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林林坐在桌子邊,像是一條被霜打過的茄子。閱讀
他的義弟黑子圍繞著他的腳,轉來轉去,還時不時抬頭用懷疑的小眼神端詳他,一副質疑他身份來歷的樣子。
王林林:「……」
受傷了,他真的受傷了。
何在洲捧著書路過他身邊,冠冕堂皇地丟下一句「節哀」。
王林林:「?」
他還沒來得及說話,劉小麥已經開口了。
「節什麼哀,哪裡來的哀?」劉小麥振振有詞,「這是王林林和黑子喜相逢的好日子,是喜事啊。」
「看到你弟了,王林林,你高不高興?」劉小麥笑眯眯地問。
王林林艱難地動了動嘴唇,剛想表達反對。黑子精神抖擻,毛呲起來,對著他警告地「嗷嗚」了一聲。
「……」王林林瑟瑟發抖,「高興,特別高興。」
「嗚嗚~」
黑子聽懂了一樣,小尾巴搖了起來。
劉小麥高興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很好,我就知道,你們兄弟倆肯定會一見如故。」
王林林:「……嗚嗚。」
他也想嗚,既然都是兄弟,他憑什麼就不能嗚了。
黑子還以為這位新來的哥哥是在跟它用汪星球的語言交流,得意了,興奮了,立刻回之以汪嗚。
一人一狗就這麼玩上了。
劉小麥笑了笑,抱著書去了院子裡。
院子裡的台階上,已經工工整整放了兩排書。
都打開來了,散發著書的陳香,迎著日色,半空中有細小的塵埃。
劉小麥驚嘆道:「徐爺爺,你好富有!」
徐老爺子直笑:「哪裡看出來的?」
「書中自有黃金屋啊,徐爺爺,你有這麼多黃金屋。」
放在古代,藏書是一個家族的底蘊。
放在現在,劉小麥對徐老爺子更是深感佩服,佩服他在這樣艱難的處境中還能保存下如此多的書籍。
「小麥講的對啊,人家以為我這些都是破書,我卻是把這些書看成比黃金屋還要貴重的。」
徐老爺子嘆息,「可惜這些黃金屋生帶不來死帶不走,到最後還是要到別人手裡。」
別人……?
何在洲眉心一跳:「徐爺爺,你遇到什麼事了嗎?」
徐老爺子笑著搖了搖頭:「沒事,我就隨口說說。如果有一天我離開了這裡,小洲啊,這些書我都會留給你。」
何在洲一瞬間迷茫:「徐爺爺你也要走?」
徐老爺子慢慢道:「這裡本就不是我的家鄉啊。」
他剛來這裡的時候是為了接逝去摯友的孩子走,哪知道時運不濟被批.鬥了一頓還被留在了這裡這麼多年。
同樣時運不濟的何在洲拿著翻譯的外文稿子來找他的時候,徐老爺子就覺得何在洲可能是他這輩子收的最後一個弟子了。
但是現在不讓說什麼師父弟子之類的話,說那是舊社會的封建殘餘。徐老爺子心裡把何在洲當成關門弟子,面上卻從沒讓何在洲喊過一聲師父或者老師。
「書留給你是讓你學習的,要是別人也願意學習,你就不能小氣獨占。」徐老爺子看向了劉小麥,「小麥,你要想看書,你就找小洲,他肯定很高興。」
知道了知道了,洲哥是個好人。
劉小麥看了一眼還在獨自抑鬱的何在洲同學,笑眯眯地對徐老爺子說:「好呀。」
中午的時候,他們三個就在徐老爺子家裡吃了個現成的。
「你們幫我搬書,午飯理應我招待你們。」
劉小麥特別不好意思。
她就是這樣的人,如果別人想占她便宜,她就比對方更加貪得無厭。但是如果別人對她好了,劉小麥就會想著投桃報李。
她決定把帶來的米和瓜就擱在這裡,不帶回去了。
王林林已經想開了,打開他書包,把裡頭帶的給黑子兄弟的見面禮一股腦地拿出來。
「這個是糖,小孩子都喜歡吃糖。」
「這個是點心,特別正宗的點心,供銷社都沒有賣的。」
「這個是習題冊……咳,我還是帶回去吧,我自己寫。」
王林林心裡又難受了,怎麼黑子兄弟就不是人呢,要是人,他就可以借著關心學習的機會送出一本習題冊給黑子兄弟了,這才是真正的有難同當嘛。
然而現在,他只能頂著劉小麥如炬的目光,亞歷山大地把習題冊往回塞。
劉小麥點讚:「好算計。」
「……不是,沒有。」王林林避開劉小麥的目光,牽起黑子的繩,「徐爺爺,吃的我就送給你啦,你一定要嘗一嘗。那個點心特別好吃!」
黑子這條自來熟的狗子已經跟它新認的哥哥打得火熱,此刻站起來恨不得往王林林身上撲。
何在洲眨了眨眼:「王林林,你是要帶黑子出去遛彎嗎,黑子吃過飯需要消食的。」
——出去遛狗?
好主意啊!
