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7.第206章

  第206章

  哲學觀回到外祖母身邊的時候,桌子周圍已經坐滿了人了,只有外祖母身邊的位置還空著一個,是留給她的。

  周爺爺什麼都沒問,只是把椅子拉開了一些,方便小丫頭坐下。

  哲學觀是很喜歡這種酒席的,每種菜都可以吃一點,就覺得特別滿足。唯一讓她覺得有些遺憾的是,這種酒席都沒有蘑菇炒肉!

  酒席延續了將近兩個時辰才算是真正結束了,賓客散去,陶村長的家裡也漸漸地安靜了下來。

  陶村長和妻子坐在床前,盤點著家裡的家當,舒兒如今既然考中了舉人,接下來自然還是要繼續考的。孩子一個人遠遊求學,做父母的總是萬般的不放心,得多給他帶些盤纏才行。

  陶村長又想起了白日裡譚縣長跟他說的話「令郎才華橫溢,德才兼備,若是繼續深造,定然可以有一番大作為!」

  「京城多鴻儒學士,是個求學的好地方!」這是譚縣長臨走之前說的最後一句話。

  陶村長有些猶豫,京城,還是太遠了!

  最後,還是陶舒表了態「爹,孩兒不怕遠,求學本就不應怕苦怕難。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爹娘請安心等孩兒回來!」陶舒想啊,衣錦還鄉,這大約是每個讀書人都做過的美夢吧,他要把這美夢變成真的。

  陶村長聽不懂什麼寶劍梅花,但是他尊重兒子的意願,兒子想去便讓他去吧,好男兒志在四方,又怎可拘於一方天地呢。他的兒子這麼優秀,是該想著去闖一番功名,這是好事!陶村長在心裡這般告訴自己。

  「小陶舒,你去吧,你一定要努力啊!」哲學觀想了半天,實在不太擅長如何道別,半天才說了這麼一句。

  她知道小陶舒要走了,以後就沒人跟她一起玩了,想到這裡,哲學觀就覺得心裡有些酸酸的。不過小陶舒是去深造了,雖然不是很懂這個詞的意思,但是她知道,這是好事。

  「好!你要好好的!」小陶舒頭一次伸出手來,揉了揉她的發頂,揮了揮手,背著書袋離開了碧溪村。

  天氣漸漸的變得更涼了,不過轉眼就快要立冬了,哲學觀的生辰到了。

  「錦兒今年想要什麼生辰禮物啊?」周爺爺提前了一個月就問她了。

  「我想要一大桌菜!」哲學觀眨了眨眼睛,迅速回答道。

  「好!我知道了!」周爺爺輕嘆了一聲氣,小丫頭每年的生辰禮物都是要一大桌菜,不知道的,還以為她總是餓著小丫頭,不給她吃東西。可是根本就沒有啊,錦兒明明一日三餐,餐餐不曾有一頓落下,且每頓飯都吃的格外香甜。

  到了哲學觀生辰那天,周爺爺真的依言做了一大桌菜,滿滿的一桌子,共六道,取了六六大順的吉祥之意。

  「八珍雞,糖醋魚,竹筍燒鴨,蔬菜翡翠卷,肉丸湯,還有……蘑菇炒肉!」哲學觀站在桌前,細數著桌上的菜品。

  「妙啊!」哲學觀看著滿桌子的菜,眸光晶亮,忽然撫掌大笑。

  周爺爺在廚房裡聽到動靜,詢問道「怎麼了?」

  「我在說,外祖母這桌菜搭配的實在是妙,葷素相稱,又有肉丸湯暖身,並且,還要我最愛的蘑菇炒肉!」哲學觀笑盈盈的走到門邊,侃侃而談。

  聽到誇讚,周爺爺眉目舒展開來,心裡十分的受用,笑著說道「就你這小丫頭嘴貧!」

  「我去叫兩個小傢伙過來!」哲學觀朝著門外跑去。

  「快些回來,莫要等飯菜涼了!」周爺爺在院子裡叮囑道。

  「知道啦!」哲學觀遙遙的喊道。

  「阿青,阿珂,多吃點兒!」吃飯時,哲學觀給兩個小傢伙各夾了一塊鴨塊,一邊笑著說道。

  小傢伙異口同聲的乖乖巧巧說道「謝謝錦兒姐姐!」

  哲學觀看著小傢伙乖乖的可愛模樣,笑彎了眼睛,連聲道「不用謝不用謝,不要跟錦兒姐姐客氣!」

  兩個小傢伙是鄰居家的兩個小孩,阿珂是哥哥,五歲,阿青是妹妹,今年三歲,兩個小傢伙都很乖。平時總喜歡追著哲學觀問,錦兒姐姐你在做什麼呀?這時,哲學觀就會笑眯眯的回答他們,然後帶著他們一起玩。

