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會,傅雲珩也沒等到博慕遲的回答。
他拿下耳朵邊的手機看了眼,電話沒斷,信號也不錯。
他蹙眉,以為她是沒聽清,又重新問了一遍。
博慕遲:「……」
她「啊」了聲,佯裝自己剛剛是真沒聽到一樣,「什麼?」
傅雲珩沒去在意她是真的沒聽清還是故意不聽清,耐著性子說了第三遍,「我問你感冒的症狀,流不流鼻涕?」
「……」博慕遲不知道傅雲珩是真當自己是他病人了,還是別的。他難道不覺得這個問題對女生來說,很難回答嗎?
流鼻涕這種事說出來,真的有點兒丟臉。
博慕遲掙扎了須臾,含糊不清應:「嗯。」
傅雲珩沒多想,繼續問:「多嗎?」
「……?」
博慕遲沉默,甚至不想和他說話。
哪有人這樣問的。
「嗯?」傅雲珩沒聽到她說話,酥酥麻麻的聲音從聽筒那邊傳來。
恍惚間,博慕遲有種他好像就在自己身側說話的錯覺,因為她隱約間感受到了他溫熱的氣息落在她耳朵邊上。
下意識的,博慕遲將舉起的手機放在桌上,點開擴音揉了揉發燙的耳朵,「有點多。」
還是自己流出來的那種。
傅雲珩「嗯」了聲,「頭痛嗎?」
「就是有點兒暈。」博慕遲如實告知,「昏昏沉沉的想睡覺,沒什麼精神。」
她一天到晚都在犯困。
「咳嗽嗎?」
「不咳。」
她就單純感冒。
傅雲珩了解了,他沉默須臾,低聲問:「隊醫還在你那邊嗎?」
「不在。」博慕遲看了眼時間,「應該回去休息了。」
傅雲珩「嗯」了聲,忽然想起了點什麼,低問:「你是不是會隨身攜帶布洛芬?」
「……」博慕遲愣了下,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包里好像有,可以吃這個?」
傅雲珩:「可以吃,這個藥有緩和作用,感冒也能吃。」
「好的。」博慕遲說,「那我待會吃一顆。」
莫名其妙,兩人都安靜下來。
博慕遲摸了下鼻尖,想了想問:「我媽不是說去找傅叔叔嗎?」
言下之意——怎麼找了你。
傅雲珩聽出她話外之音,淡淡說:「我爸他們醫院接了個急症病人,現在還在手術室沒回去。」
博慕遲明白了。
她媽找不到傅言致,退而求其次找了傅雲珩。
思及此,她想也沒想說:「雲寶你有點像備胎。」
傅雲珩:「……」
他噎住,被她氣笑了,「嗯,誰造成的?」
他心情還算愉快地和她交流。
博慕遲仰頭望天花板,並不承認是自己,「又不是我讓我媽去的。」
傅雲珩莞爾,「去吃藥,吃了早點休息,晚上有條件的話多蓋一床被子,悶一身汗出來感冒會有所好轉。」
「我知道。」博慕遲頓了下,低垂著眼睫盯著桌上的手機,磨磨蹭蹭說:「那……晚安?」
傅雲珩:「晚安。」
-
掛了電話,博慕遲才看到遲綠給她留的消息,說她傅叔叔沒空,她讓雲寶給她電話。
博慕遲揚了揚眉,捧著手機回她:「他剛剛打了。」
遲綠:「怎麼說?」
博慕遲:「讓我吃一顆布洛芬然後早點睡覺,出出汗就好了。」
遲綠:「那你快去,明天再看看情況。」
博慕遲:「知道啦,媽媽晚安。」
遲綠:「晚安。」
吃過藥,博慕遲爬床上休息。
她眼皮有點兒發燙,也很重,全身也有種說不上來的酸痛感。
博慕遲閉著眼,迷迷糊糊想,好像每次感冒都這樣,她早該習慣的,但就是習慣不了。
不知是睡前吃了藥,還是跟傅雲珩打了電話,又或者是疲憊的原因,博慕遲這一晚竟然睡得還不錯。
清晨醒來時,她的感冒好了那麼一點點。
「感冒怎麼樣了。」博慕遲去食堂吃早餐,剛坐下和她關係很好的師姐謝晚秋便過來了。
博慕遲喝了大半杯熱水,嗓子沙啞道:「好了一點點。」
她吸了吸鼻子,鼻音很重。
謝晚秋擔憂看她,「沒發燒吧?」
「沒。」博慕遲耷拉著眼皮,食欲不振,「就是頭還有點暈。」
謝晚秋理解,隨口問:「那待會還去訓練嗎?」
「去。」在訓練這件事上,博慕遲不會有任何猶豫。
不說她現在只是一點感冒,就算是其他病痛,她也不會在比賽前幾天放鬆休息。
對他們運動員而言,一天不滑雪都會有生疏感。
謝晚秋無言,「那多穿點。」
「嗯。」博慕遲笑笑,「謝謝師姐。」
「說什麼呢?」她話音剛落,另一和許鳴一起過來的男隊友焦明誠便問。
