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金首飾對葉隊長和王翠芬的衝擊力實在太大了一些， 想想就知道了， 葉家這樣的「大戶人家」， 王翠芬都只有一對銀耳環， 整天當寶貝似的捨不得戴， 要是換成金耳環， 在他們這就完全可以當傳家寶供起來啦。
葉小妹這個首飾盒裡， 還不只一件金首飾，而是整整五件套，耳環項鍊戒指應有盡有！
結個婚給了那麼多的彩禮不夠， 還準備金飾五件套，這到底是什麼樣的家庭。
可以說宋家的禮物和彩禮全都加起來，都不如這套金首飾對葉隊長和王翠芬的衝擊力來得大。
原本他們還想端著老丈人和丈母娘的架子， 把婚期往後壓一壓， 小宋是小輩，再心急也得聽他們的安排。
反正他們好不容易把閨女養這麼大， 可不想隨隨便便就把她送出門。
但是現在看看這套金首飾， 人家小宋想娶十個二十個媳婦都夠了， 他們還想端著架子拿喬？
王翠芬和葉隊長光是想想都透著虧心， 再也沒法提農忙的事了。
現在是忙，但也沒忙到不可開交的地步， 至少過了三月以後才會忙得沒功夫管其他什麼事， 這中間還有一個多月， 夠他們嫁閨女了。
夫妻倆對視一眼，再也不叫宋清徽回屋睡覺了， 三人重新坐下來商量大事。
葉小妹當然不知道堂屋的動靜，她在自己屋裡舒舒服服的睡大覺呢。
葉小妹本來還擔心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在宋奶奶家裡睡慣了柔軟的大床，如今回到家裡可能要適應一段時間呢。
事實上她已經沒有當豌豆公主的命了，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回到睡了一年多的房間，竟然一點都沒覺得不適應，倒頭沒幾分鐘就睡著了，然後一夜好眠，醒來又是一個艷陽高照上午。
當葉小妹神清氣爽的從床上爬起來時，葉家其他人，包括宋清徽在內，全都已經捧著碗在院子裡吃早飯了。
今天葉家早飯破天荒的吃米飯。
鄉下早飯基本上都是粥或者紅薯，吃乾飯算是特別正式的，只有過年走親戚才有這種待遇。
不過是宋清徽是准姑爺，第一次在岳家吃早飯，王翠芬也給了他最高級別的待遇。
葉小妹當然不會在意大家吃飯不等她這種小事，只要不少她吃的就行，因此聞著從大家飯碗裡飄來的香味，她麻溜的跑去刷牙洗臉。
在北京的日子是吃香喝辣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宋奶奶家裡沒有香噴噴的臘肉和香腸，葉小妹之前還不覺得想念，如今聞著熟悉的味道才覺得口水都要掉下來了，飛一般的刷牙洗臉然後吃飯。
由於王翠芬他們都在院子裡吃飯，葉小妹端著不到一碗飯偷偷夾了三塊臘肉。
他們家的臘肉切得比較大一塊，像王翠芬這種吃菜省的人，一塊臘肉她能吃掉兩碗飯，葉小妹也就是仗著他們不注意才敢夾這麼多，明面上擺一塊臘肉，剩下兩塊埋在碗底下，葉小妹對自己的機智表示佩服。
事實上，王翠芬不用進去盯著她，遠遠回頭看到她鬼鬼祟祟的動作，就已經猜到這傻丫頭在玩什麼把戲了，只是看在她在婆家表現好的份上沒點破而已，就連林紅梅和宋秀秀，也只是欲言又止的看了小姑子好幾眼，最後跟王翠芬一樣視而不見了。
沒人點破，葉小妹還以為自己的動作天衣無縫，偷吃成功當然很開心了，更開心的是吃完飯，宋大哥竟然還沒回知青點，她心情特別好的朝他走過去，「宋大哥，已經回家了，把我的小金庫還給我吧。」
話剛落音，就看到宋大哥頗為尷尬的看了她一眼，葉小妹立刻有種不好的預感，下一秒就聽到他說：「你的首飾和紅包是嗎？
我昨天晚上順手給葉嬸了。」
葉小妹瞬間傻眼：「你說什麼？」