  「祝錦兒姐姐生辰快樂!」飯後,小阿青從懷中掏出一個紅繩編織的手鍊,手鍊上墜著一個琥珀色晶瑩剔透的吊墜,吊墜呈現飽滿圓潤的水滴形。

  哲學觀接過來,細細摸著那顆小吊墜,觸感似玉又非玉,琢磨了一會兒,哲學觀眼睛亮了起來「這是青魚石吧!」

  「錦兒姐姐真聰明!」阿青笑著接話道。

  「這是我爹爹捕到的青魚,哥哥曬乾打磨的,我編的繩子。對了,錦兒姐姐,聽說這個可以驅邪的!」阿青絮絮叨叨的介紹著。

  哲學觀愛憐的揉了揉阿青的小臉,細細看著手裡的手串,笑著說道「真好看!謝謝你們了!錦兒姐姐很喜歡這個禮物。」

  阿青和阿珂高興的紅了臉「錦兒姐姐能喜歡就好!」

  晚上,哲學觀從懷中拿出了手串,繫到了左腕上,安心的睡下了。

  「阿錦,你周爺爺在家嗎?」哲學觀正在院子裡給蘑菇澆水,就聽到頭頂傳來一道聲音,哲學觀抬頭看去「長宏哥哥!」

  「阿錦!」那個被叫做長宏哥哥的青年男子輕輕的笑了,兩頰有一對若隱若現的小酒窩,看起來有些可愛。

  「外祖母出去了,可是有什麼事,跟我說也是一樣的。」哲學觀答道。

  「哦!這是上次去集市幫周爺爺賣手帕的錢,你記得交給周爺爺!」長宏笑了笑,從懷中掏出了一個半舊的卷著錢的帕子

  「藉口!」宋綃瞥了他一眼,不太相信的說道。

  「不管如何,我確實是食言了的!「陶舒彎腰從地上撿了一塊石頭,做出了一個發誓的手勢,抬頭看向宋綃說道「似錦若是還有怨言,要不,你再砸我一次,這次我保證絕不會說出去了。真的!這次,就算是……就算是我爹拿著比這棵樹還粗的鞭子出來,我也不會再說了!「

  陶舒一邊一本正經的說著,一邊認真的指著哲學觀坐著的那棵足有一人合抱粗的柳樹。

  「叫阿綃姐姐!哲學觀糾正道。

  「可別!我又不是缺心眼,上一次當已經很足夠了!」宋綃閒閒摘下一片柳葉丟下去,看著它跌跌撞撞的落到地上,涼涼的回道。

  「不過,我也不是那么小氣的人,姑且,就原諒了你吧!」其實,她早把這件事兒給忘了,若不是陶舒這煩人的小孩兒總在她眼前晃,又總是時不時的提起,她現在恐怕都有些想不起來了。

  「那就謝過似錦寬宏了!」陶舒笑著拂起衣袖,像模像樣的拱手謝道。

  宋綃撇了撇嘴,又一次不厭其煩的糾正道「沒有規矩,叫阿綃姐姐!」

  陶舒眨了眨眼睛,笑著回道「好的,阿綃!」

  「嘿!我足足大了你三歲,這些年又如長姐般時時照拂著你,怎就換不來你一聲姐姐呢!真是沒良心!」宋綃瞧著陶舒沒好氣的說道。

  陶舒歪頭看著她,似乎在回憶著什麼,微微拉長了聲調「如長姐般的照拂……咦?我怎麼不知情呢!」

  宋綃一臉不可思議看著他「這你怎能不知道呢!」

  宋綃掰著手指頭,細數了起來,「我下水捉了魚常常都會送你一條,折了好看的花也會送你一支,就連我最愛吃的外祖母種的蘑菇,我也會時不時的送給你吃,冬日裡烤了紅薯也會給你送幾個,這些,你都不記得了?」

  「對啊!也不知是誰,不知去哪兒貪玩回家晚了,怕被宋奶奶嘮叨便就推說是我非要拉著你一起玩,不肯讓你回家。宋奶奶隔日便去了我家向我娘說了,我為了成全某人,只好默默認下是我的錯,可是挨了大半夜的訓斥!「

