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瞬間安靜下來。
顧安黑著臉把沾著飯沫的菜品推到顧平眼前，顧平淡定地抽出紙巾清理自己。
魯學信則是狡黠地彎起眼睛，長長地「啊」了一聲，「那我是不是應該喊你弟弟呀？」
好，好強的戰鬥力！
顧寶珠驚訝地張大了嘴巴，卻是直接打了個飽嗝。
顧遠眼睛微微睜大，仿若陷入某種困惑之中，眼前人顯然刷新了他對無恥的認知，但這並不妨礙他察覺到顧寶珠的不適，並拍拍她的後背，讓她趕快喝完碗裡剩下的湯汁。
「是不是噎到了，快喝口湯順順。」
顧寶珠垂著腦袋狂點頭，捧起碗時又被顧遠托著碗底，一股腦全部灌到了肚子裡面。
好滿，好撐，好難受……
聽說有種人靠吃東西療愈他人，那被療愈後應該也會寬容一些吧……
一餐飯就在精彩的時光里飛快結束，「教養良好」的魯學信無法在無人挽留的情況下繼續厚著臉皮待下去，只好匆匆告別。
「今天很開心，謝謝你們邀請我。」他揮揮手，很是純良地笑道。
幾人神色複雜地看著他，揮手告別後毫不留戀地向樓上走去，唯有顧寶珠落下了兩步。
顧遠站在窗邊，靜靜地看著樓下的幾個人影，扶住嘴邊輕輕咳嗽了兩聲，黑眸暗沉下去，眼下的青黑同夜色揉成一團，浮現出淡淡的疲倦來。
只見顧寶珠用力地拍了拍魯學信的肩膀，「經商還是從政都可以，你會有大出息的。」
魯學信也笑眯眯地看著她，「去做演員吧，你會出人頭地的。」
兩人相視無言，都覺得無語。
顧寶珠沉默著轉身準備上樓，聽到魯學信在身後提醒著什麼，好像是這次不算，她還要再請之類的胡話。
於是她掏出手機佯裝接聽電話，走到樓梯口時頓了一下，點開了謝忱半個小時前發來的簡訊。
謝忱：【希望你不要把強迫和欺辱當做喜歡，江儼相對於常人來說有些過於自以為是，你會受到傷害的】
顧寶珠忍不住挑眉，真是個極有教養的人啊，就連中傷他人都如此委婉收斂，和總是惡意刻薄的江儼比起來，骨子裡的驕傲令他難以說出更難聽的詞語。
顧寶珠斂下眼皮，低頭緊盯著腳下的台階。斯文儒雅，溫柔敦厚，都是安逸、清靜、餘裕才能孕育的產物，饒是之前的顧寶珠如何嚮往這種聖潔而高貴的美麗，貧瘠土壤里長歪了的菟絲花又怎麼能攀得上呢……
隨意回復了謝忱，便一步步艱難地走了上去。
畢竟在被江儼欺負之前，我隨時可能會被顧遠撐死，既然有這種投餵食物的癖好，倒不如去餵幾頭豬，起碼豬是不會因為被投餵太多而感到憤怒的……
同顧遠打過招呼，顧寶珠邁著緩慢的步伐回到自己房間。
腸胃的負擔過大，令她的腦袋也有些昏沉，只好先把今天的家庭作業做完，又一口氣刷了好幾套試卷消食。
實在沒有精力再去TEC上答題，她洗完澡後便躺在床上準備睡覺。
顧寶珠的眼睛前一秒剛剛合上，後一秒門外便響起敲門聲。
顧遠溫柔而富有磁性的聲音緊接著響起，「寶珠，我進來了。」
臥槽！顧寶珠猛地睜開眼睛，又飛快地撐起身坐起來。
顧遠會不會已經猜出點什麼，但是他在方才並沒有關心魯學信摔倒的事，看來只要說是自己關心則亂就可以了，之前的表演可算沒有白費……再者，總不該是過來讓她喝點水或是講授什麼青春期心理知識吧，感覺他已經疲憊到某種程度了……
幾秒鐘的時間，顧寶珠腦中已經飛快地轉過許多種念頭，她含糊地應了一聲，看著顧遠端著一杯水走了進來。
她有些好笑地看著那杯水，面上卻帶著些許的怔然和迷糊，眼睛因為光線的變化而眯起來，像是剛剛被吵醒的樣子。
顧遠走近了些，看著在被子之中縮成一團的人，明明是一米七五的個子，卻還是如此羸弱，團成一團後幾乎不占什麼空間，柔軟的墨發緊貼在脖頸和臉頰上，流動一般勾勒出清瘦的輪廓，黑色的瞳仁微微眯起來，唇色帶著令人心疼的白。
床側微微向下陷進去，顧遠坐到床邊，將水杯湊到顧寶珠唇邊，柔聲勸道：「先喝點水。」
「……」
好吧，這下我笑不出來了。
水位上漲就會有決堤的風險，這是常識。
「我再喝一口就會吐的！」顧寶珠有些崩潰地抗拒道。
顧遠看著顧寶珠的神色終於將水杯放在一旁，深深地望著顧寶珠的眼睛，黑眸里有著某種執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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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珠，為什麼騙我？」
顧寶珠只覺徹底清醒過來，頭皮陣陣發麻，她睜大了眼否認道：「我沒嘔……」
她連忙捂住嘴，索幸只是打了一個飽嗝而已。
「只是吃了一點點東西……胃口太小了，」顧遠幫她輕撫背部，柔聲繼續說道，「魯學信，好像是怕我誤會什麼，他走之後特意打電話給我，說他和你是在小區樓下見面的。」
顧寶珠一愣。
「他沒有摔跤，」顧遠緊緊盯著顧寶珠，眼中的紅似乎蔓延至唇角，緊繃的唇部透出極不正常的殷紅，像是氣急了。
顧寶珠瑟縮了下，苦笑道：「二哥既然知道了還問我幹什麼？」
顧遠放在顧寶珠背部的手頓了一下，終於收回去，轉而捧住顧寶珠清瘦蒼白的臉頰，他將顧寶珠的臉頰掰過來正對著他，「為什麼躲著我？是討厭我嗎？覺得二哥丟人？」
「沒有！不是的！」顧寶珠猛地提高了音量否認道：「二哥是我最喜歡的哥哥！我永遠也不會嫌棄二哥的！」
顧遠眸光亮起，很是鬆了口氣，話音也放輕許多，臉上仍是迷惑，「那為什麼？」
「我只是……」
顧寶珠嘴唇蠕動了下，卻沒有再接著說下去，她陷入了無比煎熬的沉默當中。
這幾乎是一個兩難的境地，不在沉默中自爆，就在沉默中滅亡。
胃部的腫脹感似乎更加厲害，她緊咬住唇瓣，眼中生起極淡的霧氣，強迫自己看向顧遠溢滿了失望和複雜的眼眸。
顧遠皺眉捏了捏顧寶珠的下巴，看著顧寶珠終於鬆開自己的唇瓣，略顯蒼白的嘴唇立刻有了一片紅潤的咬痕。
「因為……魯學信喜歡你。」她仿佛下定了決心後有些羞憤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