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早在劉大柱發出污穢之言的時候,劉二柱和張秀紅已經默默踩著自行車,去往老張家。

  「這事鬧的,怕是有的要亂呢。」張秀紅說道,「劉二柱,你娘家一時半會兒消停不下來啊。」

  劉二柱像受氣的小媳婦那樣委屈:「這麼多年下來了,什麼時候消停過嗎?」

  「我以前還以為是我的罪過,老劉家家宅不寧是我鬧的。現在看來,根本就是老劉家本身的風水有問題,我還是高估我自己的本事了。」張秀紅髮現老劉家真是數不出來幾個正常人。

  「就是就是,紅子,你沒錯,你可好了。」劉二柱沒有原則地說道。

  劉小麥坐在她爸的車座上,幽幽嘆氣,然後看天。

  老劉家的男人啊,都好生卑微哦。不,也不能叫卑微,她看他們還挺樂在其中的。

  也就一個劉大柱,原本好錚錚鐵骨的一個封建大男子,不舔老婆威風八面,偏偏一頭栽到弟媳婦身上去了,從此也不正常起來了。

  今天這個騷操作搞的,劉小麥深深地懷疑姚靜回來會扒了劉大柱的皮。

  那……劉大柱會有報應嗎?

  劉小麥想起來以前潘桃舉報姚靜那次,姚靜的點心被搜出來了,牽扯到劉三柱,還把他當時來之不易的正式工身份玩沒了。但是,就算這樣,潘桃還好好的啊。

  而在原錦鯉文了,這種破事是他們二房做的,沒害到錦鯉一家,反而把自己家搞得很慘。

  天道老爺不生大房的氣嗎?

  不會吧……劉小麥分明記得劉小勇欺負福寶的時候,也摔了,還把牙摔出來了。

  但是那顆牙本來就是要換的。

  劉小麥的心裡突然有一種很詭異的感覺,像是跟什麼波對上了。

  「惡有惡報」這種定律,是只在福寶受到傷害時才能觸發,還是同陣營具有傷害豁免權?

  大房、四房都是原錦鯉文里和錦鯉一家同一陣營的。

  四房是絕對小弟,大房是知情識趣的牆頭草。

  所以即使在現在這個時空里,大房和四房有什麼地方對不住錦鯉一家了,也不會馬上被人道毀滅?

  ……真的有夠複雜的啊。

  劉小麥在心裡默默對天老爺豎中指,然後把這些亂七八糟的丟到腦後去。

  生活已經很不容易了,她要學習、要寫稿、要賺錢,還要處理好形形色色的人際關係,她已經夠累了。實話實說她已經習慣性忘記自己是穿書炮灰的身份了,越是遠離錦鯉一家,越能感受到生活的真實。相比較推衍原錦鯉文的情節,她更關心的是什麼時候去省城買房。

  她是知道情節所以想著遠離,但有些人不知道情節,也是發自肺腑的想要遠離呢。

  劉二柱同志就在感嘆:「紅子,我們以後少回松梗……正好要去省城,想回來也不是容易的事情,也就……一年一次?」

  「你不要你媽了?你可是她兒子。」張秀紅歪了歪嘴,「她雖然嫌棄你,但是你又不能真不給她養老。她哪天真走不動路了,你要伺候她的。」

  「那就我去,我一個人就行。」劉二柱悶悶道。

  老劉家是是非非,真要有什麼說法,他頂著就行了。

  張秀紅瞧了他一眼,輕輕笑了一聲,突然就文縐縐吐出個新學來的成語。

  「杞人憂天。」

  「……」

  劉二柱感覺非常的不習慣,好像後背被螞蟻爬了一樣,特別古怪。

  劉小麥笑了:「爸,我媽跟你說情話呢。她那個意思,真要遇上什麼事了,她肯定跟了共同面對,不讓你一個人承擔,那多累啊。」

  事實上並沒有這樣想法的張秀紅:「……」

  她咳了兩聲,對上了劉二柱感動的小眼神,否認的字眼就卡在嗓子眼了。

  她變變扭扭地順著劉小麥的意思應下了,瞟向劉二柱:「小麥都曉得的事情,你也要曉得,這就行了。」

  劉二柱眼睛都紅了:「紅子……」

  「爸,穩住穩住,你還在騎自行車呢!」劉小麥生怕她爸一個心不在焉,連人帶車騎到溝里去。

  「我有數,我特別有數。」劉二柱說著說著,後知後覺感受到不對勁了,「麥啊,你、你怎麼曉得情話了?」

  這種詞是個十幾歲的小姑娘能說得出口的嗎?

