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這個稻場平時是隊裡曬稻用的。

  現在沒稻曬,就在這搭了個台子,農閒的時候,婦聯會組織隊裡年輕姑娘來這個台子表演□□歌。

  今天好了,台子上來了新客,正是臊眉耷眼的劉老太。

  吳國安把劉老太打成舊社會的餘孽、新社會的敗類。把她宣揚迷信、重男輕女、迫害兒媳,最終還把自己折騰到了派出所,這一樁樁、一件件的極品事都濃墨重彩說了出來。

  他有心把事情說的嚴重一點,起到殺劉老太這隻雞儆松梗大隊這幫猴的作用。

  新官上任三把火,這把火終究燒到劉老太身上了。

  起先大家都嘻嘻哈哈的,也沒覺著看這場批.斗大會和看老劉家鬧事有什麼不同。

  直到聽到劉老太進過宮——

  老老少少都笑不出來了。劉老太是有點不同尋常在身上的。

  大家看向劉老太,有點肅然起敬內味,然後默默想遠離她。

  四婆第一個捏緊拳頭揮舞膀子,吶喊起來:

  「打倒劉老太!打倒劉老太!」

  劉老太這個人,脾氣又壞嘴巴又毒,平時在大隊裡就不知不覺得罪了很多人。

  此刻被四婆一帶,要打倒她的聲音交匯在一起,好像真能把她壓倒了。

  潘桃縮在角落裡,頭也不敢抬。

  太丟人了,太丟人了。她昨天還在懊惱命不好攤上了張秀紅這種妯娌,但現在就更痛恨自己當時為什麼嫁到老劉家。

  為了找一個穩重可靠能幹活的漢子?

  她下意識地去尋找劉大柱,一抬眼,發現劉大柱混在人群里,生怕別人注意到他,跟著大流一下一下揮拳頭舉膀子。

  不愧是老劉家的長子,能屈能伸啊能屈能伸。

  潘桃:「……」

  她一咬牙,也跟著喊了起來。

  劉老太這輩子還沒這麼丟人現眼過,她情願被陶老娘左右開弓刮幾十個大嘴巴子,也不要現在這樣……現在這樣……

  「鄉、鄉親們,我已經深刻地認識到錯誤了,我險些就成為人民群眾的階級.敵人了……我悔啊,我一開始就不該信陶老娘的白話,我一開始就該跟她劃清.界限,知道她搞迷信那套我就該揭露她、舉.報她!」

  劉老太開始懺悔,熱淚滾滾的,一副她才是受到迫害的可憐人模樣。

  「我不該重男輕女,我就不是重男輕女的人……六零年,我家小丫頭沒了,我哭傷啦,我天天哭,眼睛都要哭瞎啦。我家福寶,那淌的還不是老劉家的血,我對她可好了,我把她疼成眼珠子,我家小勇都比不上她。我還送丫頭去念書。」

  劉老太從不重男輕女。

  要是有丫頭片子感覺被她這個當奶的輕了,那一定是丫頭片子自己的問題,要自己反思的。

  「兒孫自有兒孫福,我要跟老二他們分家啦。以後我就不管他們啦,他們有一口吃的,沒一口吃的,我都不去插嘴了。」

  他們就算餓死了,她都不會多看一眼啦。

  「人人都會老,人人都會當婆婆,人人都會有孫女。我、我有做得不好的地方,請鄉親們給我一個機會,我會改正錯誤,當一個不給新社會扯後腿的人!」

  劉老太小身板抖呵抖呵的,往台下鞠了個大躬。

  台下一片沉默。

  有的女人的也擦了擦眼睛。是啊,她們也會當婆婆甚至已經當了婆婆,以後跟媳婦處不好、或者對孫女厲害了,難道也要跟劉老太一樣被掛在台子上嗎。

  這可不行啊。

  今天她們不原諒劉老太,明天就沒人原諒她們。

  正是心思浮動之際,四婆「嚯」地一聲怪叫。

  「劉老太,我們不相信你!」

  四婆氣勢洶洶,但是有理有據:

  「有幾個婆婆跟你一樣,歹毒成這樣!我們松梗大隊這麼多年了,也就出了個你把兒媳婦打得不能生育,還把自己折騰到派出所。你這是犯罪啊!」

  眾人一聽,有理!