王林林正尷尬著呢,他總覺得劉小麥的目光古古怪怪的,一直意味深長打量他,好像在醞釀什麼陰謀,借著遛狗的機會出去避避剛剛好呀。
「黑子,走,我們兄弟倆出去遛彎吧。」
王林林一手扶眼鏡,一手牽狗繩,快活似神仙。
背著劉小麥的時候,還不忘對何在洲使眼色,做個下口型。
謝了,兄弟!
何在洲滿臉都寫著高興,目送他遠去。
徐老爺子看著屋內的小少年和小姑娘,笑著表示他要去小憩一下。
於是就剩下了何在洲和劉小麥到院子裡繼續翻書曬書。
劉小麥有點走神。
她手上一輕,是何在洲把她的書拿了過去,放到了台階上。
劉小麥眼波滑動,看到何在洲沒有表情的側面。
「你怎麼了?」
何在洲站起身,唇線一牽:「沒事。」
……這是沒事的樣子嗎?
但是劉小麥心情也不怎麼輕鬆,她「哦」了一聲,自顧自坐到台階邊邊上,托著下巴曬太陽。
「你也要長蘑菇了?」何在洲並肩坐到她旁邊。
劉小麥老神在在:「你不懂。」
何在洲垂下眼:「擔心王林林?」
什麼意思啊。
劉小麥感到莫名其妙:「我為什麼要擔心他?」
王林林多快樂啊,還有心情遛黑子,雖然很大可能是他被黑子遛,但那又有什麼關係呢,開心就行了呀。
「那你之前一直盯著他看。」何在洲的聲音有點凋零的感覺。
可惜劉小麥這會兒絕不會心疼他,她只覺得冤枉:「我那看的是他嗎,他是我同桌,我天天看還有什麼稀奇的。」
天天看天天看!
承認了,劉小麥這是承認了啊。
劉小麥果然進城之後就交了很多新朋友,朝夕相對的那種。要不是他追了上來,劉小麥肯定已經把他拋之腦後了。
何在洲忍住情緒,可憐兮兮地問:「不是看他,那你在看什麼?」
劉小麥一臉的深沉:「我是透過王林林,在看他的點心。」
「點心?」
「對,就是點心。」
看到那些點心的一瞬間,劉小麥的腦海里跟報菜名一樣,噼里啪啦出現了一大推點心名稱點心色香味大全。
兩年了,這種情況幾乎沒怎麼在劉小麥身上發生過了。但是陌生不意味忘卻,這次的劉小麥就很有經驗地認識到了,這些點心原來是姚靜做的呀。
了不起,點心已經賣到家具廠副廠長家裡了,並且得到了家裡小主人的喜愛。
沒有劉四柱一房的助力,沒有劉大柱一房的搞後勤,姚靜的糕點事業還是有了不錯的進展。
劉小麥摸了摸額頭。
她以為原錦鯉文劇情線已經死了呢,哪知道人家還在不屈不撓地掙扎,覺得自己還能再搶救一下。
這樣的精神倒是跟福寶一生靠好運氣躺贏的精神不相符啊。
不管了,劉小麥冷不丁發現她的心態起了一點變化,她好像沒那麼怕了。
莫非這就是傳中的知識就是力量?
……
外頭,王林林正在歷劫。
「黑子,慢一點。黑子,我讓你別跑了,你再跑我的眼鏡就要掉了啊!」
黑子作為一條任性的狗子,對他的叫饒充耳不聞。它對公社熟門熟路,毫不停歇到處瘋跑,宛如叛逆期的熊孩子,把王林林險些反遛成一條狗。
「你、你再這樣,黑子……我不認你了啊!」王林林氣喘吁吁出言威脅。
聽不懂人話的黑子更囂張了,看到了有一家老母雞顫顫巍巍出門溜達,它「嗷嗚」了一聲又要過去攆雞。
王林林:「!!」
太難了太難了,基層實踐實在是太難了。他寧願回去背書寫作業,他要跟義弟恩斷義絕!
心裡是這樣想的,手上卻不能真松繩。王林林著急忙慌地從兜里掏出來一顆糖塞嘴裡,好讓他補充一點氣力。
「黑子,決鬥吧!你有本事衝著我來!」
王林林大無畏地宣戰,趁著上頭,打算一波了。
他的形象可能太偉光正了,黑子兄弟都被震懾到了,一屁股朝地上一坐,豎著尖尖的耳朵「嗚嗚」看過來。
黑子不跑了,那隻亡命天涯的傻白老母雞居然也停住了,頓了一下邁著高貴的小碎步,小心翼翼地向王林林靠近。
「走啊,你能不能快走啊,求你了求你了!」老母雞不急急死王林林。
老母雞:「咕咕咕咕……」
王林林只想喊「救命」。
人同雞講怎麼就這麼難的呢?
「林林,你怎麼在這裡?」
一道熟悉到不能在熟悉的聲音在王林林頭頂響起,王林林整個人都頭皮都發麻了。
這個聲音、這個聲音,怎麼那麼像……
他難以置信地抬頭,不巧,正對上了他媽林委員那張嚴肅的臉。
王林林:「……」
窒息了,實不相瞞他想死。
林委員打量著他,看他遛狗攆雞,衣裳又亂又狼狽,嘴巴還一鼓一鼓地吃東西。
「這就是你的基層學習?」林委員笑了。
她旁邊,張秀紅也探頭找人,找了一圈沒找到。
「林林啊,小麥沒跟你在一起?」,,網址m..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