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第101章

  只是,不管如何,她找到「他」了,不管年公子是男子還是女子,都是她心中的公子,那天在帝都長街上第一個為她的事蹙起眉額的人。

  這一輩子,她只想儘自己的心力,好好侍奉「他」。

  突然,背後咕嚕的一聲,打斷了她的思緒,翠丫吃了一驚,轉身看去,卻看到一隻怪異的小獸在院子門口盯著她,鳳鷲宮的院門竟不知道什麼時候打開了,外面是漆黑一片,很寂靜,只傳來些不知名的夏蟲的嘶嘶叫聲。

  月色下,只見那小獸通體晶瑩雪白,背脊上竟然還有兩扇翅膀,它鼻頭尖尖的,眸里發著藍綠的光,她有種感覺,那小東西似乎在打量著自己。

  她有點害怕,這只是什麼東西?有些像狗,卻又截然不是。突然,腦里一個激靈,這不是蝶風姐姐說的娘娘養的小狼嗎?

  聽說,這隻小東西已經失蹤了好些天,娘娘一直惦念呢。

  她頓時欣喜起來,慢慢朝它走近,小聲道:「小狼乖,跟翠丫回屋子裡去,別亂跑了,娘娘會擔心的。」

  小狼一動不動歪著頭看她。

  距它還有一步,翠丫伸手往前一撲,卻陡然撲了個空,小狼「吱」的一聲,撒腿往院門口跑去。翠丫吃了一驚,想也沒想,一跺腳,便往前追去。

  她並不知道小狼本身便有甚強的攻擊能力,又經過這些天清風的強化訓練,它天性慧黠,與清風鬥智鬥力,傳承了遠古先輩的神秘的身體潛能雖還沒有被激發,但力量卻與日劇增。

  即便是數個禁軍,現在也不已是它的對手,它若要攻擊翠丫,則翠丫必死無疑。若換了蝶風,即使她也忠心於璇璣,但遇到這種烏燈黑火的情況還是會猶豫考慮的,這翠丫卻不慮有他,一心只想把它捉回來,讓璇璣高興。

  翠丫追著小狼轉轉繞繞的跑了許久,心裡越發驚疑,這小獸似乎有意挑開了宮內燈火通明的大路來走,凡是跑到一處,隔遠見著有禁軍巡邏有燈光的便繞進一些樹木花蔭小路里去。它跑得很快,她幾乎追不上,但每當她看不到它蹤影的時候,它又倏地溜出來,然後又迅速跑掉。

  腳步在前面一片草地停下,小狼再次沒了蹤影。翠丫以為它會像前幾回一樣出來逗她什麼的,但等了好會兒,卻不見動靜。

  皇宮裡怎麼會有這麼一片陰涼淒迷的地方,這裡的草長得幾乎都有人高了。黑寢寢的,眯眸看去,不遠的草叢中檐瓦青紅,竟似乎隱著座宮殿。

  翠丫突然有似害怕,一股寒意從背脊悄悄爬起。她咬著唇瓣,咬咬牙,撥開草垛,往深處的院落走去。也許,那古怪的小狼便躲在裡面,已經走到這裡了,說什麼也要把它捉回去。

  走到院子門口,視線沒有阻礙,她終於看清了眼前的宅院,外壁,青苔叢生,還有些不知名的花草爬蔓在牆上,凌亂芳淒。

  那門虛掩著,似沒有關嚴。她下意識抬頭看了看,只見門上橫吊著塊牌子,紅木,黑字。

  她和村里小孩跟那好心的說書先生習過些字,她吃力地辨認著,那牌匾似乎寫著「碧霞宮」三字,她再看了一眼,那黑壓壓的字似乎要直壓到她心底來。

  她咽了口唾沫壯膽,輕輕推開門,走了進去,想了想,又把門掩回。

  裡面是個很大很凌亂的院子,有些樹木,花草,晾衣的竹架子,還有幾口大缸,地上有些軟草垛子,黑蒙蒙的一片,似乎還堆積了些什麼物什。

  這時,天上斗轉星移,已是四更天。

  她定睛看去,前面是一扇門,幾扇窗子,都緊緊閉合著,想來那便是主屋了。

  突然,裡面一陣細微的哭聲傳來,她大驚,捂住心口,只覺得一顆心肝突突亂跳,快得像要跳了出來。

  她心驚膽戰的輕步往前走去,腳下卻驟然一空,直直往下掉去,她呼聲還沒及出來,已經一跌到底,著手處卻一片軟糯,還有些刺手。她似乎掉進了一口枯井裡了。她心裡慌張,正不知要放聲呼救還是怎麼著,又想起剛才嚇人的哭聲。

  她一手捂住了嘴,剛跌下去似摔崴了腳,另一手往地上按去,想借力站起來,卻陡然摸到一塊東西,那軟硬有度骨節分明......她心裡大駭,是人手。

  手緊緊捂緊了嘴,才止住了把心底的恐懼放聲喊叫出來。

  這井裡還有人?是活人還是死人?她牙關顫然作響,拖著傷腿,蜷縮到井底的另一邊。

  這時,井口卻有聲音傳來。

  「她呢?」

  翠丫一驚,這道淡淡的男人的聲音似乎有絲熟悉。

  「姑娘可能還沒過來。」另一道稍尖的聲音道,聽這聲音,說話的人似上了些年紀。

  「嗯。」最先說話的男人輕聲吩咐,「徐熹,你與清風到外面把著,莫讓人進了來。」

  「老奴遵旨。」

  翠丫一凜,突然記起之前那道聲音,是皇上!