  劉老太跟他們不一樣的喲。

  劉老太是犯罪分子,他們又不會犯罪。

  一時間,又人人揮舞起拳頭。

  「我們不相信!我們不相信!」

  演講了半天,已經口乾舌燥的劉老太:「……」

  節奏沒了,她辛辛苦苦帶的節奏就這麼沒了。

  媽的,四婆這個老不死的是個壞東西啊,怎麼就有這麼壞的人哪!

  吳國安瞅劉老太一眼,真是不批.斗不知道,劉老太居然招惹了這麼多的仇恨。

  「大隊長,劉老太必須接受改造,我們絕對不相信她會突然變好人。」

  大家都義憤填膺的。

  「不,我相信劉老太!」

  就在這個時候,一道鏗鏘有力的聲音傳了過來。

  這是在是太特立獨行了,大家循聲望去。

  只見張秀紅頭上扎著熱毛巾,被劉二柱扶著,正深一腳淺一腳地趕過來。

  眾人:「?」

  「紅子,你這來遲了啊……不是,你怎麼也過來了呢?」

  張秀紅因為不能生育了,在家要正正經經坐一個月月子,劉二柱也不能按時按點上工了,因為要伺候張秀紅。

  實在是太悲慘了,連計分員都不忍心在劉二柱的工分上過於苛刻了。

  張秀紅這是不坐月子也要來看劉老太被批.斗啊。

  大家很理解,畢竟兩人有那樣的深仇大恨。

  可是、可是張秀紅說了什麼啊——

  她相信劉老太?

  這叫什麼話,大家都聽不懂了。

  「紅子,你是不是迷糊了,你婆婆,她可是打掉了你的孩子,害慘你了!」四婆大聲說。

  張秀紅含著熱淚:「她那是、是怕我和二柱養不活,也是為了我和二柱著想,我現在全明白了。」

  ……這也行?

  鄉親們立刻七嘴八舌起來,都講就算這樣,劉老太也不能用那樣歹毒的方式害人。

  吳國安眼角抽了一下,他不聲不響,看著張秀紅要作什麼妖。

  他就知道,老劉家是個大麻煩,而且這個麻煩就像滾雪球一樣會越滾越大。這都是組織對他的考驗啊。

  婦聯的李主任擠到張秀紅身邊:「張秀紅同志,你不要心軟。你不打倒她,她就永遠在你面前耀武揚威!她再有道理,也不能傷害你的孩子,也不能宣揚迷信。」

  張秀紅深情地看著台子上劉老太,看得劉老太打了個噁心的寒戰。

  「可是我媽心裡還是想著我們好的……我以前只知道,媽嫌我們,想跟我們分家。我也是剛剛才知道,媽托人給我們買了一口大鐵鍋,媽生怕我們分家之後沒一口吃的。媽,是不是有這回事啊?」

  劉老太:「……」

  這個時候,鐵鍋是很難買的。錢是一回事,重要的是票難弄。

  她腦子不好才會給老二一家弄大鐵鍋!

  在場的鄉親們都驚呆了,難以置信地看著劉老太,「真的假的啊?」

  劉老太這麼捨得?

  這難道是出於一種補償心理嗎?

  劉老太也是人,也有心,也會感到愧疚?

