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徽以前是婉拒過一些女同志的心意,但是年輕人臉皮薄,被他拒絕過的女同志不用多說,她們自己就主動消失在他的生活里,至於那些躲不開的女同志,她們也知道事情不成將會變得很尷尬,多是通過暗示或旁敲側擊的方式來讓他知道,只要沒把話說破,哪怕一時疏遠,面上至少不會太難看。
也就是說,已經明確拒絕了對方,卻還要繼續跟人家打交道,這是宋清徽第一次遇到的情形,想想都覺得尷尬,所以他接受了葉軍華的邀請,心裡多少也有些不安,主要是不知道葉小妹現在是個什麼心思。
所以葉軍華從知青點離開的這一個小時,宋清徽看似還在跟同伴們談笑風生,心思早就已經跑偏了,腦補了葉小妹或對他橫眉瞪眼,或不屑一顧,要不然就鼓著小臉跟他置氣的反應。
——是的,在宋清徽眼裡的葉小妹就是河豚本豚了,因為她那天聽到他的回答後,就是這麼氣鼓鼓跑回家的。聽她三哥介紹說她回去後,偷吃牛肉乾還被葉嬸現場抓包了,如果葉小妹要把這筆帳也算在他頭上,宋清徽還真無話可說。
就這麼「擔驚受怕」的跟著葉軍華來到葉家,萬萬沒想到第一個迎接他的就是葉小妹,這姑娘像是什麼都沒發生,眉開眼笑的奔過來跟他打招呼,那亮晶晶的眼眸都和往常的一樣,宋清徽卻猛地一驚,她該不會是把那天的「不愉快」全都忘記了吧?
理智上,宋清徽很清楚他應該感到欣慰才對,葉小妹主動忘記,這件事情才算徹底解決了,要不然他還得繼續忐忑不安下去,防著她哪天又來這麼一出。可是內心深處,他竟然有點不是滋味,自己胡思亂想了這麼多天,連年都沒過好,葉小妹竟然半點沒往心裡去,這讓他情何以堪?
不太舒服的宋清徽便抿了抿嘴,衝著笑容燦爛的葉小妹客氣又不失禮貌的笑道:「小妹,過年好。」
宋大哥人前總是這麼的正人君子,有時候為了避嫌甚至會刻意冷淡一些,葉小妹印象中受歡迎的男神好像都有這毛病,她也就見怪不怪了,絲毫不介意宋清徽冷淡,依然揚著笑臉道:「也祝宋大哥新年快……」
話還沒說完,王翠芬端著幾碗糖水雞蛋從廚房出來,正好招呼道:「來得正好,喝糖水啦,小妹別堵在門口,還不快把你宋大哥請進來!」
母親發話,葉小妹只好遺憾的把話咽了回去,乖乖請宋大哥進來吃雞蛋。
宋清徽在她面前一副高嶺之花的姿態,對葉三哥卻平易近人的很,哥倆好、甚至勾肩搭背的進了院子。
宋知青的到來一點都不突兀,甚至受到了葉大哥葉二哥、以及家裡所有客人的熱烈歡迎,葉大哥主動讓出了位置,熱情十足地把宋知青摁在牌桌上。
宋清徽見推辭不過,只好順勢玩了幾把。
葉小妹也很想跟過去湊熱鬧,然而今天來的都是林紅梅和宋秀秀的娘家兄妹,說到底又不是她家什麼人,林紅梅和宋秀秀的娘家姐妹都沒湊這個熱鬧,寧願坐在院子裡曬曬太陽聊聊天,王翠芬當然也不會讓傻閨女一個人湊在男人堆里,看她雙眼發亮、像個小尾巴一樣跟在她三哥和小宋身後,王翠芬很及時的把她叫住了,「小妹,過來幫我燒火。」
老母親的話不能不聽,葉小妹乖乖的進廚房當燒火小妹,再然後她就發現,宋大哥來家裡吃飯並不是什麼好事,因為眾目睽睽之下,她準備好的驚采絕艷的情書根本沒機會送出去!
