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我餓啦。閱讀」
劉小虎字不會寫,話倒是很多。
日頭已經斜了,夕陽紅彤彤的,像是鹹鴨蛋流油的黃。
劉家三姐弟打開向著外面的那扇窗子,看著天邊大蛋黃,都感覺更加飢餓了。
劉小麥趴在窗邊。
劉小虎試圖趴在她身上,被劉小豆毫不留情下黑手按到邊上,然後劉小豆自己溫順地靠在劉小麥旁邊,摸了摸劉小麥肚瓜。
「咕咕、叫。」
「小豆也餓了?」劉小麥覺得自己就像一個兢兢業業的幼兒園園長。
劉小豆點了點小腦袋。
這個時辰確實可以做晚飯了,可惜一家之主劉老太還沒從公社回來,廚房門被鎖著。劉小麥姐弟三個只能弄了一碗冷開水喝一喝。
「來,大姐教你們畫餅充飢。」劉小麥真是一個擅長苦中作樂的人。
她畫了一個不怎麼圓的圓圈,
「這是一塊燒餅,大白面做的,軟乎乎的。」
又在圓裡面隨心所欲戳了一堆小點點。
「這是芝麻,撒在餅面上,香噴噴的。」
最後在圓圈上方畫了三條波浪線。
「還在冒熱氣,一口咬下去,牙就陷在裡面。」
「大姐,你真行。」劉小虎口水直流三千尺。
劉小麥展望未來:「總有一天,我們想吃就能吃的到。」交易自由嘛。
不過真到那個時候,老劉家就會出一個糕點女王了。
「……」劉小麥拍了拍自己的腦瓜子,她突然想起來劉小軍給他們送過兩塊米糕。
她當時不知道拿這兩塊金貴的米糕怎麼辦,把它們放到了櫥頂供著。
這麼多天了,米糕呢?不會長毛了吧!
劉小麥趕緊的搬張凳子到櫥子旁邊,她站上去尋找。
一看——
櫥頂空空如也!
沒長毛沒長毛,這是好事,可米糕能自己長腿跑了嗎?
「你們誰把小軍給我們的糕吃啦?」劉小麥從凳子上利落跳下來,問道。
劉小豆和劉小虎都呆呆地看著她,齊齊地搖著頭。
劉小麥開始思考會不會是被她的老爹老娘吃了,一低頭發現她的大妹小弟依然在呆呆瞻仰她。
像兩隻小呆鵝。
「怎麼了?」劉小麥挑眉問。
「姐,你腿、你腿……」劉小豆磕巴著。
「好了!」劉小虎誇張地比劃著名。
——糟糕!
劉小麥暴露了。
確實,她這個崴腳不大礙事了,但是為了讓自己的名聲傳得更廣一些,她在外面還是堅持塑造離不得拐杖的形象。
「噓!」劉小麥一臉的嚴肅,「這以後就是我們三個人的秘密了,不能被別人知道哦。」
劉小豆和劉小虎點頭如搗蒜。
大姐說什麼就是什麼,准!沒!錯!
只是……
「那爸爸媽媽呢?」劉小虎大大的腦袋裡有小小的疑惑,很快就被他自己排除了。
爸媽年紀太大了,這只是他們小孩子的秘密。
說曹操曹操到。
劉二柱和張秀紅從張秀紅的娘家回來了。
張秀紅一張黑臉卻嘴唇翹起,看不出來她什麼心情。
姐弟三個一齊看向劉二柱。
劉二柱像小媳婦一樣手臂挎了個籃子,籃子上面蓋了層藍布。劉二柱有點緊張地護著籃子,一看就是大豐收了。
沒錯,這兩口子去老張家就是打秋風的。
說起來怪丟人現眼的,但是張秀紅覺得這是她的一項本事。
「爸!媽!」
他們回來受到了三個飢腸轆轆小朋友的熱情歡迎。
「慢一點,都慢一點。」
劉二柱說道,他把籃子放在桌上,掀開來藍布,把裡面東西一樣一樣取出來。
劉小麥他們都目不轉睛地看著。
有一小包冰糖,半袋藕粉,還有一樣用盒子裝的東西。
劉小麥打開一看,驚了:「核桃?」
劉二柱也驚訝的不得了:「小麥,你這都曉得,人看來真的要念書,才念幾天就不一樣了。」
他瞅著那核桃直咋舌,「這個東西據說金貴著呢,是人家山里長的,我們這地兒還沒有。也就是你外婆聽講你上學了,硬要我帶回來,說這個能補腦子,還能亮眼睛。」
劉小麥覺得自己被演了。
這是七十年代吧?是吧?
