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章 他叫——

  死寂來的是那麼的突然,細小的冰冷電子音還在耳邊徘徊。

  少年的瞳孔顫抖著,呆滯的看著眼前破碎的空間。

  霧氣形成的風暴散去了,它們開始逐漸融入這片被攪碎的空間,開始將這片破碎的空間修復。

  他的臉上還殘留著女孩手上的血跡,潮濕的觸感一直在微妙的強調著它的存在性。

  女孩倒在他的懷中,她熾熱的體溫還殘留在少年的皮膚表面,而她的身軀輕飄飄的,恍若無物,讓人感覺是如此的不真實。

  少年僵硬的低下了頭,那些暗淡的血色裂紋像是利劍一樣深深的從少年的眼中刺入了心扉。

  「——!」

  直到這個時候,少年從未停止過的呼吸停止了。

  他張開了嘴,卻顫抖的說不出任何一個字,他的喉嚨發不出一個音節。

  甚至於他連自己想要表達什麼都不知道。

  他要回家……她說要帶自己回家的……她說……一定會帶自己回家的……

  她說過的……

  但是……

  【死亡】

  原來是這麼一個刺耳的詞語啊……

  「啊……」

  少年看著懷中滿臉都是血色裂紋的女孩,終於發出了一聲悲呦。

  停止呼吸,失去心跳,不再說話,失去溫度,原來……這就是【死亡】嗎?

  為什麼……我怎麼的不想去接受它呢?

  少年的雙臂將女孩的身體小心翼翼的摟入懷中,想要感受女孩的呼吸,聽到女孩的心跳,他笨拙的將自己的身軀貼在少女的身體上,試圖將自己的溫度分給少女。

  他張著嘴,想要繼續與女孩說話,想要女孩站起來,睜開眼。

  可是溫度自私的留在了少年的身體裡,不願意離開,更不願意去到女孩的體內。

  「我……」少年的聲音哽咽了起來,嘶啞的聲音中甚至還帶著之前沒來得及退卻的希冀。

  明明才等到了重要的人……

  明明她說了要帶我回家……

  明明…………我好不容易才找到家的……

  「——啊——」

  最空洞的嘶吼以最無能的方式從少年的嘴中出現了,他悲傷著,哀嚎著,他在通往天堂的道路上驟然墜落。

  他甚至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

  但是他知道……自己好像也弄丟了一個很重要的人……

  而且……再也找不回來了……

  找不回來了……

  少年的手臂逐漸收緊,他斥責著自己的自私,居然連一點點的體溫都不願意分享,他摟緊了女孩的身體,他不想弄丟她。

  「咔——」

  一聲清脆的碎裂聲讓少年的身形顫抖了一下。

  這一聲脆響是從懷中傳來的,少年看向了女孩的臉,看見了那深紅色的裂紋繼續蔓延,擴大。

  「不……不……」少年恐慌的看著裂紋逐漸爬滿少女的臉頰,他無助的搖著頭,想要阻止裂紋的蔓延。

  可是他不知道……他忘記了……

  他如此痛恨著自己記憶的空白……他甚至還不知道這個女孩的名字……

  少年抽出一隻手,輕輕的撫在了女孩的臉上,而新出現的裂紋將少年的手嚇得一個顫抖,縮了回去。

  裂紋越來越大,不僅僅瀰漫在女孩的身上,還蔓延進了少年的心中。

  最終——

  「咔——!」

  女孩的身體碎了。

  碎成了繁星點點,碎成了漫天的光點。

  在這片逐漸修復的空白世界中,這唯一的色彩從少年胡亂抓捕的手中逃脫,飄揚向了黑色的外界。

  它們像是一隻只飄舞的螢火蟲,在少年的身邊戀戀不捨的環繞,然後又隨著不知何處拂來的清風輕飄飄的飄向了遠方。

  少年抬手抓去,死死的攥著拳頭,他顫抖的雙手合抱,將其小心翼翼的挪到了眼前。

  而當攥到出血的拳頭鬆開了一條縫隙之後,那被抓住的零星幾點光輝也搖搖晃晃的從少年的眼前飄走了。

  它們離開了,卻沒能帶走少年。

  「這到底……」

  在這片白色的世界中,少年無助的看著那片「星空」,突然咬住了牙。

  「這到底算什麼啊——!!」他竭盡全力的嘶吼著,眼中積蓄了淚水決堤式的從臉上滑落。

  周圍的世界突然變了,霧氣再也不能修復這方世界,它開始顫抖,開始消亡,唯獨留下那個跪在漫天血色星光的少年在怒吼。

  「律者!!」

  少年跪在地上,仰天發出了絕望的怒號。

  「你到底還要奪走什麼!!存在——記憶——過去——未來——這些你統統都從我的身邊奪走了!」

  「現在——你連她的屍體都不願意給我留下嗎?!!」

  「你連希望都要奪走嗎?!!」

  他不知道腦子裡出現的這些話從何而來,他不清楚自己心中的悲傷是為何。

  但是他毫不猶豫的將這些吼了出來,他布滿血絲的雙眼凝視著漫無邊際的黑幕,咆哮著,崩潰著。

  律者沒有做出回應,霧氣停滯在了他的遠方,遙遙的和少年對峙著。

  那些血色的星光也沒有因為少年的咆哮而留步,她們毅然決然的前往了遠方,消失在遠方。

  少年伸出手,用盡全身力氣,想要抓住離開的星光。

  「帶我回家……」他哽咽的念叨著。

  「帶我回家吧……」他哀求著。

  空中落下了一枚閃亮的硬幣,不偏不倚的落在了少年的手心。

  「——琪亞娜——!!」

  壓抑在心中的名字終於在那枚閃亮的硬幣落入手心的那一刻被許曙吶喊了出來。

  【芽衣保佑,老爸保佑,神明保佑……嗚……要是真的有神明存在的話……不管是誰都好啦……

  請保佑我……保佑這枚硬幣能讓我順利的找到我弄丟的那個人吧……

  然後……請讓他安全的,完完整整的回家吧。

  我以後一定會好好學習,每頓都少吃一碗飯,不會再任性,會好好的疊被子,會多吃蔬菜……

  只要能讓那傢伙回家……

  唔……那傢伙叫什麼來著……我記得那張單子上寫的是……

  他叫……】

  許曙愣住了,他僵硬的收回手,看著手心那枚散發著金色光芒的硬幣。

  這裡的每一個物品都代表著一段記憶。

  它們或許複雜,或許簡短,通常以物體的大小來評判記憶的體量和複雜程度。

  但是啊……

  往往最珍貴的記憶——都是簡短的幾句話。

  甚至於……

  一個詞語,一個名字。

  【他叫——許曙】

  【許願的許——曙光的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