這個時候,葉小妹就無比思念她的葉大寶小寶貝,哦不,葉大寶終於有大名。
聽說下一輩的字是「明」,葉隊長翻了大半年的書,總算在葉大寶滿周歲之前給他敲定了名字,葉明榮,一個名字便寄託著隊長父親對長孫的深切期盼。
不過就跟葉小妹他們一樣,小胖子除非以後像葉三哥一樣有出息能進城,要不然這個大名除了上上戶口也就沒其他用處了,「大寶」這個名字說不定要伴隨著他的一生。
哪怕取了大名,葉小妹也跟大家一樣,還是更習慣管他叫葉大寶。
這個小胖砸雖然啥都不懂,但他昨天也陪父母回外婆家拜年了,聽說在那邊認床認生,折騰了半宿沒睡,一回到家裡就開始呼呼睡大覺,葉大嫂怕在院子裡吵著他,就把兒子抱進她屋裡安置了,葉小妹現在沒有了葉大寶這個僚機,想湊近宋大哥都不方便了。
然後一直到吃完午飯,葉小妹別說送情書了,自宋清徽過來,她總共跟他說的話都沒超過五句。
好在宋清徽做人比較講禮數,吃完飯,其他客人還沒散場,他也就不好意思先走一步,依然留在葉家做客。
這年頭休閒娛樂實在太少了,打牌就成了最受歡迎的遊戲,有些走火入魔的,哪怕不賭錢都能從早玩到晚上,玩一天都不嫌膩,所以剛從飯桌上下來,牌桌又緊鑼密鼓的開張,四個位置,十來個人排隊等著上去摸兩把,宋清徽實在不好意思再上去占位置,便站在外圍看他們打。
葉小妹知道機會來了,她看了看對面,剛睡醒、也吃飽喝足了的葉大寶此刻活蹦亂跳,林紅梅正一臉驕傲地抱著他同姐妹妯娌分享育兒經,葉小妹很沒有眼色的湊過去了,沖小胖砸拍拍手,「大寶醒了呀,小姑姑一天多沒看到你了,過來小姑姑抱抱~」
只知道咧嘴傻笑的葉大寶當然聽不懂她的話,不過卻很捧場張開手朝她的方向撲過來,他媽攔都攔不住。
剛剛還在吹牛說她兒子最聽她話的林紅梅臉都笑僵了,用力抱緊兒子不想讓他過去,然而葉大寶是個急性子,急得自己從她腿上站起來了,迫不及待的倒向小姑姑。
林紅梅:……
葉小妹很順利的抱起小胖子,笑眯眯地對大嫂道:「我帶大寶玩一會兒,大嫂也正好休息休息哈。」
林紅梅很想說不勞小姑操心,她可以自己陪她兒子玩,然而一直沒說話的妯娌這會兒捂著嘴角偷笑,說什么小姑子平日裡帶大寶、最疼他云云,林紅梅便也只能裝出寬容大度的樣子微笑,收穫了一群不明內情之人的羨慕,林紅梅只覺得心很累。
葉小妹才沒在意大嫂的心情,計劃通了一半,她心裡可高興了,抱著高度配合的葉大寶親了好幾下,更加坐實了她疼大侄子的說法。葉小妹跟小胖子親熱完,便十分機智的抱著他往牌桌的方向走,一邊逗著小胖子,「大寶,輪到你爸爸上桌了,我們去幫他加加油呀。」
聽到她的「自言自語」,傳統保守的王翠芬都沒說什麼了,葉小妹便暢通無阻的走到宋大哥身邊,內心的自豪都快要溢出來了,世上怎麼會有像她這樣可愛迷人還充滿智慧的小仙女~
走到宋清徽跟前,都不用葉小妹再想下一步怎麼做,葉大寶已經自覺主動的朝他伸出手,一把揪住了他軍大衣里的襯衫領子。
看得出來宋大哥是個精緻的居居男孩,不下地幹活的時候都喜歡穿白襯衫,帥不帥氣另說,但是在一大片灰撲撲的男同志當中,雪白的襯衫確實把宋清徽襯托得如一棵白楊一般挺拔乾淨,自帶柔焦效果。
穿著白襯衫的少年不但女生們挺喜歡,連葉大寶這樣的小屁孩似乎都對此情有獨鍾了,也可能是他第一次見到襯衫領子、充滿了好奇感,但葉小妹對他的動作卻是又驚又喜,恨不得又把他抱起來親親抱抱舉高高一頓。
不過感動歸感動,葉小妹手上卻毫不含糊,趁著葉大寶搗亂的機會,神不知鬼不覺又把小心心塞進了宋大哥手裡。
這熟悉的動作讓宋清徽再一次渾身僵硬,握著紙條心情特複雜,甚至都顧不上葉大寶不安分的小手手了。