  娘娘不是宿在皇上的寢宮嗎?他怎麼會過了來這裡?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要這樣做,卻把自己的口鼻捂得更緊,生怕發出一絲聲息。

  她心裡慌亂,卻不由自主地豎起耳朵聽。

  頭頂突然傳過一陣輕柔的腳步聲。

  「你來了。」是女子的聲音,只聽得她道:「我不敢立刻便過來,怕教人發現了。

  皇帝道:「你的安全最重要,一切要小心。」

  女子似乎微微笑了下,才低聲道:「今夜,她又到了那個地方去。你的方法很妙。玉扣子的衣服早已讓你教人暗中抹了些美人花提煉出來的香料,那種小蛾子最愛此花汁液,一路循香而去。我在蛾子身上抹了些熒粉,它翅翼一振,那粉末便掉下,粉末遇水方能顯形,現形後便即風乾在空氣中。」

  「我循著蛾子留下的線索摸了過去,這回總算找到入口了。」她的聲音突然有絲凝重,「誰會想到這華音宮地下竟然也有一片地宮,我儘快想辦法進去探一下——」

  皇帝打斷了她,「不可,一旦急了,便容易露出破綻,你的安全是朕考慮的首要。」

  「皇上......」

  皇帝凝聲道:「若不是你,朕早在登基前一晚便已被殺死,現在你又助朕救母,母妃若知道,也必不願你如此涉險。」

  「母妃,朕一定要救,這中間卻牽涉你的安全。一子錯,滿盤落索,朕需要再好好謀思一下。」

  「我明白了。」女子輕輕道,「只是,現在卻有一事出了紕漏。」

  「怎麼?」

  「那日,我無法走開,便著了小婢到你儲秀殿送急信,怕教人認出思疑,就讓她喬裝成小太監,又給了她錦囊作為憑證。那丫頭緊張之下卻把錦囊遺失了,若教人撿到了......」

  「朕立刻讓徐熹派人徹查此事,你不必害怕。」

  「若真的教人撿到發現了端倪——」女子的聲音有絲憂慮。

  「朕便殺了他。」

  「嗯。」女子頓了頓,良久才輕聲道:「皇上,我很想你,你呢?」

  ......

  井底,翠丫死死咬住自己的手指,呼吸幾乎促停。

  四更天,這兒卻是樂陽郡的樂陽河,河上,一艘裝飾精緻華美的大船往河道深處駛去。

  一個少年從船艙裡間出來。

  廳上坐了兩名男女,竟都是天人般的姿容,男的俊美無濤,少女美麗嬌艷,容光教人不可逼視。兩人眼角眉梢有幾分相像,約摸是血親。

  看那少年揩著眼淚走出來,少女蹙眉道:「五七,我表哥怎樣了?」

  五七黯然道:「公子的燒總算是退了,便是嘴裡還囈著那句,『旋弟,莫接近白子虛。『」

  少女與男子交換了個眼色,少女驚疑道:「白子虛早在年前已經死去了啊。」

  男子頷首,眸光微凝,「還是我與戰楓親手葬的那白家公子,戰楓這話是什麼意思?」

  少女突然低聲道:「五七,表哥說的旋弟是什麼人,我表哥他......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她說著苦澀一笑,「我剛才要替他擦汗,他也不肯,滿嘴裡叫著那旋弟,袖子一甩便把我甩個屁股著地。」

  男子輕笑,「小妹,戰楓高燒不退,若不是他還依稀認得是你,那一下,你就不是屁股落地了,是非負重傷不可,哪還能坐在這裡談笑?」

  「哼,」少女笑道:「大哥少小看人,表哥即使沒有負傷,也未必能在三招內撂倒我。把那些追蹤的人甩開也要算上我的一份功勞。」

  男子皺了皺眉,「幸得戰楓雖負了傷但警覺敏銳,察覺到有人探哨,讓五七通知咱們,你我又剛好在這帝都附近,不然被跟蹤的人綴上就麻煩了。」

  「大哥,你說這些會是皇廷的人麼?」少女蹙眉道,「只是咱們先祖隨表哥家先祖隱世已數百年,這朝廷的人怎會這時尋得蛛絲馬跡?」

  男子微吁了口氣,「合你我二人之力,才把那七名哨子擊退,那樣的身手和有致的撤退秩序,必定經過上乘且嚴格的訓練,咱們才擊潰一批,立刻便有一批盯上;若說是大內高手,也未必不可能,幸好戰楓提議先讓咱們在陸路把人引開,再密走水路,不經毗鄰的忘憂郡,從樂陽郡折回煙霞郡,才斷了這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