老張家也是農村人啊,人家還能搞得到核桃。
她本來以為老劉家是這個時代農村家庭的普遍現象,現在後知後覺發現……老劉家不會是拉時代後腿的那種家庭吧。
辛虧出了個福寶。這可真是祖上冒青煙了。
不然再等四十年,老劉家也得國家給它發錢,它才能成功脫貧。
劉小麥感動地說:「我外婆真好啊。」
早知道她就拄著拐杖瘸過去看她老人家了,遠一點怕什麼,實在不行還有過山車劉二柱同志呢。
劉二柱也說:「你長大了,有東西吃了,要記得送一口給你外婆吃。」
正感性著呢,就聽見張秀紅同志用鼻子發出一聲冷哼。
「……」
劉小麥瞅她一眼,發現她媽依然滿面的陰雲……可是你明明很高興的好吧,你坐在床邊腳還在晃悠呢。
「爸,我媽怎麼啦。」劉小麥問劉二柱,用張秀紅能聽見的聲音。
劉二柱一副心有戚戚的樣子:「還能怎麼的,又遇見你小姨娘了,兩個人吵了一架,你媽還在氣頭上呢。」
「……那她又晃著腳幹什麼啊。」
「你媽吵贏了唄,心裡得意呢。」劉二柱真不愧是張秀紅肚子裡的蛔蟲本蟲。
劉小麥歪歪嘴:「……哦。」
「這事就是張秀英不對!她仗著自己讀過幾天書,連孩子也沒養過,就在我面前指手畫腳的。」張秀紅拍了拍床板,開團了,「你說說,她有把我當她姐,把你當他姐夫嗎?」
被提問的劉二柱緊張起來:「這事,這事英子也是好意,她也是想對小麥好。她為什麼對小麥好呢,紅子,她也是為了對你這個姐姐好。」
這麼多年了,劉二柱同志在高壓之下已經鍛鍊出本事了。他不但可以對答如流,還能把雙方情感都照顧到。
但張秀紅永遠是個擅長挑刺的閱卷老師,「什麼叫好意,她就不該說那些!什麼隊裡小學都是混日子,要讀書得去公社,她自己也是在隊裡讀書讀上來的,怎麼有了出息就忘了娘呢?」
「還說小麥到公社讀書就和她過,想得美呢,把我姑娘搶過去。」張秀紅嗤了一聲,「她還沒結婚呢,真搞這麼大仗勢,回頭李郎中反悔了可怎麼辦喲。書白讀了,光長年歲不長腦子。」
劉小麥總算聽明白了,長篇大論了這麼久,說到底,就是姐妹倆都在為對方考慮唄。然而一個兩個全是烈性子,三句話講不到就吵。
她就知道她媽和她小姨娘沒大問題。
不然在衛生所那會兒,張秀英怎麼頓頓買大白米給她吃。又不嫌髒不嫌累,扶她上廁所,簡直是七十年代好小姨。
眼看著張秀紅和劉二柱兩個人又沒完沒了起來了,劉小麥連忙打斷他們。
「爸,媽,你聽我說——」
劉小麥打了個響指。
劉小豆和劉小虎齊聲唱道:「我們餓了——」
「……」
張秀紅和劉二柱終於想起來餵養崽子比較重要。
沒多久,姐弟三個都喝上了藕粉。
晶瑩剔透的,舔一口,美滋滋!
他們這邊忙停當了的時候,劉老太總算從公社趕回來了。
老劉上上下下都餓壞了,大房和三房都在門口守著她。
劉老太乾癟的老臉爬滿了皺紋,顯然心情很不好。
福寶眨了眨眼睛,淚盈盈的:「奶奶!」
劉老太立刻慈愛地笑開了,把福寶牽到手裡,又說姚靜,「我都把廚房鑰匙給你了,你怎地不開門讓你嫂子燒晚飯,別再餓著我的小心肝。」
姚靜靦腆道:「媽沒回來,我們也沒心情提前吃。再說了,我不太餓,福寶和小軍也沒喊餓,大概都在想奶奶呢。」
劉小軍……劉小軍不敢說話。
行吧,他不餓!媽說他不餓,他就必須不餓。
「奶奶,福寶想你,福寶不餓。」福寶牽著劉老太的手認認真真說,說完肚子就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逗得大家都笑起來了。
劉老太眉開眼笑,從姚靜的手裡接過鑰匙開廚房門。
卻聽見「刺啦」一聲,刺耳的要命,是潘桃一腳踢上大板凳發出的。
「哎呦媽回來啦!」她笑著走過來,「鑰匙就在靜子這,我們都不知道呢,可真是好等。孩子們都喊肚子空空的,也難為他們餓到現在……靜子啊,你怎就不吭一聲?」
姚靜笑笑,「鑰匙是媽臨時擱我手裡的。我排老三,按理說放大嫂手裡才對,大家都服氣。」
潘桃不高興了:「這話說的,好像我想搶一樣……」
「你不想搶你就閉嘴!」話沒說完潘桃就挨劉老太罵了。
劉老太環視了一周,沒發現二房的人影,她也沒發作。
平靜地做好飯,二房五口子厚顏無恥出來覓食了。
劉老太冷不丁狠狠地拍了一巴掌桌子,拍得桌子直搖。
「老二,你們一家太無恥了!你知道你們占了老劉家多大便宜嗎!」
作者有話要說:劉二柱&張秀紅:「不知道呢,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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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要分家啦,明天見,我明天想嘗試一下雙更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