宋清徽滿臉無辜的解釋道：「昨天你睡的太早，我怕自己最後忘了，索性就讓葉嬸幫我轉交給你。」
葉小妹才不聽他的理由，她都快氣炸了，出爾反爾是宋清徽在她心裡儼然已經成了渣男，義憤填膺的葉小妹努力手撕渣男：「枉我這麼信任你，你居然出賣……」
話還沒說完，後腦勺被不輕不重的敲了一下，王翠芬不知何時來到她身後，瞪了她一眼，「小宋怎麼就出賣你了，難道我還會昧下你的東西不成？」
「再說了，這麼貴重的東西不交給我們保管，你自己弄丟了怎麼辦？」
王翠芬還覺得宋清徽幹得漂亮，要是讓他們家小妹做主，搞不好到她嫁人那一天，他們都不知道親家私底下準備了這麼多好東西，全讓小妹一個人藏起來了！所以葉小妹控訴宋清徽，王翠芬話里話外都在維護他。
渣男是撕不成了，葉小妹決定暫時偃旗息鼓了，轉頭先跟她娘據理力爭，「你確定只是幫我保管？」
王翠芬都快被她氣笑了，反問道：「我說不是你會肯嗎？」
「不肯。」
葉小妹誠實的搖頭，傻子才會答應這種血本無歸的買賣呢。
她的誠懇讓王翠芬忍不住直翻白眼，但還是出聲道：「那不就結了。」
既然王翠芬同志這麼堅持只是幫她保管小金庫，葉小妹也就禮貌性的信了，然後理直氣壯的要求道：「那就先幫我保管紅包嘛，首飾我想要拿出來戴的。」
王翠芬聞言詫異的看了小閨女一眼，既沒說可以也沒有說不行，而是用一種意味不明的眼神看著她問：「你想什麼時候戴？」
葉小妹也不是真的無法無天，至少看得出王翠芬同志現在的眼神很不友好，就是那種「分分鐘打斷腿」的眼神。
但她又不想那麼快認慫，這樣顯得她太沒面子了，所以葉小妹梗著脖子弱弱的道：「今……明天，我明天戴總行吧！」
「不行。」
王翠芬斬釘截鐵，心裡簡直哭笑不得，沒想到傻閨女還真敢說，沒事戴金首飾出去招搖過市？
想得真美！
仿佛知道葉小妹心裡的不服氣，王翠芬一口否決後，又面無表情的道：「哪天都不行，你給我安分一點，等你們結婚的時候，這些東西我自然會交到你手上！」
也就是說，結婚之前她是別想著穿金戴銀了。
葉小妹倍受打擊。
放完狠話，王翠芬直接轉身去忙了，根本沒有給葉小妹撒嬌的機會，決絕的背影也標誌著她無可轉圜的態度。
葉小妹計劃落空，也轉身氣呼呼的向罪魁禍首控訴道：「都是你幹的好事，我以後再也不相信你……」大豬蹄子！最後四個字還沒說出口，宋清徽已經很真誠的上前，繼續認錯，「對不起小妹，是我考慮不周。」
宋清徽的歉意是真心的，他嘴上說著自己不是故意的，實際上到底是有意還是無意，他自己心裡最清楚，目的是達成了，多少有點辜負了小妹的信任，只能努力挽回自己的形象，不動聲色的對葉小妹道：「對了小妹，昨晚我跟葉叔葉嬸商量了，他們同意這兩天就去買磚頭和水泥回來，修你要的那個廁所。」
「你知道的，本來葉叔是打算先忙地里的活，至少要到五六月以後才弄這個的……」宋清徽深諳語言的藝術，沒有說自己是如何讓葉隊長改變主意的云云，不過該屬於他的功勞卻一點不少。
宋清徽也一點都不心虛。
本來按照葉叔的意思，婚期可以提前，廁所這種東西就沒必要了，又不是沒地方上茅廁，為了讓他父母安心，等有時間再來搞都行。
只是他知道葉小妹最惦記的還是新廁所，他若能讓葉叔提前動工，起碼能「戴罪立功」，讓葉小妹不再抓著他把她的小金庫捅到葉叔葉嬸跟前的事不放，所以昨天晚上，他又費了很大的力成功說服葉叔葉嬸，最後回屋睡覺都快到十二點了。
他的努力還是有回報，葉小妹聽到可以修廁所了，果然當下收起了悲憤的眼神，驚喜的問，「真的嗎？」
由於宋清徽的提醒，她這會兒也想起了隊長父親對鄉親們說的話……隊長父親都打算忙完這陣才辦喜酒了，五六月以後再給她修廁所也很符合他的作風。
