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歡你的評價,我也不喜歡你打量的眼神,你甚至沒有自我介紹。」
直衝沖的話語隱隱能夠嗅出一絲大小姐的嬌蠻,氣嘟嘟的表情倒是沒有什麼氣勢,更像是習慣了眾星捧月的小公主。
如果是學校的話,此時此刻應該有很多人願意附和乃至於追捧;但問題就在於,這裡不是,甚至不是職場,而是比職場更加殘酷也更加血腥的名利場。
曾遠文意外地看了夏穎佳一眼,似乎意識到什麼,稍稍拉開了一些距離。
「噢。」但是,胖子卻毫不在意,只是應了一聲,輕描淡寫的姿態就好像剛才一隻蚊子從眼前飛過一般。
「白誠,一個無名小卒,劇組裡可有可無的存在,沒有必要在意我的意見,我現在唯一在意的就是早餐什麼時候到,紀敘說好今天會有早餐的,結果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那傢伙!所以,你飾演的是琉璃,對吧?」
就這?
如此輕描淡寫地就無視了?
「……」夏穎佳有些懊惱,但還是點點頭給予了肯定,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也沒有注意到曾遠文的動作。
「二樓主臥室,你把自己的行李箱打開,私人物品拿出來,我隨後就會上去。」白誠簡單地交代任務,而後就沒有理會夏穎佳,轉頭看向曾遠文,「大熊的地方就在一樓,我的想法是小客廳,靠近廚房。」
然後,白誠招了招手,示意曾遠文跟上。
信息量真的太大了,曾遠文也沒有時間慢慢思考,朝著夏穎佳點點頭,也就搖晃著笨重的身體跟了上去。
夏穎佳愣在原地,不知道應該怎麼辦,左右看著忙碌的身影,躊躇不前,但緊接著白誠的聲音就慢悠悠地傳來。
「導演不像我,他的耐心不太好。」
夏穎佳輕輕咬住下唇,遲疑了一下,終究還是下定決心,跺了跺腳,拖著自己的行李箱朝著二樓走去。
這廂,曾遠文卻沒有多問,既然問號太多,即使詢問也無從入手,那麼就保持耐心,先從側耳傾聽開始。
腳步,很快就抵達了目的地,穿過廚房進入房子的後半部分,就可以看到一個類似於書房的小客廳。
白誠的腳步在這裡停頓下來,「這裡,就是你的片場,專屬你的空間,你現在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來布置。」
始終保持安靜的曾遠文終於開口了,「我的喜好?」
白誠聳了聳肩,「你的喜好、大熊的喜好,都可以,在我看來沒有區別。」
「重點是在房間裡展示你們的個性,屬於你們自己的東西。你們先完成布置,然後我會根據你們的風格增減一些布景,到時候導演會過來檢查,看看是否通過。」
白誠很飢餓,所以白誠很沒有耐心,他現在全部心神都在遲遲沒有現身的早餐上,眼神飄忽不定地移動著。
曾遠文能夠感受到白誠的焦慮,他著實再了解不過了,卻沒有多說什麼,而是從自己的隨身背包里拿出一袋蛋糕麵包,禮貌地遞了出去。
「這是我早餐吃剩下的,如果你不介意的話。」
白誠的眼睛頓時一亮,毫不猶豫地就接了過來,「早餐居然還能夠剩下?浪費糧食不好,你應該知道的。」
曾遠文嘿嘿地輕笑了兩聲,「這是我準備早上拍戲低血糖的時候吃的。」
白誠卻已經開動了。
曾遠文連忙順勢詢問道,「請問一下,導演如此安排的用意,是希望我們和角色之間更加具有聯繫性嗎?」
糖分的補充讓笑容重新回到嘴角,眼前的白誠根本就是另外一個人,「準確來說,導演希望角色形象更加豐富也更加生動,在劇本之外,我們還能夠通過布景為角色注入更多生命力。」
「比如,你是一個聰明的傢伙,懂得什麼時候閉嘴什麼時候開口,也懂得用小零食來打開我的嘴巴。」
「所以在電影裡,大熊是一個扮豬吃老虎的角色,因為體型的關係,人們常常嘲笑他甚至是忽略他,然而其實他是這六個好朋友之中的智囊,他的腦筋轉動得最快。」
白誠滿臉都是笑容,笑眯眯地看著曾遠文。
曾遠文的心臟不由微微一縮,但還是輕笑了兩聲,「可是,我的小動作全部都被看破了,我還自詡聰明呢,結果內褲都被扒出來了。」
「敢於坦然面對自己的失誤,嗯,這就是你比大熊聰明的地方,在表演的時候,應該注意隱藏起來。」
白誠輕描淡寫的話語卻讓曾遠文瞪圓了眼睛——
眼前這傢伙到底是誰?信手拈來的話語就能夠準確切入角色核心?
白誠似乎察覺到曾遠文的眼神,卻是吧唧吧唧地咀嚼著,擺了擺手,「不要看我,這些全部都是導演說的。」
「他說,在表演的時候,希望你們能夠進入一個自己最舒服的領域,不知不覺地傳遞出角色的力量,但不要迷失自己,在表演的時候,根據他的想法,準確無誤地呈現出角色最真實的情緒。」
「就是……」
說到這裡,白誠就卡殼了,顯然,表演不是他所熟悉的領域,只鱗片爪的了解並不足以支撐整個對話,這讓他有些撓頭,然後又咬了一口麵包,思緒就已經轉移到麵包上了,「口感不錯」。
但曾遠文作為一名演員,卻非常清楚,他的注意力依舊非常集中,小心翼翼地說出想法,「表現派演技?」
「嗯嗯,就是這個就是這個。」白誠連連點頭表示肯定,卻不知道是在贊同曾遠文,還是在表揚麵包。
在專業表演學派的劃分上,可以簡單地分為三種派別,表現派、體驗派、方法派。
從學術角度解釋,往往太過深奧難懂,可以簡單舉例說明,頓時就一目了然,假設演員需要表演一位罹患癌症瀕臨死亡的病人。
表現派,往往體現為模仿,他們會根據自己的風格來模仿癌症病人的模樣與姿態,設計出表演的細節,喜怒哀樂的情緒都擁有自己的理解,在表現的時候,呈現出來就可以了。控制,是表演的核心。
體驗派,往往體現為沉浸,他們會真實想像自己罹患癌症,化療的時候是什麼樣的疼痛、發病的時候是怎麼樣的疼痛、得知自己即將死亡的時候是怎麼樣的心情,徹徹底底將自己與角色完全融為一體。
方法派,傳承自體驗派,同樣也是體驗,但允許替換交流,他們不需要真正體驗癌症所帶來的病痛,只是體驗一種任意病痛帶來的痛苦,將這種痛苦帶入角色的癌症狀況,真實展現病痛所帶來的衝擊。
那麼,三者之間的區別在於哪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