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這些人類啊，從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決定了這輩子能走到什麼程度。」瓦赫的臉上恢復了笑容。
「生物之間的圈子不也是這樣嗎？
「一隻羚羊再怎麼練習奔跑也跑不過獵豹，一隻沙丁魚再怎麼成長都大不過掠食者，生物的之間物競天擇淘汰的永遠是更弱的，這個金字塔所淘汰的永遠是最底層的。
「努力不是生命向上攀爬的通道，他只是讓你能將更弱者踩進泥土裡的保障！」
「強者揮刀向更強者？」瓦赫發出了一聲不屑的冷笑。「強與弱從來都是相對的啊，哪有什麼強者揮刀向更強者？
「只不過都是弱者面對強者的無效僭越和垂死掙扎罷了！」瓦赫站了起來，後退兩步，衝著天空張開雙臂。
「這個世界上只有強者恆強！只有抵達羅馬的人才能標榜自己的努力！！」
「而我！」瓦赫發出了喪心病狂的笑聲，「也只有能影響所有生命的我！！」
「我天生就在羅馬！！」
「哈——哈哈哈！！！」瓦赫笑的撕心裂肺，笑的張揚難聽，笑的不顧一切。
他說的確實沒有錯，許曙幾乎拼上性命才有了能殺死瓦赫的可能，而瓦赫卻僅僅因為他對生命的絕對掌控，在一開始就能將許曙輕鬆殺死。
從一開始這就是不對等的一場對決。
是許曙底牌盡出後，對方還有掀翻棋盤的能力。
生物圈中的各種生物是這樣，而在人類的小圈子中也是這樣的現象。
努力能打敗的對手只有不夠努力的同類，實行淘汰的永遠是老闆而不是銷冠，被熊吃掉的永遠是那個膝蓋被射了一箭的人。
只有勢均力敵才是對決，其餘的永遠都是貓抓老鼠後的遊戲。
毫無疑問，在【生物】的範疇中，瓦赫獨自一人站在了塔尖。
正如倫理曾經所說的。
【身為人類，不就已經是最頂級的階級出身了嗎？】
為什麼呢？
因為只有人類能對這句話進行辯論，這就夠了。
許曙看著眼前這個笑的撕心裂肺的瓦赫，感覺眼皮越來越沉。
似乎他的時間已經抵達了極限。
……
只是許曙的心中還有不甘的怒火……
只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只是為什麼這個正在狂笑的瓦赫眼角卻留下了一顆澄澈的淚珠呢？為什麼自己能在這樣的笑聲中感受到最純粹無比的悲傷呢？
許曙看著瓦赫眼角無意識溢出的一滴淚珠，他突然發現了一個盲點。
瓦赫得到的第一個獎勵是什麼……？
是娜塔莎的存活……
而且在神城醫藥的那篇日記中，娜塔莎也是瓦赫維持理智的重要一點……
可是眼前的這個瓦赫哪有理智可言？
他的話里除開那些回憶，從始至終的每一句話都只有一個主體！
「我」。
他的世界裡好像已經沒有其他人了……他只在乎他自己的位置。
而且……最重要的一點就是……
對於眼前的這個瓦赫，他一直沒有收到過來自對方身上的共感反饋。
明明就連那些畸形生物，他都能收到他們彌留之際的感受甚至於情感，可是眼前的瓦赫沒有……
唯獨只有瓦赫沒有。
現在除外……這股最純粹的悲傷甚至壓下了許曙心中的怒火，讓許曙的眼角同步流下這樣的一滴淚水。
許曙感受著這顆從眼角流淌至鄂下的淚珠，感受著心中那股最純粹的悲傷。
突然，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升起了一絲力氣，讓他笑了出來。
瓦赫的張狂大笑戛然而止，他不解的看向這個直到剛才都很「贊同」他的理論的人。
「你在笑什麼？」
「當然是你啊，律者……」笑完之後，許曙趁著恢復的這些力氣，開口了。
瓦赫皺起眉，他好像還沒有意識到眼角的那顆淚珠。
許曙看著瓦赫的那張臉，「從我們見面的那一刻起，你就說你是瓦赫，而娜塔莎，我，以及所有的孩子都說你就是貨真價實的瓦赫……」
「但是！！」許曙突然爆發了，他用盡生命中所能發泄出的最後一絲力氣，對著面前的這個律者——這個冒名頂替的假冒者發出了怒吼。
「但是你的靈魂在拼了命的否定這一點！！」
許曙掙扎著，甚至於從右臂斷口處生長出的那一大團血肉都出現了暴動。
撲面而來的氣勢甚至讓【瓦赫】後退了這一步。
「你根本不是什麼受害者！你沒有資格拿著瓦赫的生平經歷去為你自己的行為辯解！！」許曙怒吼著，咆哮著，對著律者質問著。
「你不是瓦赫！！你只是一個卑劣的竊取者，偷盜者！！你從來沒有登上過生命的巔峰！！你甚至——
「連向死而生的勇氣和膽量都沒有！！」
「一隻從屍體上搜刮腐肉的禿鷲，靠著瓦赫留下的遺產的暴發戶！你才沒有跨越階級，你只不過是一個率先射出弓箭的逃亡者！」
一番怒吼之後，許曙停了下來，喘了一口氣後才在瓦赫漆黑的臉色中鄭重的說出了最後一句話。
「律者……當我們都跌入塵埃，看看我們究竟是誰還有能力重新從塵埃中爬起吧！！」
「奧托！！」
許曙一聲怒吼，對著前方喊出了一個名字。
瓦赫陰沉的神情突然一愣，下一刻，他猛地轉頭看向了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遠在許曙天火波及範圍之外，在距離這裡足足幾千米的地方。
在一棟傾斜的大樓頂端，金髮的男人端著一把看上去就科幻感拉滿的巨大改造狙擊槍對準了戰場的中心。
聽見腦海中沒有任何延遲響起的聲音，金髮的男人嘆了口氣，隨後嘴角掛起一絲苦笑。
「希望你所說的，真的能生效吧……」
「砰————！」
一聲震耳欲聾的爆鳴聲在奧托的耳中響起，肩膀上猛地傳來了一陣粉碎性的刺痛感。
而一顆高速前進的子彈已經從槍口射出，在瞬間跨越了這數千米的極限距離。
「那是我的試驗品！！」【瓦赫】面色劇變，發出了一聲咆哮，抬起了手抓向那顆子彈。
但他慢了一拍，就是最經典的身體沒有跟上意識的反應，他的指尖和那顆子彈堪堪擦過。
在子彈從許曙的眉心貫入的前一刻，許曙的眼睛死死的盯著【瓦赫】。
「律者——我們一定會再見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