  雖然可能性不大,但不代表沒有。

  李主任審視著劉老太,只等她罵出來一句就給她戴高帽子。

  張秀紅還在催:「媽,是不是啊?」

  劉二柱摸了摸腦袋:「媽,你說句話啊。還是、還是我和紅子弄錯了,那口鍋你不是買給我們的。」

  「……」劉老太滄桑地嘆了一口長氣。

  又來了,又來了,老二家總是玩這手。

  她這個心裡就想吊著一斤的秤砣一樣,太難受了。

  可是還能怎麼辦呢?劉老太屈辱地閉了閉眼,擠出慈愛的笑容。

  「是有這回事……唉,我還想瞞一瞞你們的,等鍋到家了再說。」

  「媽!」

  劉二柱和張秀紅都留下了感動的淚水,手指都哆嗦了起來。

  娘喲,這鍋的問題也算解決了,不然空搭了個廚房又有什麼用。

  劉二柱看向吳國安,大著膽子給劉老太說情:「大隊長,我相信、我相信我媽還是能做個好人的。我媽不能有事啊,我媽有個什麼……我們老劉家真要散了。」

  說著說著劉二柱臉頰的肉抽搐起來,一副下一秒就要嚎啕大哭的樣子。

  全村老少都在瞧不起他。

  絕了,劉二柱這個人真是絕了。他再慘,也不值得同情,他自己就立不起來。

  讓吃瓜群眾最憤怒的事,就是我為你站街,而你反過來扇了我一耳光。

  張秀紅和劉二柱就在做這種事,這讓大家都特別失望,都不想吃他們家的爛瓜了。

  「紅子,你要自己立起來,你以前的那股勁兒呢?」李主任恨鐵不成鋼。

  張秀紅立刻捏拳,「李主任,你放心吧。以後我會時刻監督劉老太的,絕對不讓她再走錯路!」

  潘桃也反應過來了,她拖著劉大柱走出來。

  「我們也會管著媽的,不讓她給人民群眾添麻煩。鄉親們,你們就給我媽一個重新做人的機會吧!」

  劉大柱一把摔開她的手,黑著張臉,長吁短嘆:「家門不幸啊,家門不幸!」

  吳國安皺著眉,看向了劉老太。

  劉老太悲慘地哭著,她突然就嗷嗷亂叫,掙扎著要下跪磕頭,台上台下又亂成了一鍋粥。

  可憐吳國安一聲又一聲的「新社會不搞這一套」,全都湮沒在沸沸湯湯里。

  ……

  劉小麥放學回來,隱隱約約嗅到了點不對勁。

  一路上,遇到了大隊裡不少嬸娘婆母,這些人以往可喜歡拉著她談家常,問她媽怎麼樣了。

  只是這會兒,看到她都是失望地搖頭,一副心很累的樣子。

  到了家,劉小麥懂了。她奶居然回家了。

  劉老太正坐在屋裡抱著福寶哭。那哭聲百轉千回,跟唱戲一樣,餘音悠長。

  老劉家只剩下她的聲音,其他屋子都靜悄悄的。

  劉小麥趕緊的帶著大妹小弟鑽到自家屋裡去。

  劉二柱同志給他們開的門,像地下黨接頭一樣,只開了一個小縫,確認是劉小麥他們三個後,又把縫開的大了點。

  劉小麥他們三個一個接著一個側著身子擠了進來,然後劉二柱迅速合上門鎖了,又拿了個椅子堵在門後面。

  劉小麥:「……」

  她的老爹老娘又幹了什麼大事哦。

  她找了一圈,「爸,我媽呢?」

  劉二柱給他們帶路,帶到了床邊。

  哦,真是了不起,才春天他們就把床上的帳子上好了,此刻都放了下來,把床遮的嚴嚴實實。

  劉小麥把帳子一掀,眼睛「倏」一下就睜圓了。

  只見張秀紅同志坐在帳子裡,兩條腿上都錢啊票啊,花花綠綠。張秀紅滿面紅光,呼吸急促,數一張,喘一次。

  「媽,我們發大財了啊!」

  劉小麥興奮極了。

  「不要打斷我,不要打斷我。」張秀紅掐起來一個蘭花指,「你瞧瞧,你一打斷我,我這裡又亂了。唉,我還得重新數一遍。」

  劉二柱欲言又止:「紅子,這已經是你數的第六遍了。」

  張秀紅立刻翻他一個大白眼,左半邊臉是生氣,右半邊臉是喜氣,「都怪你,要不是你話多我早就數好了,你再說、你再說,我看我要數六十遍!」

  說著說著,她自己美得笑咧了嘴。

  「……」劉小麥揉了揉自己臉蛋兒。

  她看到床頭前有一張紙,拾起來一看,是關於把他們這房分出老劉家自己過日子的協議,下面劉老太和劉二柱分別按了手印,連見證人吳國安大隊長和婦聯李主任都按上了。

  「小麥,你看得懂啊?」劉二柱問。

  劉小麥就把這份分家協議念了一遍。一百塊錢再加上雜七雜八的票證,這就是他們開啟新生活的全部本錢了。

  一抬頭,卻發現劉二柱同志一臉驚奇地看著她。

