慘,柳如漪,慘。
舒鳧一向自問缺德,此時此刻,也只想在他腦門上寫個慘字,在心中默念一聲「阿門」。
再看江雪聲和鄔堯,兩人這會兒都拼命忍笑,整個人像篩糠一樣抖個不停。
他們今日的打扮都是黑斗篷、黑墨鏡,再加上身材修長挺拔,頗有男模風範,乍看之下,就是兩位座山雕一樣的黑幫大佬。
然而,如今他倆這麼一哆嗦,就完全破壞了原本的氣質,看上去不像座山雕,倒像是兩隻在寒風中瑟瑟發抖的凍鵪鶉。
舒鳧只覺得好氣又好笑,懶得理會這兩隻鵪鶉,徑直走向柳如漪道:「柳……姐姐,你沒事吧?」
柳如漪心如死灰,看見舒鳧也顧不上驚喜,手中死死攥著那條做工粗劣的肚兜,扭頭沖她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慘笑:
「好妹妹,你看看,我像是『沒事』的樣子嗎?」
舒鳧:「……呃,對不起?」
柳如漪搖頭道:「你道哪門子歉?這又不是師妹的錯。就算師妹向我道歉,我也不會感覺歡喜。」
舒鳧:「那……請節哀?」
柳如漪:「……唉,算了。你還是別說了。」
舒鳧識趣地閉上嘴。
別有幽愁暗恨生,此時無聲勝有聲。
但拍賣會仍在繼續,南宮溟仍然目不轉睛地注視著柳如漪,目光灼灼,**如火,一臉志在必得。
他看得出來,一條肚兜無法打動這位熊貓美人的芳心。
——既然如此,那就再來一條!
霸道總裁的腦迴路,就是如此簡潔而粗暴,膚淺而單純。
於是,接下來發生的事情,足以載入史冊,編成一本《當代男美女受難實錄》。
賀修文和南宮溟,這兩位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偶爾還會分別扮演受害者和加害者的魔君,在這一刻同仇敵愾,攜手齊心,不遺餘力地給柳如漪添堵。
簡單來說,就是「一個敢賣,一個敢買」。
除了「沉璧真人的肚兜」之外,賀修文又接連亮出了「凌山海悟道之時,落在他頭頂的水蜜桃」(舒鳧:這悟的是萬有引力?能在大乘修士氣場中完好無損的水蜜桃,那得是天宮的蟠桃吧),「華月長老用過的龍頭拐杖」(好歹給人整個鳳頭啊!),「天妖王蕭鐵衣用過的胭脂」(還是死亡芭比粉!你自己p個效果圖看看,你不覺得雷嗎!)……
「…………」
每一件新商品上台,柳如漪和舒鳧都控制不住表情,眼角和嘴角一同抽搐,五官不由自主地歪斜扭曲。一眼望去,滿臉都歪歪扭扭地寫著四個字:
「震·撼·我·媽」
然而這四個字,落在南宮溟眼中,經過幾重改寫與擴寫,自動演變為另外一句話:
「哥哥,我要這個!給我買這個!」
南宮溟財大氣粗,大手一揮,黑卡一甩:全給我包了!
柳如漪:兩眼一黑.jpg
舒鳧:「……不,不也挺好嗎?」
雖然禮物都是假貨,但他的心意是真的……個屁啊。
人家是「千里送鵝毛,禮輕情意重」,南宮溟卻是「千里送鵝毛,塞滿你鼻孔」,刀刀烈火,招招致命,分分鐘讓人無法呼吸。
不幸中的萬幸,賀修文的「暖場環節」時間有限,很快便告一段落,開始展示真材實料的乾貨。
魔修的「乾貨」,其中絕大多數,自然不會是什麼好東西。
毒藥,蠱蟲,詛咒道具,用活人和靈獸煉製的法器,合歡道專用的不可描述之物……
面對這些商品,柳如漪自然不會有什麼好臉色,因為見怪不怪,也不至于震驚,從頭至尾面無表情。
南宮溟這一次總算長了眼睛,看出美人意興索然,暫時停下了他「加入購物車」的手。
再說他兩位同伴,一個凝露魔君,一個苦瓜臉侍從,眼看著他毫不遲疑地花錢買垃圾,兩張臉綠得好像青青草原,恨不得衝上去把他手給剁了。
凝露實在忍無可忍,開口道:「南宮魔君,你買這些東西,那位姑娘未必會喜歡……」
南宮溟瞬間拉下臉來,濃眉一挑,大眼一橫,端起一副冷若冰霜、居高臨下的霸總威儀:
「凝露魔君,你這是在教我做事?」
「不是,你——」
凝露原地氣了個倒仰,只覺得夏蟲不可語冰,鄉村總裁不配談戀愛,「這是我的經驗之談。我的戰果,南宮魔君總該知曉吧?」
南宮溟淡淡道:「我知道,你睡過很多男人。」
這說法有些粗俗,但凝露魔君不以為忤,反以為傲,躊躇滿志地挺起胸膛,拋給他一個老司機睥睨處男的眼神:「正是。」
南宮溟又問:「那麼,你可曾睡過女人?」
凝露不解其意,反問道:「沒有。我又沒有磨鏡之好,為什麼要睡女人?」
「不錯,我也沒有。」
南宮溟坦然道,「既然如此,你和我又有什麼區別?論追求女人,你比我更有經驗嗎?你說話算數嗎?」
「…………」
千人斬凝露魔君,面對頑固不化的土味老處男,第一次感到無言以對,「我就是女人,我說話自然算數。」
南宮溟:「你是魔君。女人不該做魔君,做魔君就不是女人。」
凝露:「……」
——媽的,他竟然打造了一套完美的邏輯閉環!!!
