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這天晚上的海市。

  車站附近的招待所里,一向是人來人往,熱熱鬧鬧。

  難懂的吳語之間夾雜著一些南腔北調,安文斌穿梭其中,一路走到二樓盡頭的那個小房間門口。

  他敲了敲門。

  手剛帶了點力氣,門已經開了條口子。

  安文斌的眉頭蹙了一下,他推門而入,一隻手把門關上,把門扣從裡頭插好。

  「這裡不是你們鄉下,魚龍混雜。我記得我跟你說過,一個人在房裡要把門鎖好。」

  他責怪的目光落到了何在洲身上。

  何在洲站在桌子旁正在燒熱水,聞言抬起眼瞼看向他:「我從窗子看到你過來了。」

  這才把門扣打開的。

  安文斌的手頓了一下,把帶過來的飯菜擱到桌子上,看著旁邊的水壺,感覺有一絲違和。

  鄉下的孩子也能做好這些?

  「你要是口渴了,想喝水,可以去外面提的,不用親自動手,做不好還危險。」安文斌覺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何在洲。

  「我知道,但是我需要的水有些多,還是自己動手比較好。」何在洲輕輕吸了吸鼻子,「舅舅,你沒聞到嗎?」

  他輕嘆:「床鋪上面都是霉點子。」

  海市多潮濕,而他這個屋子大約是通風不好,霉味深重,何在洲不得不用熱水把床擦一擦、盆燙一燙。

  安文斌摸了摸鼻子,他的鼻子受了風寒,並不通氣。

  「小洲啊……」他坐到椅子上,也招呼何在洲坐下來,「先別忙活了,吃點東西填飽肚子。」

  安文斌帶了很豐盛的吃食過來,有湯有菜,有肉有飯,好像在給何在洲接風洗塵,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這個舅舅多歡迎農村來的大外甥。

  何在洲吃飯的時候不說話,他捏著筷子,乾巴巴地咀嚼。

  招待所昏黃的燈光打下來,照得他額角的那塊刀疤特別明顯。

  差一點點,那刀尖就要刺向太陽穴了。

  安文斌已經在單位吃過了,他坐在何在洲面前,自見面以來頭一回認認真真觀察他的大外甥。

  何在洲長高了,還是那副瘦削的樣子,但是跟一年多前他們在省城見面又有很大不同。

  像是沉穩了?

  這兩個字一出來,安文斌自己都想發笑,他的這個大外甥有意思的緊,這輩子怕是跟沉穩兩個字都沒關係。

  何在洲的眉眼長得都像安文玉,深秀雋美,但是神態氣質跟安文玉又大相逕庭。

  安文斌嘆了一口氣,坐正了身子,「小洲,這些日子以來你吃的苦、遭的罪、受的累,他們都已經告訴我。你這樣小的年紀,卻做到了這一步,我這個當舅舅的很是為你驕傲,也有些自愧不如……」

  何在洲的眉心跳了一下。

  他想起來把他媽媽交給安文斌的時候,他喊了一聲「舅舅」,安文斌那種吃到蒼蠅一樣的神色。

  但是都過去了。

  他平靜地想著那些,捏著筷子的手都沒有頓一下。

  安文斌真不愧是在辦公里拿筆桿子的,只要讓他打開了話匣子,他就有本事滔滔不絕,字字句句表達他對組織的拳拳之心。

  何在洲抬了抬眼:「我媽媽……」

  這三個字好像是什麼魔咒一樣,安文斌的聲音一下子消失了。

  狹□□仄的房間裡,門窗關著,整個空氣都是一團悶熱,帶著霉味,都凝滯了。

  安文斌的神色沒有什麼變化,用手掌拍了拍桌子,像是在開會一樣,語重心長看著何在洲。

  「你應當知曉,你媽媽並不想見你。」

  不想見嗎?