  「麥啊,你還真識字?」

  劉小麥抬頭挺胸:「當然了,爸,我可是個讀書孩子。」

  劉二柱嘴唇動了動。

  他也不是沒見過讀書人,老劉家就有個現成的劉四柱。劉四柱讀到五年級了,讓他念信都念不好的。當然,像劉四柱那樣的蠢蛋不常見,可像他大姑娘這樣的文曲星就更少見了吧。

  不說別的,就說老大家的劉小勇,他和小麥一起上學的,現在認識幾個大字喲。

  劉二柱一下子腦子有點暈了,腳底下又有點發飄了。

  他轉了一圈,一個踉蹌轉到床邊坐上。

  「紅子,紅子!」劉二柱鄭重的說,「我們這個錢不能瞎用了,不對,我們要學我媽,省吃儉用扣扣搜搜,多攢一分是一分,我們要供小麥上學。」

  劉二柱睜大了眼,放慢了節奏,像是在宣布希麼大事,「我家小麥,是要上大學的人。」

  張秀紅數錢的動作一頓,側過頭端詳著劉二柱,「噗嗤」一聲笑了。

  「小麥,你看看你爸,簡直是做夢想屁吃。」

  「我們都是農村戶口,小麥以後不用下鄉,能安安穩穩把初中讀完我就謝天謝地了。」張秀紅嘆息著,「到時候回隊裡也能弄個婦聯主任噹噹,專治你奶這種老虔婆,我走出門臉上多有光。」

  劉小麥信心滿滿:「媽,我肯定叫你臉上有光!」

  張秀紅「哼」了一聲,又抱怨:「你們又打斷我。」

  她喜氣洋洋地開始數第八遍。

  劉小豆和劉小虎都趴在床邊,看著錢和票,就仿佛看到了鋪天蓋地的吃的喝的,都張著小嘴巴,牙齒都要兜不住口水了。

  在屋子的角落,多了一包米一包面,還有一口袋山芋加土豆,這就是他們分來的糧食了。

  一直到隊裡再分糧,劉老太不會再給他們一口吃。

  劉小麥有點愁:「媽,我們這個能吃多久啊。」

  「我們先吃著,你當你奶真敢把我們餓死嗎?」張秀紅笑了。

  劉二柱道:「那必然是不敢的,媽還要當個好人呢。」

  第二天,張秀紅起了個大早。

  他們家還沒鍋,她想去先去老劉家廚房熬粥,結果廚房門被鎖著。

  張秀紅端著米站在院子裡,高聲表示要去大隊長家借鍋。

  話還沒說完,一把小鑰匙就從劉老太的窗子丟到了院子裡。

  張秀紅美滋滋地撿起來。

  劉小麥醒來後,她喝到了甜甜的白粥。

  她又可以了!

  劉小麥依然是帶著小豆小虎一起上學,沒有刻意等劉小勇了。畢竟他們現在只能算鄰居。

  但沒一會兒,劉小勇趕了上來,一臉複雜地看著她。

  「小勇,你怎麼啦?」劉小麥問。

  雖然是鄰居,但是日常交流和問候還是可以有的。

  劉小勇憋了半天,「你、你分家了,我家怎麼沒被分出去呢?」

  昨天他媽氣了半宿,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他爸就發火了,把他媽罵了一頓,他媽當時就哭了。

  今天早上,劉小麥家喝粥,聞到那個香味,劉小勇當時也哭了。

  劉小麥瞅著劉小勇,慢悠悠笑了。

  這個問題——

  因為原錦鯉文裡面你們就一直沒被分出去呀。

  你們要被分出去了,誰伺候劉老太,誰種田餵雞,誰做飯洗衣,難道這些也要錦鯉女主一家親力親為嗎?這就不科學了。

  但她不能這麼說,她只能安慰劉小勇:

  「因為你們是老大啊,你們是老劉家的正統。你知道什麼是正統嗎?就是你們必須給奶養老,老劉家最好的屋子最好的地也要留給你們。」

  錦鯉女主不會跟你們搶這些,他們不會在乎農村的一畝三分地和幾間危房。

  劉小麥半真半假道:「小勇啊,我的弟弟,你們的好日子還在後面呢。」

  劉小勇落在了後面,揉了揉腦門。

  是這樣嗎?劉小麥是不是又在騙人?

  到了學校,劉小麥發現她的同桌——陶壯實同學今天又沒來上課。

  根據昨天劉老太的經歷,她大概猜到陶老娘也出事了。

  這個時代的一些規則很奇怪,劉小麥只能利用這些規則讓自己利益最大化。

  這麼一想,她還真是一個當反派的好苗子。

  放學後,劉小麥又一次找到林校長。

  「林校長好,我想升入三年級,我已經準備好接受您的測試啦。」

  捧著茶杯的林校長頓了頓,把茶杯換到了另一隻手上。

  「劉小麥同學,你當真準備好了。這可不是兒戲。」

  才多久啊,就自學好了?