博慕遲看了眼順勢坐在旁邊的兩人,「說待會訓練的事。」
焦明誠點點頭。
許鳴坐在博慕遲右側,側眸看她,「感冒怎麼樣?還能撐住嗎?」
博慕遲點頭,「可以。」
聞言,許鳴蹙眉:「你嗓子怎麼這麼啞?」
「感冒都這樣。」博慕遲沒太在意,「感冒好了嗓子就好了。」
許鳴:「……」
他盯著博慕遲,還想要說點什麼,博慕遲已經在埋頭喝粥,一副著急模樣了。
喝完粥,博慕遲跟他們說了聲,便端著盤子離開了。
看她和謝晚秋一前一後離開,焦明誠感慨,「慕遲妹妹她們是不是太拼了。」
許鳴沒理他,風雲殘卷的吃完早餐,也跟著離開。
焦明誠:「???」
他看了眼自己沒吃兩口的早餐,很是無語,隊友們就不給自己留條活路嗎?一個個聰明有天賦還那麼拼。
焦明誠氣的,大口將饅頭塞進嘴裡,鼓著一張臉走出食堂。
其他隊友看見,還以為他是有什麼急事連頓飯都不能好好吃完,得邊走邊吃。
-
為了感冒不再加重,博慕遲回宿舍換衣服的時候,特意多穿了一件高領打底衫,裹的她有點上氣不接下氣。
他們這回比賽只比U型場地技巧,訓練相對也就專一很多。
不過博慕遲不確定是衣服穿多了還是怎麼,她感覺自己旋轉有些費力。
來回試了幾次,都跳不到她想要的高度。
博慕遲沒轍,只能退到旁邊短暫休息。
岑青筠看她摘下頭盔紅彤彤的一張臉,跟媽媽似的摸了摸她雙頰,「是冷的還是因為感冒弄的?」
「都有?」博慕遲也不確定,她緊盯著在U型池跳躍的許鳴,說了句:「不錯。」
岑青筠一笑,「他最近狀態確實不錯。」
博慕遲點點頭,「我繼續去了。」
「……」
岑青筠不解看她,「你要和他競爭?」
他們比賽是分男子競賽項目和女子競賽項目的,一直都是如此。
「不能這樣說吧。」博慕遲當然知道自己不是要和許鳴競爭,她神色堅毅地望著那個比賽池,淡定說:「我就是不想輸。」
無論是男隊友還是女隊員,博慕遲都不想自己輸給他們。她想突破,她想創造更高的記錄。
岑青筠聽著,鼓勵道:「那去吧,累了就休息。」
博慕遲點頭。
三天的時間過得不算快,但也不慢。
博慕遲其實很想早點比完賽然後回去,鼻塞對她來說,真的太痛苦了。
比賽前一天晚上,遲綠給博慕遲發了條消息,說是他們到了酒店,明天會去現場看她比賽,問她身體情況。
博慕遲老老實實告訴她,感冒好了,但又沒完全好。
每天早上睡醒鼻子好像通了點,在U型池練大半天后,又會恢復到睡前的狀況,反反覆覆,就是好不全。
遲綠啞然:「明天比完賽就好了。」
博慕遲吸了吸鼻子應著,「嗯,媽你們也別太擔心,就你和爸爸來了嗎?」
「還有你乾媽和——」她頓了下,笑說:「還有你乾媽和神秘嘉賓。」
博慕遲一愣,揚了揚眉說:「神秘嘉賓?我認識的?」
「你當然認識。」遲綠說:「還挺熟。」
「小姑?」博慕遲猜。
剛猜完博慕遲又覺得不太可能,今天是周五,她小姑作為一名律師來說應該很忙才對。
遲綠:「不是。」
「談書?」博慕遲狐疑,「可她不是沒請到假嗎?」
談書今年畢業,目前在實習階段,請假相對來說沒那麼容易。
博慕遲猜了好幾個人,都被遲綠否決,她索性就不猜了,反正明天會知道。
跟遲綠說了會話,博慕遲早早洗漱休息。
-
與此同時,剛到酒店的傅雲珩先接到了傅言致的電話。
沒什麼重點內容,無非是照顧好季女士,好好給博慕遲加油。
原本,是傅言致要和季清影他們一起過來看博慕遲比賽的,但他一位參加醫學交流會的同事有急事沒辦法去,傅言致只能幫忙去一趟。
他沒辦法來,季清影感覺自己和遲綠博延一起來有點像閃閃發光的電燈泡。再加上喊傅言致過來其實還想藉機讓他看看博慕遲的感冒情況。
博慕遲他們有隊醫,但隊醫在水平相比較來說,是不好不壞的那種。
思量之下,季清影和遲綠拍板給傅雲珩打了個電話。
傅雲珩昨晚剛值了夜班,周五白天恰好休息,再加上周六他正常休息,季清影第一時間給他買了票,都沒讓他有思考到底來不來的機會。
「挺好,我媽沒任何不適應。」傅雲珩單手插兜站在陽光接電話,「她在洗手間,待會出來我把手機給她。」
傅言致「嗯」了聲,聲線和他有點像,「明天看到兜兜了好好給她加油,還有你如果要讓她吃藥記得提前查過,她不能吃含任何興奮劑的東西。」