  何在洲適當地露出迷惑。

  「她見到你,就會想起那些不堪的往事。小洲,不是舅舅待你冷漠無情,實在是我在成為你舅舅之前,首先是一個哥哥。」

  安文斌麵皮子動了動,盯著虛無處:「要不是在那幾年我們安家被發配到了大西北,我們原本可以更早接你媽媽回來的。」

  「如果你媽媽能早一點回來,她也不至於精神崩潰成那樣。」

  「如果你還有一點孝順她的心思,小洲,你就不要想著去找她。你可以當我的外甥,但是不要再當安文玉的兒子。」

  安文斌凝視著何在洲,他這席話走心了,說得眼眶都紅了。

  何在洲放下筷子,看著他,輕輕開口:「您誤會了,我只是想問我媽媽現在身體怎麼樣了。」

  「……」安文斌喟嘆了一聲,「她不在海市了。」

  何在洲一怔,看著安文斌,都忘記說話了。

  安文斌起身拍拍他的肩膀:「我給你安排好高中了,明天送你去上學,平時你住校,放假了可以自己逛逛海市,熟悉熟悉,缺什麼直接跟我說。」

  「我知道了。」何在洲冷靜地說,「我不會惹事的。」

  安文斌收回手,甩了甩手腕子,「就是這個戶口問題不好解決,小洲,我把你安排到我一個朋友的名下,你覺得怎麼樣?」

  何在洲笑笑:「我都可以。」

  挺好挺好,有夠識時務的。

  見何在洲這麼上道,一直壓在安文斌心裡的那抹陰雲也散了一些。

  他的聲音裡帶上了幾分真心:「你來海市,我不帶你回安家,你會不會怪我?」

  「我本來就不該回去。」何在洲道,「沒有人喜歡看到我的,外公外婆年紀大了,身子現在也不好,氣到他們就是我不孝順了。」

  這自我認識有夠清晰的,充分認識到自己幾斤幾兩。

  這下安文斌心口窩的氣終於順了,「也不用這麼悲觀,以後的事情誰都說不準。小洲啊,你要曉得日子還長著呢。」他甚至都有心情安慰何在洲了。

  風物長宜放眼量嗎,懂了懂了。

  何在洲黑烏烏的眉眼一彎,笑得很誠實:「謝謝舅舅教導。」

  好客氣啊。

  見何在洲沒有從鄉下帶什麼鄙陋的習慣上來,說起話來也斯斯文文有點安家人的影子,安文斌的眸光慢慢柔和了。這畢竟是他妹妹的孩子,是他妹妹十月懷胎用心教出來的。

  「小洲,你跟老家那邊的聯繫斷乾淨了嗎?」

  何在洲沉默了一下:「斷乾淨了。」

  特別乾淨,乾淨的像是從來沒有做出過什麼承諾。

  ……

  遙遠的省城。

  「小麥啊,這次的期中考試是你來我們一中的第一次考試,所謂真金不怕火煉,老師堅信你是很期待這次考試,也為此做足了準備,是不是?」

  辦公室里,黃老師苦口婆心,在跟劉小麥做思想工作。

  雖然劉小麥也不知道她究竟想做什麼思想工作。

  她只能用力地點著頭,昂首挺胸,表達自己的自信和幹勁:「我肯定會好好努力,竭盡全力。」

  「這就對了,小麥,不要緊張,千萬不要緊張,你明不明白?」黃老師拉著她的手就是不放。

  劉小麥點頭如搗蒜:「明白了,明白了。黃老師您放心,我從小就不緊張,我是一個心大的孩子。」

  「口是心非要不得啊,老師曉得你緊張,來,小麥,你快坐下,聽老師說。」

  黃老師拉了一張凳子過來,讓劉小麥面對面和她一起坐著,手牽手心連心,真誠地談心。

  「緊張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知道怎麼處理緊張的情緒。不過小麥你不用怕,老師最近學習了很多這方面的知識,正好可以分享給你……」

  黃老師舉例子、做比較、列數字,還拿了一張紙畫圖表,可把劉小麥給繞進去了。

  她緊張嗎?

  她是不是真的有在緊張?

  她很可能是緊張而不自知啊,危險危險!

  直到一中的教導主任余主任過來,把黃老師給拉過去談心了,劉小麥才被放出辦公室。

  深一腳淺一腳地走了幾步,劉小麥撫了撫摸心口,突然就恍然大悟了。

  敢情不是她緊張啊,是黃老師自己緊張呀。

  黃老師此人,有著樸素的外表,卻有著有趣的靈魂,有意思起來了。

  她在樓梯口遇到了高一男子天團——一二三班的三位班主任。

  「這是劉小麥同學吧,你剛從辦公室出來,看到余主任進去了嗎?」

  那必須看到了啊。

  劉小麥老實點頭:「余主任找三位老師呢,但是辦公室只有我們班上的黃老師。」

  找他們——

  好好的找他們幹什麼喲!

  二班班主任突然想起來他班上有個蔣飛呢,頓時整個人就有點不好了。

  「我班上還有點事情,我先走了。」二班班主任健步如飛。

  三班班主任緊隨其後:「我又聽見我們班上吵吵鬧鬧的聲音了,我非得去抓兩個典型!」

  只剩下一班班主任在場:「……」

  「小麥同學,這次期中考試要加油啊,不要辜負別人的期待。」他含笑著說。

  劉小麥眨巴著眼看著他:「好的好的,謝謝老師鼓勵。」

  這就是省城高中的風範嗎,別的班上老師看到她了,也會無私地鼓勵她好好考。

  豈止是老師,放學的時候,她一路走出學校,居然還有別的班的學生給她加油,讓她期中考試好好發揮。

  「我們相信,你才是從地區過來的學生裡面成績最好的,你必須是最好的!」

  這話怎麼聽著古古怪怪的,她是要跟大家一起比的,為什麼要跟從地區上來的學生比?

  劉小麥抓了抓她的糟心劉海,把那些小疑惑壓下去。

  總之大家都為她加油了,都是好意,她犯不著說不好聽的破壞氣氛。

  「他們好像是二班的學生。」一個同班的學生小聲告訴劉小麥。

  劉小麥感動極了:「這可能就是傳說中的大愛無疆吧。」

  這天她打掃衛生,一個人掃花叢到操場的那一條小路。

  正哼著小曲呢,劉小麥的聲音冷不丁戛然而止,舉著掃帚一動不動。

  ——只見一條僵硬地腿筆直地從花叢里伸出來。

  劉小麥長大嘴巴,剛要尖叫出聲,那條腿突然像被碾壓了一樣突然地彈了起來!

  劉小麥一下子就把掃帚真碾壓上去了。

  然後花叢里居然有人搶在她前面發出「啊」聲。

  一個少年彈跳了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推薦基友新坑——

  《七十年代廢柴女配》

  by柒夫人

  隔壁家女主擺地攤了。

  隔壁家女主在市里買房了。

  隔壁家女主部隊老公回家了,眼看著一步步走向人生巔峰。

  姚青青羨慕不嫉妒,畢竟人家是憑本事過好日子。

  她也努力了,奈何空間裡的土地和村裡的土地沒有什麼區別,得耕耘播種施肥,這活她幹不了。

  她擅長躺平做鹹魚。

  不料女主某天說,「國家可能要恢復高考,青青如果想參加,要抓緊了。」

  姚青青自認她抓不緊了。

  可惜全家人覺得她可以。

  頭大。,,網址m..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