  最關鍵的是,她才讀了幾天書啊,就能自學了?

  林校長心跳有些加速了。

  他那天一口答應劉小麥,更多的是鼓勵她,肯定她的態度,因為如今熱愛學習的人太少了。

  他的內心並沒有覺得劉小麥真的能夠跳級成功。

  可是現在看來,情況好像不一樣啊,劉小麥真的來了。

  林校長嚴肅地說:「劉小麥同學,我們要當一個誠實的人,要實事求是。你的確認為,你可以接受我的測試,進入三年級學習了嗎?」

  劉小麥也很嚴肅:「是的,林校長。我沒有說大話,如果我沒有通過測試,就是給您添麻煩,是在搞浮誇風。那樣的話,我願意接受處分。」

  這實在不像十歲孩子說的話。

  但也能理解,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而劉小麥格外不同一些,她特別知道爭取,特別知道上進。

  「好。」林校長點了點頭,「這個星期天你來學校,我親自給你進行測試。如果你通過,我負責你的跳級。」

  劉小麥立刻彎著眉眼笑了起來。

  「謝謝林校長!」

  林校長也跟著笑了,還是個孩子嘛。

  回去的路上,劉小麥心情愉悅。

  這個測試,她必然是能過的。這個年代沒有後世那種蹊蹺八怪的「趣味數學題」,二年級的數學特別特別簡單。也就是二年級的語文需要背一背,但是課文都很短,很生趣,特別的好背。

  她,劉小麥,馬上就要成為一個小學三年級的學霸了。

  在給張秀紅同志的爭光計劃中,進度條小小地向前邁了一步。

  到了松梗大隊,居然遇到了一個騎著自行車從公社來的郵差。

  那個郵差走一路,問著人:「請問張秀紅同志在哪裡?」

  潘桃聽見了,擦擦汗站直身,大聲應著:「在這裡在這裡——咳,我是她大嫂,她在家坐月子呢。」

  那郵差就從包里取出來一份報紙,要遞給潘桃。

  「這是寄給張秀紅同志的,既然你們是一家人,就麻煩同志你帶回去吧。」

  什麼報紙喲。

  潘桃剛要伸手,立刻有人拆穿她。

  「郵差同志,她跟張秀紅可不是一家人,她們分家啦,鬧的還不小!」

  潘桃:「……」

  她悻悻地收回手。

  分家了又怎麼樣,她們那是分家不離家,還住在一起的,帶個報紙回去正方便嘛。

  郵差同志可不敢給她帶了,這可是鬧過的妯娌啊。

  「請問張秀紅同志家怎麼走,我去送一趟。」

  「郵差叔叔,不用辛苦您啦!」劉小麥匆匆趕到,「我是張秀紅的女兒,我可以把報紙給我媽帶回去。」

  劉小麥拿到了報紙。

  她道:「請問郵差叔叔,這是誰寄給我媽的呢。」

  這事大家都想知道,都在看著郵差。

  郵差同志就笑了:「縣裡寄來的,你們看了就懂了,是好事。」

  他還有別的郵件要送,踩著自行車一溜煙走了。

  「小麥,小麥你快看看,這是什麼報紙啊。」大家活也不想幹了,都在催劉小麥。

  劉小豆和劉小虎也想知道,踮著腳不停地蹦躂,想看吶。

  劉小麥把報紙輕輕展開。

  圍著她的人頓時都驚呆了。

  他們要劉小麥把報紙豎起來,又平攤到半空中,換了幾個方位,始終難以置信。

  他們不認識字,但是認識圖。

  那個圖上的人,是張秀紅?

  確實是張秀紅,劉小豆和劉小虎興奮的要命:「是媽——上面是媽!」

  媽上報紙啦!

  四婆擠得滿頭大汗,總算擠進來了,看了一眼就在驚叫。

  「小麥,你媽不得了!才跟你奶分家,就這麼有出息!」

  其實不能這麼算,因為報紙上張秀紅的照片分明是那次領導下鄉走訪拍的。

  那時候老劉家還沒分家呢。

  正激動著呢,人群又爆發一陣驚呼。

  「潘桃——潘桃倒了!」

  作者有話要說:劉小麥:我媽先給我爭光了,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