宋清徽其實不是這麼一驚一乍的人,實在是葉小妹太不按常理出牌了,自從來到葉家大院,他也心不在焉了大半天,稍不留神,眼角餘光就下意識瞥向了葉小妹,而葉小妹總是一臉淡定、不知道在想什麼的神情,他觀察了那麼多回,從來沒看她回過半個眼神。宋清徽就知道她根本沒開竅。
承認這個現實讓宋清徽有點傷自尊,主要是他為此糾結擔心了這麼多天,突然發現葉小妹原來只是小孩子心性,估計就是好玩才給他寫了那封信,可能也是他們的一些行為讓她起了不該有的誤會,但絕對不可能是因為喜歡他才想處對象,只要是個男人應該都會介意,宋清徽覺得自己的反應並沒有問題。
不過再情何以堪,他也努力讓自己試著去接受這個設定,反正葉小妹認真也好,不認真也好,他們都不會有結果,還不如她沒動心,這樣至少不會太傷心。就在宋清徽快要說服自己的時候,葉小妹冷不丁又來這一出,他有多震驚就可想而知了。
當然宋清徽也就內心活動豐富了點,面上依然不露分毫,悄悄把紙條塞進大衣口袋裡。
不然還能怎麼辦?葉小妹膽子那麼大,還不知道這一次她又寫了什麼驚世駭俗的內容,宋清徽根本不敢掉以輕心。
宋知青演技高超甚至把葉小妹都瞞過去了,她看著他平靜無波的眼神,一度懷疑自己是不是沒把情書送出去,趕緊摸了摸口袋又確認了一遍,然後才放下心來了。
接下來就是安心等宋大哥的回信啦。葉小妹送給宋清徽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宋清徽眼神閃了閃,若無其事的移開視線。
接下來的一個多小時,宋清徽簡直度日如年,放在兜里的手甚至都沒抽出來過,弄得葉軍華還挺關心的問:「現在的太陽很大啊,宋哥你還冷嗎?」
宋哥什麼都不想說,只能默認了他身體比較虛的設定_(:3j∠)_
熬到下午三點,客人們終於要告辭回家了,林紅梅和宋秀秀的娘家都離雙崗不遠,但他們還得在天黑之前趕回家吃飯,這個時間告辭,王翠芬都不好意思過多挽留,便熱情相送,還讓老大老二送他們到村口。
而宋清徽也趁機告辭了,又沒急著回知青點,而是第一時間去了廁所看信。
這一次,宋清徽自認為他對葉小妹的大膽程度有了比較深刻的了解,打開信看到那句「你在我心裡」,依然臊得面紅耳赤、心臟都要嚇得從胸口跳出來了。
他總覺得自己時常被人青睞,這方面「經驗」比較豐富,可從來沒有哪個女生像葉小妹一樣大膽奔放,上次直截了當的「處對象」已經很挑戰他的三觀了,現在又來一句更加直白露骨的表白,宋清徽都懷疑自己直接被嚇傻了,整個人呆若木雞,第一次全然不知該如何應對,耳邊只有清晰可聞的心跳聲。
心臟怦怦直跳,不知道是因為震撼還是別的什麼原因,反正到他半個小時後從廁所出來,那句「你在我心裡」依然在腦海里不間斷的迴響,宋清徽仿佛能聽見葉小妹用摻了蜜的甜甜的聲音對他說這句話,甚至還能想像她眉眼彎彎、笑容燦爛的模樣。
大概是想的太入神,宋清徽幾乎是飄著回到知青點的。
土味情話殺傷力太大,接受能力極強的宋清徽這回都徹底扛不住了,失眠了大半夜,輾轉反側、習慣性摸著枕頭下的本子都睡不著了,反而時時提醒他給葉小妹回信,不然她天天來知青點哭的威脅之語,於是他反而越來越清醒了。
再這麼下去天都快亮了,宋清徽意識到逃避不是辦法,只好小心翼翼坐起來披衣服,拿起枕頭下的本子和鋼筆,另一隻手握著沒開燈的手電筒,悄無聲息的出了宿舍。
作者有話要說: 本來想把宋大哥回信的內容寫完,可是我實在太困了,雙眼飽含淚水,決定去睡覺了,爭取明天再接再厲吧(=-w-)zzzz乙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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