傅雲珩斂睫眺望漆黑夜空,懶散應:「知道。」
他很清楚這一點。
傅言致叮囑了兩句,在聽傅雲珩說他媽出來後,第一時間掛了電話,轉而給季清影打了過去。
傅雲珩在陽台吹了會風,才進去。
他習以為常看了眼分隔兩地膩膩歪歪的兩人,跟季清影說了聲便回了房間。
為了方便,他們直接訂的兩室的家庭套房,安全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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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蒙古單板滑雪U型場地比賽的是兩天制的。
參加這次比賽的代表隊有近十支,參賽運動員有幾十人。雖不是世界級別的,但每一位選手的實力也不容小覷。這個比賽項目包括男、女自選動作,和技術難度規定動作、技術種類規定動作以及男、女團體獎項團體獎項。
「精神怎麼樣?」博慕遲等待時,旁邊傳來許鳴的聲音。
博慕遲抬頭,看了眼和自己穿著同樣隊服的人,點了點頭:「還不錯,你呢?」
許鳴目光灼灼注視她,「我也不錯。」
博慕遲:「加油。」
「你也是。」許鳴道:「待會你會先上場吧?」
博慕遲「嗯」了聲,「還有大半小時輪到我。」
許鳴點點頭,「期待你表現。」
「……」
這話說得極其客套,博慕遲點頭,不再多言。
沒一會,岑青筠過來找她,說是時間差不多,先過去。
博慕遲跟著往等候區走,順便活動活動筋骨。
她站的位置恰好能看到另一側的觀眾席,博慕遲張望找了找,沒看到遲綠他們的身影。
「找什麼?」
「我媽他們。」博慕遲眉眼彎彎,心情愉快說:「他們在現場。」
岑青筠挑眉,笑道:「那中午允許你出去見見他們。」
她頓了下,「但不能在外面吃任何東西。」
關鍵時候,岑青筠很怕出意外。
博慕遲點頭:「知道。」
沒一會,博慕遲便聽到了現場講解員在介紹自己。
她排在另一位選手後邊,等她表演結束自己就該上場了。
岑青筠拍了拍她肩膀,鼓勵道:「加油。」
博慕遲翹了下唇,往速滑區那邊走,將雪鏡戴上,遮住刺目的陽光。
……
觀眾席,遲綠一行人安靜等待著,到聽到博慕遲名字時,幾個人齊刷刷抬起了頭。
「到兜兜了。」季清影激動說:「她是站在那最高位置了嗎?」
傅雲珩視力比較好,一抬眼便看到了高處那抹穿著紅色滑雪服的人。
他「嗯」了聲,緊盯著不遠的地方,沒再挪眼。
在所有人注視下,博慕遲第一輪發揮便憑藉穩健的表現,拿到了88.95的高分,讓人驚嘆。
第一輪和第二輪間隔三十分鐘,博慕遲滑至等候區深呼吸,岑青筠朝她豎起大拇指,「放平心態,繼續加油。」
博慕遲點頭。
第二輪,博慕遲依舊不負眾望,發揮穩定拿到89.02高分,成為女子U型場地當之無愧的冠軍。
在賽場上的博慕遲,像一把挑不出任何錯的弓箭。張弛都由自己把控,她想要快她便可以快,她想飛她便能飛,甚至於她還能來去自如的在空中旋轉。
穩健落地後,博慕遲摘下雪鏡對著拍攝的鏡頭彎了彎眉眼。
那一剎那,太陽的光,現場人的目光全都投遞到了她身上。她像一顆在白日裡也能發光吸引人的夜明珠一般,璀璨奪目。
傅雲珩看著遠處笑容燦爛的人,視線從下而上,在她眉眼處停留了許久。
大學以後,傅雲珩就沒怎麼看過博慕遲的現場。
幾年前冬奧會的時候,他在電視上看了。只是隔著電視屏幕的那種直面感受,遠不如現場給的強烈。
他一直都知道博慕遲滑雪很厲害,技巧各方面也很強,但那種知道沒有此刻她在自己面前完成了一個精彩絕倫的表演來得讓人震撼。
至少在當下,他是被她吸引住了。
……
比完上午項目,博慕遲換下滑雪服往遲綠他們那邊跑。
在看到一側的傅雲珩時,博慕遲明顯是意外的。
昨晚臨睡前,她還在腦子裡想了想其他神秘嘉賓的名字,想了很多朋友的,卻從沒想過那個人會是傅雲珩。
兩人視線撞上。
傅雲珩看她的眼神有點兒怪,但博慕遲又說不上具體是哪裡不太對勁。
他眸眼漆黑深邃,猶如深潭,比尋常時候更吸引人。
博慕遲怔了怔,下意識問:「你怎麼來了?」
傅雲珩垂眼看她,低低道:「給你加油。」