多虧了宋大哥三寸不爛之舌，讓她能提前幾個月就享受到新廁所的福利，葉小妹想了想，決定原諒他這次的失誤了。
但她醜話也說在前面，「要是我娘出爾反爾，最後不把小金庫還給我，那我還得繼續找你算帳。」
葉小妹患得患失，宋清徽倒是很信任葉隊長和王翠芬，他們並不是見錢眼開的人，既然葉嬸說了只是保管，結婚那天一定會把東西都給小妹的。
不過相信歸相信，看著滿臉傲嬌的葉小妹，宋清徽卻沒這麼跟她講，而是輕聲道：「如果葉嬸出爾反爾，作為賠償，我把自己的私房錢給你保管？」
葉小妹眼睛唰地一亮，這個可以有啊。
剛想跟宋大哥拉鉤上吊定下來，在一旁看他們竊竊私語好半天的葉軍華看不下去了，突然出聲道：「宋……清徽，你說的廁所要做多大的？
我們一起去量下面積吧，不然都不知道該買多少轉回來砌牆。」
縱然葉三哥到現在叫宋清徽的全名，還是免不了有點尷尬，但也改變不了他跟宋清徽「身份」已經發生改變的事實，「三舅哥」喊自己，當妹夫的當然也要聽話，宋清徽很是配合的過去了。
葉小妹小小的失望了一下，不過想到馬上就要蓋廁所了，又變得高興起來，樂顛顛跟著他們一起去量面積了。
葉家院子夠大，新廁所就不是像葉小妹想像的那樣可以弄在自己房間裡，而是修在了院子裡，這樣全家都可以很方便的使用新廁所。
當然葉小妹的房間也很大，加個廁所一點都不擁擠，只是由於宋清徽說服葉隊長的理由太過「大公無私」，他說想在婚前為岳家盡一份心，不能搞得自己兩手空空住到丈母娘家裡來，雖然他知道葉叔葉嬸不是這種斤斤計較的人，但時間長了外人也會說閒話。
葉隊長和王翠芬一聽是這個道理，年輕人都要面子，結婚後，女婿跟小閨女一起住娘家，在外人看來多少有點「入贅」的意思，他們確實不是小氣的人，可家裡還有兩個小心眼的兒媳婦，誰知道時間長了以後，老大家的和老二家的聽著外面的流言，會不會又有小心思呢？
想到這裡，王翠芬和葉隊長就覺得不如按照小宋的意思來，趕在辦酒前幫他們家蓋個廁所，裝修一下小妹的屋子，順便再添點別的東西，那就不是兩手空空住進來了，大家都能看到他的心意，有他花的這些錢，去別家借住個三五年都夠了，這下哪個長舌婦好意思說小宋是白吃白住的上門女婿？
但凡宋家條件差一點，葉隊長都會很堅定的否決他這個辦法，可是這段時間他們被未來親家衝擊了那麼多回，已經對宋家的家底有了更清晰的認知，花點九牛一毛的錢，能堵住那幫長舌婦的嘴，葉隊長和王翠芬都覺得很值了。
至於時間問題，婚期都依著小宋的意思提前了幾個月，也就不在意其他了。
做出決定後，王翠芬和葉隊長這就開始為嫁閨女忙活起來了，早上葉小妹還沒起來，王翠芬已經跟附近的鄉親打了一圈招呼，大意就是過兩天家裡動工蓋個小屋子，力氣大的小伙子們都來幫忙，別的家裡沒有，但是年還沒過完，一天兩頓飯肯定是有魚有肉招待云云。
不是王翠芬小氣，請人蓋房子還捨不得工錢，這是他們當地的慣例，鄉下人家習慣了你幫我、我幫你，家家戶戶都有需要鄰里鄉親幫忙的時候，蓋房子請隊裡人幫工，只需要好酒好菜和白米飯招待著就成了，真要算了工錢，說不定還有人舉報你走資派呢。
但是在王翠芬心裡，好酒好菜和白米飯招待幫工的後生，她依然很心疼的，越是力氣大的飯量也越大，請人家幫忙還不能苛刻伙食，白米飯得讓人敞開肚皮吃到飽，一天天這麼吃下來，得花多少錢啊！依著她的習慣，蓋這么小的屋子真的用不著再請人，老大老二那把子力氣就盡夠了，再不行，把大伯家幾個侄子拉過來幫忙，都是身強體壯的小伙子，哪能蓋不起小宋要的小屋子？
可是他們時間有限，得趁著地里的活還沒開始，讓隊裡的後生們都來家裡幫忙，越早把這個廁所蓋起來越好，這樣才不會耽誤辦酒席，光自家幾個人干還真的夠嗆，小宋說的這個廁所很費事，不是蓋個屋子就完事的，得先挖個地下糞池還要再蓋起來，上面裝城裡的那什麼蹲便器，為了保持乾淨，牆得粉一遍，地上要鋪水泥，還要裝玻璃窗戶，能開窗通風才不會臭。