在南宮溟的邏輯里,沒有人能打敗他!!!
話說到這份上,凝露對南宮溟恨得牙痒痒,自然不願再管他死活,索性擲下狠話道:
「我保證,你絕對打動不了那位姑娘的芳心。說不定,眼下她正對你的示好不勝其煩,一心盤算著如何擺脫你。」
「不可能。」
南宮溟信心十足,「沒有女人能逃脫我的魅力。之前那二百四十七個女人,都是些徒有其表的庸俗之輩,愛財勝過愛我,所以才被我拋棄了。」
凝露:「……」
不對,反了吧。
應該是人家看在錢的份上,勉為其難忍受你的土,最後發現實在忍不了,就一個接一個地捲款開溜了吧?
其他總裁的女人好歹會帶球跑,只有你的前女友是帶錢跑,你就不能稍微反思一下自己嗎?
……
凝露料想的不錯。
無論是關於南宮溟的前女友,還是關於柳如漪目前的精神狀態。
「不行,我一定要拒絕南宮溟,誰都不能阻止我。什麼線索,什麼大局,有我的性命重要嗎?」
面對死亡芭比粉的胭脂,柳如漪眼含熱淚,感覺自己的審美遭受了一場強.暴:
「你們好好看看,這都是些什麼東西?我的眼睛,我的自尊心,都不允許我將它帶在身上。再這樣下去,不是他死,便是我亡。」
【哼,這下曉得厲害了?柳笑,你遊戲花叢,玩弄人心,這就是你的報應。】
鄔堯冷笑一聲,站在幾十米開外隔空嘲諷。如果貿然靠近,就會遭到霸道總裁的驅逐。
【我玩弄什麼了?】
柳如漪幽怨道,【師妹教過我一個詞,叫做「刻板印象」。分明是你們先入為主,以為穿羅裙、戴珠釵,胸部豐滿的一定是女人,這才招致誤會……】
鄔堯:【不,一般來說這樣的都是女人吧?!】
舒鳧見他心緒浮動,立刻不失時機地插話道:【巫妖王現在的道侶,與柳師兄很像嗎?】
鄔堯:【何止是像!任性、刁蠻、自說自話,分明就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所以我才頭疼。我真是鬼迷心竅,才會答應她……】
【——等一下,你在套我的話?!!】
舒鳧:「……」
不是我說,你這話也太好套了。要是人人都像你一樣天真,姜太公都能靠賣魚發家致富。
不過,魚上鉤了,舒鳧心中卻更加迷惑了。
巫妖王與南宮溟不相上下的直男審美,她一向心中有數。只不過,後者偏愛小白花,前者喜歡溫柔體貼的賢妻良母。
究竟是什麼原因,讓他在二十年間換了口味?
……還是說,其實他是身不得已,被霸道女總裁強取豪奪,所以半推半就?
【什麼道侶?依我看,那就是鄔堯幻想中的人物。】
柳如漪見縫插針地挖苦道,【他上次也在我面前說漏嘴,說自己有了雙修對象,問他是誰,卻又支支吾吾,一個字都講不出來。】
【要知道,巫山雲蛟之中有些特殊個體,本就是雌雄同體,可以自己和自己完成雙修……】
舒鳧:「?????」
奇怪的(修仙界生物學)知識又增加——不對,這算哪門子知識啊!根本不需要好嗎!
舒鳧正想接著追問,卻只聽會場中又是一陣騷動,不少魔修起立歡呼,發出一浪接一浪興奮的嘶吼:
「好!這個好!妙啊!!!」
——妙?什麼妙?
舒鳧循聲向台上望去,只見主持人像個潑猴一樣上躥下跳,聲嘶力竭地吶喊道:
「各位,安靜!請安靜一些!是的,你們沒有聽錯!我們的魔君,經過數十載不眠不休的鑽研,終於煉製出一種法器——只要穿戴上它,就能完美掩蓋身上的魔氣,潛入各大門派核心!」
【什麼?】
舒鳧聳然一驚,掛在鼻樑上的墨鏡險些滑落,【連師前輩都傾注心血、大費周章才煉成的墨……法器,魔修也開發出來了?他們有這種技術?】
【從理論上來說,的確不無可能。】
江雪聲冷靜道,【師小樓使用的礦石,名為「黑耀」,能夠製造出虛假的魔氣。另有一種礦石,名為「白華」,能夠吸納一切魔氣。不過,要將這兩種礦石打造為法器,又不讓人察覺,應當極為困難才是。】
【魔修的實力,倒也不容小——】
舒鳧這句傳音,硬生生地卡在了大腦皮層。
——被魔修送上高台的「法器」,不是墨鏡,也不是武器、首飾或法衣,不是她所能想像到任何一件東西。
那是一套鎧甲。
準確來說,因為這鎧甲足有三丈高,在舒鳧的認知里,它應該被叫作「機動戰士高達」。
不是正道不給力,奈何魔修有高達……不對,為什麼是高達?!!
主持人遺憾地搓著雙手道:「根據我們的計算,為了完全掩蓋一名金丹期魔修身上的魔氣,需要使用大量礦石。也就是說,至少得穿上這樣一套鎧甲,才能實現消除魔氣的效果。這只是試作品,我們還會進一步改進……」
舒鳧:「……那有個屁用啊?!!」
果然,魔修的黑科技根本不可能和師小樓同日而語!
青鸞,永遠滴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