  就是他們這些活了幾十年、結了婚的,也沒辦法隨口說出來啊,多不好意思啊。

  這是誰教的小麥,難不成是劉大柱又背地裡騷起來了,讓小麥聽到了?

  劉二柱這顆作為老父親的心臟無比的焦灼,車龍頭真的穩不住了,自行車開始東倒西歪。

  劉小麥趕緊指向張秀紅同志車後面的劉小虎小朋友:「你看什麼呢?小小年紀鬼鬼祟祟,眼珠子還直轉。」

  劉二柱一眼掃過去,親娘喲,還真是!

  劉小虎可機靈了,指著劉二柱前頭大樑上的劉小豆:「爸,你看小豆,她耳朵都豎起來了,肯定在偷聽!」

  誒,怎麼回事?

  劉二柱一低頭,不得了,他小姑娘果然也是一副仔細品味的樣子。

  劉小豆絲毫不亂,甚至不結巴了,她一抬手指向了旁邊自行車上的張秀紅。

  「爸,你看媽。媽生氣了,媽的眼睛在噴火。」

  劉二柱:「……」

  虎軀一震,他小心地看向了張秀紅,張秀紅在發出河東獅吼:「劉二柱,你再不專心騎自行車,你以後就別騎了!」

  「你要是今天把我兩個姑娘摔著了,你這輩子就別跟我們娘兒三個講話!」

  劉二柱:「!」

  不至於吧,他怎麼了啊,他不是在關心孩子嗎。

  在張秀紅的河東獅吼之下,勉勉強強認識到自己危險動作不應該的劉二柱終於端正了態度,認認真真騎車、兢兢業業載人。

  「紅子,你別生氣,我好好騎,我不生非了。」

  閉環了,小劉家再次達成閉環形態。

  劉小麥忍不住笑了起來。

  她眯著眼,看著空濛的天色,雨後初晴真好。

  只有劉小虎,扒拉著手,算了兩邊,發現還是不對。

  誒,娘兒三個為什麼不帶他啊?啊啊啊啊太委屈啦。

  到了老張家,他們一家五口齊齊上陣,把劉小麥的優秀花里胡哨吹了一頓。

  「我看到了。」張老太笑容滿面,「你們講的這些,我早就曉得了。」

  張秀紅「哎」了一聲,「媽,你從哪裡看到的啊?」

  「報紙啊。」張老太轉身去柜子里拿給他們看,「你們上報紙了,我都曉得,我讓李郎中專門盯著的,他看到他就買回來給我看了。」

  「小麥帶著你們長臉啦,你們五口子居然都上報紙了。」張老太把報紙攤開在他們眼前,「看看,紅子,這是不是你的大臉?」

  「……我臉不大,我都是小瓜子臉。」張秀紅澄清道,「我家二柱才是大臉。」

  劉二柱誠實地點頭:「我確實是。」

  「……」張老太哭笑不得,「紅子,我這是誇你臉大面子大呢。」

  怎麼還不領情呢,她的紅子怎麼越來越老實了?

  劉小麥正在細心觀察她的照片。

  沒有美顏,差評。但是黑白的照片照的人五官清秀文雅,臉上毫無坑坑窪窪,好評!

  他們一家人坐在屋裡,都帶著笑容眉眼彎彎,氣氛和諧靜謐,正中間的劉小麥還拿著她的獎學金,凝在黑白的影畫裡,定格在七十年代末的歲月長河中。

  劉小麥的心裡湧現出酸澀膨脹的感覺。

  說不好是什麼意思,但是她好像拿到第一名的時候,也沒有體會到這種心境。

  她真的是這個年代的人了啊。

  劉小虎和劉小豆一左一右趴在她身邊看。

  「這就是照片啊,我真好看。」劉小虎想摸又不敢摸。

  劉小豆依偎著劉小麥:「大姐、最好看。」

  「都好看。」劉小麥輕聲道,她突然想起來一件事,「爸媽,這個是縣政府的人過來給我們拍的。他們當時還說把照片寄給我們一份呢,怎麼都上報紙了,照片我們還沒收到哦。」

  「人家貴人多忘事,是應該的嘛。」張老太一邊從柜子里拿吃的分給他們,一邊解釋道,「這個報紙是今個才出來的,李郎中看到就馬上送過來了,他知道我盼著。你們不在家,說不定人家送過去了,你們回去看看就曉得。」

