在他手臂上,聽著她呼息細細,他也能慢慢闔上眼睛,一覺平靜。

  他要她!

  她不能死,她的丫頭不是說她適才還在房裡為他準備生辰禮物嗎?

  第一次有她的生辰......

  仿佛也有人拿刀子在他心窩深處狠狠剜了數刀,終於,他清楚知道:他疼,如她疼。

  「小七,朕現在就帶你去找崔醫女,你和孩子都不會有事,你要一直陪著朕。」他咬牙嘶吼,便要把懷裡的人抱起來。

  意識在深痛里一點點散去又勉力聚回,璇璣眯著眸,慢慢看清他因痛苦和憤怒而猙獰扭曲的臉龐。

  「你這個樣子真醜。」她低低笑著,「別去,省得你去了,萬一這麼不幸把我救活,你便又得後悔。」

  龍非離喝斥道:「別說胡話。」

  他不想她死了麼,呵呵。璇璣閉閉眼睛,電視裡都是怎麼演的?經典對白都是怎麼說的?

  想了想,搖搖頭道:「我知道我不行了......」

  她說著想笑,唇角才剛綻了點弧,卻牽動了傷口,她咬緊牙,攥住他衣服的手又緊了些。

  龍非離看得她這模樣,心裡又驚又痛,正要把她抱起,她卻死死扯住他的衣衫。

  「龍非離,我就說幾句,不然待會掛掉還沒說話,我就虧大了,媽~的,死太監的劍咋這麼鋒利......」

  她臉上血色已無,一雙唇乾涸蒼白,他駭怕,怒道:「說!」

  「放過我的丫頭,她什麼也不知道,把她放回民間,好不好?」

  她要跟他說的就是這些?為什麼到死了,她還想著不相干的人,龍非離越發憤怒,一雙手把她抓得死緊。

  璇璣的心卻再次一點點涼了,他似乎很生氣很生氣,她能感受到他身上暴~躁壓迫的氣息。他的唇緊抿......他還是不肯放過翠丫。

  「龍非離,我以為我死了,你起碼會有一點傷心,也許你就會放過我的丫頭,可是原來我在你心中連如意姑姑半分也不及,我知道,我比不上她,可是......」

  「你不能殺她,她知道......她知道白戰楓在哪裡。」她說著,血氣上涌,一口血從喉中湧出,濕了他滿手。

  龍非離駭道,「小七,別說話,朕放過她,朕放了她。」

  他心中為她還念想著翠丫的事怒意翻騰,又聽得她說「我以為我死了......也許你就會放過我的丫頭」,才知道她竟抱了這種心思,一下間,渾身冰冷震顫,哪還顧得上她後面說了什麼?

  璇璣苦笑,卻想:原來白戰楓的消息比她的命來得更重要。

  至此,這個男人把她心裡的東西全部掏空。

  「龍非離——」胸~腹處的傷口疼得發顫,手腳開始冰涼,她的意志抗拒著,卻還是哆嗦著喚了他的名字,本能地往他懷裡偎了偎,慢慢閉上眼睛。

  龍非離大驚,這下再也不理會她說什麼,把她抱起,沉聲道:「夏桑,立刻把太醫院的院正還有崔醫女都傳到儲秀殿。」

  夏桑剛才點了翠丫的昏睡穴,這時趕緊把翠丫放到清風手裡,朝龍非離頷首,施展輕功躍出了院牆。

  龍非離足下一點,身形飛快掠進黑暗中。

  清風一聲不響,把翠丫往脅下一挾,緊跟在龍非離背後,也沒入了夜色里。

  徐熹臉色呈出幾分破敗之色,走到如意身邊,輕聲道:「姑娘這些年來為皇上做的,老奴都看在眼裡。莫嫌老奴多嘴,姑娘心眼兒好,只是剛才你實不該為那年嬪求情,姑不論她會不會背叛皇上,他日功成,她必是阻礙你母儀天下的絆腳石。」

  如意緊緊閉上眼睛,沒有說話,良久才道:「徐總管看著心漪長大,總管待心漪好,心漪是知道的。只是,年嬪是心漪的恩人,皇上與她相處了些日子,總有些情份在......總歸,我相信他。」

  徐熹收劍回鞘,一聲苦笑,緩緩離開。

  天階星密,夜涼似水,如意抱了抱手臂......當他把滿身鮮血的年嬪抱進懷中,直至離開,他都沒再看過她一眼。

  因為,年嬪受傷了......皇上,若受傷的是心漪呢?你會怎樣?