  「還有前幾日,某人為了追一隻黃蝴蝶,竟連腳下的路也不曾看,生生的踏了王嬸兒家半畝的油菜地,你自己倒是急著追蝴蝶去了,我看你走的路不對,沒往裡面跟,一邊喊你回來一邊站在菜園外,倒是被王嬸兒恰巧看到了我,站在那兒又替你挨了好半天的訓!」

  「還有,唔……「陶舒還未來得及繼續說,嘴就被一雙嫩白柔軟的手給捂上了。陶舒神色一怔,耳間隱隱有些泛紅。

  宋綃訕訕的笑著看著瞪大了雙眸的陶舒「好啦好啦!不要這么小氣的翻舊帳啦,你不想叫便不叫就是了!」

  陶舒被捂住了嘴,想要掙扎著逃開,奈何少女力氣大的出奇,他竟絲毫掙脫不開,這讓他感覺更加羞惱了。

  「鬆開我!」陶舒被捂著嘴,模模糊糊的喊道。

  宋綃思索了一下「那你可得答應我,不可繼續再講這些了!」

  陶舒說不出話來,只得用力的眨了眨眼睛,表示自己同意了。

  宋綃見狀,這才放心的鬆開了手。

  遠處有人喊著「阿綃!「

  宋綃朝著遠處看了一眼,就朝著陶舒說道「我外祖母叫我回去啦,小陶舒,今日就先不陪你玩啦!」

  說完,少女就跑回家去了。

  陶舒站在原地發愣,跑得可真快啊!轉眼的功夫,人就又不見影了。他好像永遠都跟不上宋綃的節奏,尋常人分別回家至少會攜同伴順路一起,或者好好道個別再各自離開,鮮少有像她這樣的,匆匆的交代了一句,不待人反應過來人就不見了。

  陶舒有些好笑的搖了搖頭,他在想什麼啊!宋綃不一直如此麼,行事動機純粹,對自己的心思毫不遮攔,想做什麼便去做了。明明都是十五歲芳華的少女了,還如稚子般純澈頑劣,讓人總是很難真的對她生起氣來。

  「丫頭!跑這麼急做什麼!「宋綃笑吟吟的看著小丫頭因為劇烈運動變得異常紅潤的臉,自懷中拿出帕子,給她擦了一下額角沁出的汗珠,目光里儘是憐惜之色。

  宋綃一本正經的答道「祖母讓人叫我,我回來得早些,祖母自然就可以少擔心幾分!」

  宋奶奶笑嗔道「小丫頭真是了不得,越來越會討奶奶的歡心了!」語氣里卻不見絲毫的嗔怪,只有讓人一眼便能輕易瞧出來的寵溺。

  「外祖母,晚飯是不是該吃蘑菇炒肉了!」哲學觀笑的燦爛,連忙問道。

  「放心吧,外祖母忘了什麼,都不會忘記你的蘑菇炒肉的!」宋奶奶無奈的嘆聲道。

  同一道菜,每日一頓,吃了這些年了也不見小丫頭有絲毫的厭倦,倒是像極了她母親當年,對芋頭糕也是如此的鐘愛,數十年也不曾變更。

  宋奶奶清洗著蘑菇,那蘑菇是剛從園子裡采的,朵朵飽滿緊實,蓬鬆柔軟,還微微帶著園中泥土的氣息。周爺爺先是大致清洗了一下,接著便將大片的平菇都撕成小片,再放在清水裡輕輕搓洗。

  抬頭無意間看見了窗外正在坐在院子裡的小板凳上編花環的小丫頭,宋奶奶看著她無憂無慮的眸子,不知怎麼的,忽然想起了曾經那個雲遊至此的道士說的話:此子天資聰穎,心竅玲瓏,若好好培養,將來必成大用。只是如今,三魂七魄缺一主魂,主魂若遲遲不歸位,她的心智就無法成長,雖會一直如孩童般純澈,但也將無法展露其天資,庸碌一生。

  當時,她還好生罵了那道士一頓,她的綃兒明明只是貪玩一些,長大了自然就好了,怎的就被他編造成了什麼心魂不齊了。

  可是,隨著綃兒漸漸長大,卻也像是在逐漸印證著當年那道士的話一般,心思澄明,且,天資不顯。

  她拿出了詩詞歌賦給她誦讀,明明是她是看著的,小丫頭靜坐了一上午苦記,竟然連一首僅有二十字的短詩都誦不下來,她又取出她母親遺留下的武功秘籍給她,足足學了一個月,一招都沒有學會。

  這哪裡僅僅是不顯啊!

  宋奶奶惆悵的嘆了一口氣,收回了視線,把盆里的水瀝乾去炒菜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