  張秀紅不得不承認:「英子嫁對人了啊。」

  「是啊,離我現在雖然遠了一點,但是她過得好就行。」張老太笑眯眯地拍了拍她手,「你們姊妹三個,都過得好,都嫁對人啦。」

  劉二柱很是驕傲:「媽,你講的對!」

  張秀紅嗔了他一眼,然後摸了摸頭髮,暗示張老太:「媽,你曉得我們今天來幹什麼的嗎?」

  張老太坐回床邊子:「不是想我了,就過來看看我?」

  張秀紅:「……這是一方面。」

  「那怎麼的,你還要過來吃飯啊。我做不動飯啦,我拿糖給你們吃啦。」張老太對劉小麥招手,「來,小麥,外婆把糖給你,你來分。」

  劉小麥噔噔噔跑上前:「謝謝外婆,外婆真好!」

  張秀紅:「……」

  她幽怨地看向張老太:「媽,你是不是在跟我裝傻呀?」

  「行了行了,你要是非要想吃飯,到英子家裡吃去,她早就想請你們一家子吃好的了,就怕你鬧變扭不同意。」張老太欣慰道,「你現在想吃了,我也高興。」

  「…………」

  劉二柱覺得他必須上了:「媽,是這樣的,我們、我們……」

  張秀紅一把推開他,有點心酸委屈的味了,「媽,你之前一直騙我啊?」

  張老太看了她一會兒,嘆了一聲氣。

  「我怎麼會騙你。」

  她彎身,從枕頭底下取出來一方手帕子,打開來,裡面有好厚一疊錢。

  「媽,這……?」張秀紅都被那個厚度驚到了。

  「用金鐲子換的。」張老太把手帕放到張秀紅手心,幫助她捏好,「我金鐲子不止一個,但是剩下來的我就給你兩個妹妹了,就算我老死了,也沒有你的份了。」

  「我知道……媽。」張秀紅鼻子發酸,「你別講那些不中聽的詞,什麼老不老的。」

  「唉,多大的人了,怎麼還哭起來了,不怕你孩子們看到笑話嗎?」張老太笑著道。

  還真不怕,畢竟還有劉二柱這個當爹的動不動哭呢。

  劉小麥姐弟三個是在或真或假的淚水之中泡大的,見多識廣了。

  「二柱啊,快把你媳婦帶走。她哭了,你這個當丈夫的要哄她。」張老太揮了揮手,自己爬上了床,「我要睡了,你們不要打擾我這個老人家休息。」

  拿了錢,劉小麥一家就被趕出去了。

  劉二柱陪伴張秀紅身邊,不知道怎麼辦才好:「紅子,紅子你怎麼就哭了?你……你能不能不哭了?」

  張秀紅一抹眼睛:「我裝的。」

  劉二柱:「……」

  劉小麥看著她媽媽的臉,眼尾分明還紅著呢。

  「媽,你這是喜極而泣嗎?」她遲疑地問。

  總不會是因為啃老而愧疚落淚吧,張秀紅同志好像不是這種人。

  張秀紅挺起胸脯:「我確實高興。」

  ……得,還真是喜極而泣。

  「快走吧快走吧,等會兒我二姨娘又要下工回來了。」劉小麥率先爬上了自行車。

  鄉間的路上,悠悠蕩蕩行著兩輛自行車,一會兒並排,一會兒前後。

  「紅子,我給你唱歌吧。我跟著收音機學的,小麥說了,不輸給你。」劉二柱哄媳婦。

  劉小麥立刻戳穿:「我沒說過。」

  張秀紅抬眉:「你唱你唱。」

  劉二柱立刻開嗓子了,一嗓子出來,樹上的鳥兒都被驚起來亂飛。

  自行車上的大人小孩都在哈哈大笑。

  笑停當了,張秀紅沉默了一下,她的聲音輕輕地游在風中。

  「這麼多年了,這是你外婆頭一回撇開張秀麗和張秀英,先給了我一樣東西。」

  原來被偏愛是這種滋味。,,網址m..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