除了這個廁所，小宋又說了，他父母還堅持要把他跟小妹的「婚房」裝修好，沒有瓷磚，至少要鋪下水泥地和刷刷牆，不能委屈了小妹，所以就不用搞幾次了，蓋廁所的時候順便把小妹屋子也弄一下。
這個工作量又要延長好多天了。
宋清徽還很孝順的要給王翠芬和葉隊長的屋子也裝修一下，被夫妻倆義正言辭的拒絕了。
王翠芬聽他講的大工程就頭疼，也雲裡霧裡的聽不懂，但至少有一點她聽懂了，親家為了娶他們家小妹，是真的費了很多心思，親家都這麼用心，他們不能攔著啊，說到底都是為孩子好，王翠芬只得早早準備起來了，一邊召集青壯們，一邊跟親朋好友打招呼，蓋房子和辦喜酒趕在了一起，他們家準備的酒菜就不夠用了。
好在孩子他爹面子大，借肉什麼的也很少落空的，只要提前跟關係好的這幾家打過招呼就行了。
這樣一來，動靜就有點鬧太大了，七姑八婆們對這種事最是敏感，葉小妹還在邊上樂呵呵看哥哥們找位置和量面積的時候，已經有好幾撥人上門來打聽消息了，王翠芬端著隊長媳婦的架子，滴水不漏的笑道：「叫人幫工做什麼？
當然是孩子結婚要用了，我跟孩子他爹都說讓他們婚後就住家裡，反正家裡也住得下，小宋非說不能空手住進來，他父母也是厚道的人，堅持不能委屈了小妹，就只能隨小宋的意思把房子整一整，最要緊是小妹的屋子刷一刷，鋪個水泥地，像城裡那樣弄得乾乾淨淨的，住著也舒服……」
也有人問的直接，「嫂子，我怎麼聽人說小妹馬上就要出嫁了，好像就是下個月？」
對方猜的太准，王翠芬也不好否認，索性笑道：「對啊，到時候手忙腳亂，你們可要來幫幫忙啊。」
這時就有人問為什麼跟隊長說的時間不一樣了，王翠芬淡定的解釋道：「嗨，我跟孩子他爹覺得五六月時間上更寬裕，大家也能寬鬆些，這不還沒來得及跟親家通氣嗎？
小宋也是心眼實，你們走了以後才說實話，他家裡專門算過日子，二月二十這個日子特別好，拜託我們就在這個日子辦喜事。
結婚本來就是兩家人的事，親家這麼厚道，對小妹也用心，我們總不能連這種小事都不答應吧？
早結晚結都是要結的嘛，喜事總要兩家都皆大歡喜才好。」
王翠芬說得輕描淡寫，其實這個理由是葉隊長想了一晚上才想出來的，他本來放話要五六月辦喜事的，一晚上就把日子提前了好幾個月，隊長父親也是要面子的人，不能讓大家覺得是他上趕著嫁閨女，所以就只能把親家拉出來當擋箭牌。
葉隊長不上趕著嫁閨女，那就是北京公婆上趕著娶媳婦了，眾人聽得可就太意外了，隊長家的小閨女到底有何能耐，讓人家見慣了大世面的首都人都對她如此稀罕？
便有人忍不住望向宋清徽，「宋知青，你們家對小妹可真滿意啊。」
宋清徽也是現在才知道婚期提前的「原因」，丈母娘的面子當然也要給，所以他很是配合的在旁邊笑：「家裡的長輩都很喜歡小妹，要不是離得實在太遠，父母工作也忙的話，他們都想抽空過來參加婚禮了。」
宋爸爸宋媽媽到底有沒有表達過這個意思，只有他們自己知道了，反正雙崗大隊的隊員不認識他父母，不出意外的話他們這輩子都不會有交集，那還不是由著他這張嘴？
在討好丈母娘的這條路上，宋清徽坑爹坑媽起來都毫不手軟。
七姑八婆們聞言又是一輪羨慕嫉妒恨，看著葉小妹的眼神都像是在看王母娘娘座下下凡的小仙女，她們眼拙沒見過世面，才不知道葉小妹好在哪裡，人宋知青的父母總不會看走眼，這丫頭看來是真的很有出息啊。
眾人看小閨女的眼神越發敬仰，王翠芬當然也就更爽了，所以看著宋清徽的眼神也更加慈祥和藹，恨不得把他當親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