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面的最後定格在了崩壞獸抬腳碾下的畫面。
琪亞娜下意識的向前跑了兩步,可最後又像是認命一樣不甘心的停下了腳步。
她看著那個張開雙臂,直面著戰車級崩壞獸的少年,心中是難以言喻的壓抑。
為什麼……他不躲?
這一擊下來,少年絕對沒有任何活下來的可能……而且對於少年來說,在經歷了這些之後還能繼續活著才是真正的痛苦吧……
琪亞娜轉回頭,向著少女投去了一個詢問的眼神。
就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她的眼中不知何時已經積蓄起了淚水。
少女沒有什麼觸動的表現,而是一言不發的從琪亞娜的身邊走過,然後伸手一招,崩壞獸腦袋上掛著的那片破布緩緩的飄了下來,落在了少女的手中。
「找到了,這就是這段記憶的節點。」那一小塊破布在少女的手中發出了瑩瑩的光輝,而周圍的一切正在淡去。
「等等!」琪亞娜忍不住了,她叫住了少女,指著那邊動作定格的少年,「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這些到底是什麼?」
「為什麼你說這是只有他才知道的記憶……是因為……我們忘記了嗎?」
琪亞娜的聲音帶著一些顫抖。
如果她真的忘記了這些事……忘記了這樣的一個人……她不會原諒自己的。
他為自己幾人崩潰過,瘋狂過,哀求過……可是到頭來,在他最無助的情況下,自己卻因為遺忘了他而在另一邊談笑風生……
這樣的自己……怎麼配得上讓他曾經如此拼命?
這樣的自己有什麼資格和他成為朋友?
「這個問題我們可以稍後再談。」少女的語氣有些焦急,但是琪亞娜這次沒有聽話。
琪亞娜的拳頭握得很緊,她淚眼朦朧的盯著眼前即將打開傳送門的少女,咬著牙,一定要得到一個答案。
「我現在只想知道……我們到底……是不是辜負了他?」
正是這一瞬間的耽擱,少女突然抬起頭,一縷霧氣已經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了這片記憶空間中。
【祂】找到這裡了……
在看見那縷霧氣的一瞬間,少女緊繃的身體突然鬆懈了下來。
她無奈的嘆了口氣。
時間本就來不及了……倒也無所謂了。
少女將手中的布匹隨意的遞了過去,琪亞娜下意識的接下。
下一刻,她的身體突然開始虛幻起來,就和之前一樣。
琪亞娜一愣,猛地抬頭看向了退後一步的少女。
「你……」
她也看見了那縷仿佛是從天上來的霧氣。
「所有被你們忘記的記憶都在這裡,一點沒有缺少……如果你執意要的話,我們完全可以先離開他的記憶,去尋找你的記憶片段。」
少女停頓了一下,「只是這樣的話,我們就要再次回到外面的那個空間,我沒有辦法帶著你第二次從【祂】的手中逃離,就像現在這樣。」
琪亞娜低下頭,她不需要自己的記憶,她只想知道自己是不是辜負了這個曾經拼上性命,只想救下芽衣和布洛妮婭的人。
然後……她知道自己的一意孤行再次犯下了一個很大的錯誤。
「如果說這些記憶的話……」少女鬆了口氣,「這就是獨一份的記憶,即便是你丟失的記憶中也沒有任何相關的記錄。
「換句話說,這是從未發生過的事情,因為他改變了【過去】,所以世界沒有留下【記憶】。」
恍然大悟……
琪亞娜突然明白了,她知道這是什麼……
她回頭,看向了那個在絕望與癲狂中坦然的選擇了死亡的少年。
這是他最後的一絲理智吧?
死亡回歸……一個可怕的能力……一個最無奈的能力……一個會被所有擁有者厭惡的能力。
但是每個憎惡它的人都對它又甘之若飴。
琪亞娜握起的拳頭突然鬆開了,她久久的盯著那個少年,看著他的身影逐漸消失模糊。
她的心情平復了下來,不知道為什麼,沒有憤怒,也沒有悲傷。
有的只是無盡的平靜。
還有一句話。
「我忘記了一個人,一個只要我哭著喊著就一定會拼了命來救我的人……而不論付出什麼代價——
我都會將他帶回家。」
「傳送已經不可逆了,這一次,就是你一個人的努力了。」少女看了一眼身邊的霧氣,說道。
「那你呢?」琪亞娜反問。
霧氣攀上了少女的肩膀,卻被少女體表的一層灰白色的光輝擋住了。
琪亞娜的臉上失去了表情,而少女的臉上卻露出了一絲笑容。
「琪亞娜小姐,你應該已經明白了我帶你來找到他的原因了吧。」
死亡回歸——這是一個可以創造奇蹟的能力,她們都需要它。
琪亞娜不語。
「我明白。」琪亞娜說道,然後垂下了眼。
少女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而此時此刻,不知從何處出現的霧氣已經籠罩住了少女。
「下一站就是你要找的人現在所在之地了,他現在的狀態很不好,他很混亂,恍然無措,缺乏安全感……
「而你是現在唯一有能力將他喚醒的人,至於喚醒的方法……你自然會明白的。」少女嘆了一口氣,抬手撫摸了一下身邊開始集聚起來的霧氣。
「【祂】已經找到我們了。」霧氣變得越來越多,逐漸將少女的身形籠罩。「不用擔心我,我們本是同源,權能相當……」
在說後半句話的時候,少女的表情更加僵硬了。
「去吧,找到他,喚醒他。」少女說道,「然後……相信他。」
琪亞娜此時的身形已經接近完全透明,她深吸一口氣,身體泛著光,融入了這片黑暗的車站中。
她堅定的說——
「從來如此。」
……
看著黑暗的車站中消失的最後一點點亮光,少女的神情黯淡了下來。
她溫柔的撫摸著身上暴躁的霧氣,無形的霧氣在她的手中像是擁有了外形一樣。
她嘆著氣,看向了遠方。
「這次……你總該下定決心來吞噬我了吧?」
少女的身體在霧氣中開始瓦解。
她對著霧氣輕笑一聲。
「你太過貪心了……如果你從一開始就能狠下心來摧毀這片回憶,我們根本沒有機會走到這裡,我也沒有能力送那個女孩去找到他。」
霧氣更加的暴躁了,少女消失的速度更快了一分。
抬起頭,這片記憶中的夜空並不好看,漆黑一片,黑雲之後還是妖異的血月。
她回過神,說出了最後一句話。
「總有些東西,你是留不住的……它們在滋潤誕生的地方扎著根,永不變動……」
霧氣翻滾著,然後蛄蛹這吐出了一句縹緲的話。
「【我】會記住所有人……」
「是啊……」
「【德帕斯卡爾】們……會記住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