  她慢慢踱出院子,背後有輕微落地的聲音,她知道是他的紫衛在清理血跡。

  屋檐上,一雙藍綠的眼睛盯著塗抹血跡的幾名紫衣人,待他們悄無聲息離開後,它才嗖的一聲從檐上躍下,鼻子輕輕在地上嗅著,聞到了淡淡的甜惺的氣味,它伸舌舔了舔,一滴淚珠滑出眼眶。

  這樣的情景,以前也經歷過,他抱著她穿梭在黑夜的皇宮裡,那種飛翔與自由的感覺。璇璣慢慢打開眼睛。

  男人看到她醒來,眸光微閃,似喜悅異常,低頭親了親她的額,「小七,別怕,很快便到儲秀殿,朕一定會讓他們治好你的。」

  璇璣笑了笑,「龍非離,我只怕他們救活我......若真的有再生,我們之間兩仡吧,小七必不......再愛你。」

  她孱弱卻淡漠堅定的語氣......龍非離心下一沉,抱著她的手驀地又扣緊幾分,兩人本來已緊貼的身~體更無一絲一毫縫隙。

  「不行!」他沉聲說得句,懷裡的人卻已輕輕閉上了眼睛。

  這一夜,儲秀殿燈火通明,燈火依遞著在皇宮各處亮起,後來,整個皇宮明如白晝。

  年嬪身受重傷,原因不明!

  各宮妃嬪披衣而起,領了內侍宮婢趕往儲秀殿,卻無一例外皆在院外被禁軍統領所帶百名禁軍截下。

  院外,隔著人群,多雙眼睛恨恨望著皇帝寢宮門口不斷焦急來回進出捧著銅盆,各種器皿,藥膳的宮女。

  水晶簾內,皇帝一身白衣染紅,站在床~側,鳳眸一動不動盯著床上女子,崔醫女微微顫抖著雙手在女子身上動作著,數個醫僮在旁侍候著,太醫院正副兩名院正低頭站在一邊,以備不時之需。

  「皇上......」崔醫女轉身看了看幾個醫僮,又看了眼兩位院正。

  醫女當中,她的醫術最高明,若與太醫院兩位經驗豐富的院正來比,卻還是稍遜,她明白皇帝是顧慮年嬪的傷勢,萬一她施救不來,便不避這男女之嫌了。

  龍非離揮了揮手,把醫僮打發下去,道:「說!」

  崔醫女的目光抹過院正,龍非離深深看了眼璇璣,卻道:「但說無妨。」

  崔醫女咬牙,走到龍非離面前,跪下稟報導:「皇上,娘娘體弱,幾度閉氣,加之血行不足,龍子氣息已斷。」

  龍非離腳下微踉,他剛才跟她說,他不會讓她和孩子有事,他要他們一直陪在他身邊......她的傷勢,他知道,孩子必然保不住,不過是安慰她的話。

  饒是早有準備,此刻聽到崔醫女說出,他還是重重一震——這是他的第一個孩子。

  她說,龍非離若有再生,我們兩訖吧。

  那時他已沉痛慌亂,若孩子也沒了,他們之間......他神色一整,咬牙淡聲道:「繼續說,朕要知道她的傷勢。」

  一旁兩名院正互望一眼,大吃一驚,這位年嬪娘娘竟懷了龍嗣!

  「皇上,娘娘胸~前劍傷甚重,第一道傷還好,這第二劍卻下了狠力——」崔醫女冷汗滿額,她為年嬪清理傷口,早已看出那是自殺所傷。

  年嬪為何要自殺?是因為日間皇帝下令要把孩子拿掉?只是這孩子卻還在啊!宮闈之事樁樁是險是秘,尤其涉及到這帝妃的.....自己所知之事,已然太多,怎不慌怕?

  龍非離腦里卻只是崔醫女那句:這第二劍卻下了狠力。

  他袖手狠握,才勉力壓制了去看床~上女子的欲~望,聲音從喉嚨深處迸出:「她若死了,朕便殺光太醫院的人!」

  崔醫女汗濕透背,兩名老院正也駭得慌忙跪下,一同看向崔醫女。

  崔醫女顫聲道:「這劍傷,奴婢已處理過,又用了皇上賜的護心丹和大內最好的金創藥,娘娘若能挨數個時辰,這藥力一揮,性命便無虞。只是這腹內死胎,須得緊急清理,否則,恐拖了病勢,奴婢......打算用血導之法,把它化成水血,從娘娘體~內排出——」

  血導之法......兩名醫正立時明白了崔醫女話里隱意,卻見皇帝一聲不響盯著地面,神色陰鶩,似並未所覺。

  副院正咬了咬牙,爬跪上前道:「皇上,這胎血污穢,需把娘娘移到別處,莫污了皇上宮殿。」

  龍非離一怔,隨即大怒,抬腳便把那副院正踹翻。

  「她的身子怎還經得起顛簸,她哪兒也不去!朕就在這兒陪著她,要施任何手術,就在這儲秀殿裡施!」

  這導血取胎不啻於女子生產,是極污穢之事,別說之一國之君,即便是皇室貴胄,下至平民百姓,男人也斷無在房中觀看。更逞論他毫不忌諱,讓帝妃在自己的寢宮裡接受手術。

  三人驚愣得說不出話來,副院正想起太醫院曾對這年嬪不敬,他與院正當時雖不在,但到底是太醫院之咎,一時之間不禁冷汗涔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